再后来,就是我退学的事儿了。会考结束后的两天时间里,我们班就接连走了三个人,而且都是我宿舍的,除了老魏,还有胖子和钢牙仔,胖子退学是因为在替周晓蕾背了带手机的黑锅被老李一顿暴打之后,对老李反感至极,每天回到宿舍就开始嚷嚷着再也不想见到老李了,随后胖子厌学情绪便逐日高涨。而钢牙仔退学的原因则听上去很随便,据他自己所说,他是因为感觉上学没意思了,想出去闯社会。过了大概一周之后,我和周晓蕾也先后退了学,而且,我们俩都比较被动,当时,老李又将我们全班一半的人叫到办公室进行了单独的谈话,而谈话内容则是他和七班的班主任办了个周末数学补习班,说是专给数学成绩差的同学补习,还说办这个补习班的原因是将来上高三了,即便是全面复习也只是粗略的复习,不会再像刚开始学那样讲得很细,怕数学底子差的同学到了高三以后跟不上。可是老李万万没有想到,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去以后,还没等他提“补习班”这三个字,我就堵得他哑口无言。
“苏小雨,你这数学落下太多了,没打算怎么办啊?”老李正襟危坐庄严地说道。
“我……我打算退学。”此话一出,我顿时神清气爽,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然而这次“翻身”却没想到还需要“赎金”。
“想好了?”老李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嗯。”我点了点头。
“那行,那明天下午吧,明天下午让你家长带着2000块钱的学籍保留费来学校。”老李说道。
我顿时愣住了,怎么退学还需要学籍保留费啊,从来没听说过。
“怎么,不信啊,不信你可以去问问老魏他们,他们都交了。”老李一本正经地说道。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之后,我用纪东辰的手机打电话给了我母亲,让她明天来接我顺便和她商量了一下我到底要不要保留学籍。我的想法是,不用保留学籍,也就是不交学籍保留费,反正我也没打算高考。然而我父母的意思是,先带着钱,要不要保留学籍,等来到学校以后再说。可当我挂掉电话将手机还给纪东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大概是被老李或者校领导给坑了,因为纪东辰告诉我说,他之前一个在校体育队的同学也是退学,可是根本就没听说要交什么学籍保留费,他还说学校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将学生的学籍给删除掉的,而且也没这个权力。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我在约好的办公楼前的柳树下见到了母亲。我把母亲带到办公室以后,老李递给我两张表,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退学申请表。
“不再考虑考虑啦?”我拿起笔刚准备要填,老李突然开口说道。
“对啊,不再考虑考虑啦?”我母亲也跟着说道。
“嗯,不考虑了。”我摇摇头说道。
老李接过申请表以后,又赶紧问学籍保留费的事。
“对了,那个学籍保留费带了吗?”老李问道。
“哦哦,带了带了。”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保留学籍干嘛?”我疑惑地问道。
“保留了学籍,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啊。”老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不了,不用保留了,我不打算回来了。”我摇头说道。
“怎么,不打算高考啦?”老李一脸吃惊道。
“哎呀,李老师别听他的,他不懂事儿,保留着学籍就行。”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沓百元大钞放在老李面前。
老李拿起钱数了一遍之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将钱包了起来,然后又拿起笔在纸上划拉了几下,我也没看清写了什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老李将钱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我心里是又气又恨,都说社会上人心险恶,可没想到我这还没踏进社会呢,就先着了老李的道儿。
临走前,我站在教室的后门向同学们挥了挥手,此时此刻,我觉得我对这里倒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虽说我心里一直都装着李菲儿,可在我打算退学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开始试着放下对李菲儿的执着了,因为我自己心里很清楚,当我决定退学的那一刻起,我们俩就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回到家的当天晚上,母亲对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雨,你后悔吗,如果你后悔,咱明天就回去。”
“不后悔。”我摇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后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既然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干一番事业让父母尤其是老李看看。只不过,我眼下还不知道该干什么。
“唉,你说你大姑家和你大伯家的哥哥上高中的时候都没厌学,你怎么就厌学了呢。”母亲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我。大人们尤其是老师们经常会对一些学生说“别的同学都行,你为什么不行”,其实这就好比在说“你们几个为什么和其他同学不一样”。可事实上,人与人的智商和情商就是不一样啊,这取决于人的遗传基因和成长环境对其的影响。因此也就造成了人们的认知与感知能力的参差不齐。
退学后,在家里“混吃等死”将近一个多月,当然,也不只是“混”,因为在此期间,我还接受了来自爷爷和姥爷的批评教育,这一个多月,我差不多是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因为我退学的事儿几乎在全村都传开了,我每次出门,碰到个熟人,只要是长辈,都要对我进行一次批评教育。除此之外,我也会不经意想起李菲儿,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温饱思**”。于是我就去了一趟高中学校,这一去我才知道,原来她早已有了男朋友,而这个男朋友也不是旁人,正是我那所谓的情敌纪东辰,这下可好了,原本局势就一直处于不利地位的我,现在又败给了实实在在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地势。自此以后,我算是彻底把李菲儿给放弃了,并且逐渐开始了我全新的生活。
在农村,一个青壮小伙如果已经不上学,那就必须得出去工作,并且一刻也不得闲,哪怕你不在家也好(别人会误以为你在外面上班),不然,就一定会被传为笑柄,如此一来,也必定会殃及自己的家人。还好母亲有先见之明,在我决定退学的那天起,母亲就开始帮我四处寻摸工作,一直找到现在,终于在我叔家的妹妹那儿给我谋了份认为很适合我的差事——幼儿园老师。我妹妹在高一时就退了学,而退学的原因据叔叔说是她和她的班主任闹翻了,而闹翻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我这个妹妹,我也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她是一个无论走到哪儿都不怕事儿的主儿。可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野丫头”。据她自己说,她退学之后,先去了一个服装店做导购,结果干了不到一个月,就因为业绩的问题和店长吵了起来。于是又辞职去了奶茶店,本以为奶茶店没有业绩压力还好受一些,然而没有料到的是,生意太好,顾客源源不断,一天下来也累得够呛,干了一个月之后索性再次辞职。随后马上又找到了一个酒店前台的工作,这份工作算是一个闲职了,一天下来入住的最多不超过三个,甚至有可能一天下来一个也没有,空闲的时候,还可以玩玩手机。如此悠闲轻松的工作,我妹妹总算没有再喊累,可是四个月后,她却又辞职了,而辞职的理由则是觉得这样闲下去会变颓废。悠闲轻松的工作谁不想干?对于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学生来说,我妹妹这种想法真的很让人难以置信,因为大多数的大学生在大学这个象牙塔里已经过惯了安逸的生活,所以他们往往会对社会上快节奏的生活感到不适甚至厌倦。不过从她选择做一名幼儿园老师之后的状态来看,她是对的,每天都很积极地工作和从容地生活。而且她也早已褪去了这个年龄本有的青涩与稚气,眼神中多了些深沉与深邃。
在幼儿园上班的第一天,是我妹妹骑着电动车带着我去的。当时坐在车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一时间,我有些无法适应这个事实,甚至是不能接受。不仅如此,到了幼儿园之后,我甚至发现,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适应这份工作。
万万没有想到,到了幼儿园以后,园长上来就给了我一个考验,而且这个考验完全就是一个意外,这个考验也是我妹妹后来告诉我的。当时我刚进幼儿园时,一位扎着马尾穿着白色T恤和紧身牛仔裤的女子上前来迎接我,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园长,因为她看上去太年轻了,顶多三十出头,而且身材前凸后翘,实在太好了,与我心里园长的形象实在不符(因为在我心里园长应该四十出头)。而就在这时,有两个女老师正在布置充气城堡,需要帮忙,可我当时属实有点腼腆,腼腆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更尴尬的是,此时园长和我聊了一半就冲过去帮忙了,而我却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后来园长就跟我妹妹说我没有眼力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