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开车走了的消息一经传出,教室里便开始有学生嘀咕起来。
终于,导火索被点燃了——薛玲玲突然喊道:“你们谁还想报老李的辅导班,赶紧跟我说,过时不候。”话音刚落,教室里的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起来,不用说,这是在议论老李的辅导班。没多久,教室里直接炸开了锅。
“都不去,看他还怎么开。”此时,在后排一个名叫高飞的男生硬气地说道。高飞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很高很壮,平时性格很横的家伙,记得上高一时,他在英语课上直接把我们英语老师给怼哭了,他在我们班,也是出了名的厚脸皮,不过,好在这家话直来直去,没什么坏心眼儿。
“唉,已经晚了,都报了十四个了。”薛玲玲说道。
“哎呀,老李又抠门又会忽悠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高飞直接站起来没好气地说道。
原本以为高飞的话会引起全班同学对老李的愤怒,然而就在他说完的那一瞬间,一位女同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高飞说的话好笑,还是因为这个女生的笑声好笑,抑或是因为他们俩之间的衔接实在太巧,正好富有戏剧性,所以最后大家才会捧腹大笑。
然而也不知道高飞这个家伙是怎么想的,可能他自以为同学们是被他说的话给逗笑的,所以他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就又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再讲两句,这时,好奇心泛滥成灾的我,侧过了身子,靠着墙,歪着脑袋看向他,打算听一听他对老李还有什么不满,然而还没等到他张口,前边教室的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原本嘈杂的教室立马静得让我竖起了汗毛,我赶紧坐正了身子。原以为是老李回来了,可没想到,门一开,走进来一个矮矮胖胖的大光头,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眼镜,看上去还蛮有学问的。
此时,同学们似乎都对这个大光头感到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就有同学认出了他,说他是七班的班主任,叫郭松涛,因为是光头,所以他们班的学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光明顶”。
光明顶对台下投来的一双双充满疑惑的目光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但他毕竟是老师,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他先是搓了搓手,接着慢步走上讲台,然后扫了一眼台下的同学,似乎他还是有些紧张或者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对我们说道:“那个……同学们,刘老师可能也跟你们说了,我办了一个辅导班,就在咱们学校家属院对面的小区。”
“哦,班主任跟我说了,我忘了跟同学们说了。”薛玲玲尴尬地回道。
“没事,我过来说也一样。”光明顶笑着说道。
“那个……郭老师,都辅导哪几科啊?”中间那排的一个女生开口问道。
“语数外,政史地,就咱们文科生学的这几科,哦对了,咱这个辅导班是包吃住的。”光明顶笑着说道。
“那中间有周六周日吗?”中间那排又一个女生问道。
“哦,有有有,我再跟大家详细地说一下,咱这个辅导班呢,是在年后开课,总共上二十八天,也就是说,直接上到开学,但中间有周六周日,所以咱加起来总共上二十四天课。”光明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本以为没人敢很突兀地问光明顶学费是多少。结果在遥远的南排后边的墙角处传出一声浑厚的声音:“才二十四天,那学费是多少钱啊?”
话音未落,同学们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我转过头去,打算看看是哪位高人,竟敢如此厚脸皮地问,结果出人意料地发现是胖子,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吃惊,话说这家伙向来都是从早自习睡到晚自习的,教室里几乎没有他的声音,长此以往,我已经对他的声音没有太大的印象了。今天能有幸听他说句话,简直就是一种奢侈。
“哦,对,差点儿忘了同学们最担心的一点了,”光明顶呵呵笑道,“这个学费吗,是一千,不过,我跟你们班主任商量过,咱们班的学生如果报名的多,就按八百。”
“那几个人才算多啊?”胖子又突然问道。
胖子这一问,又引起了同学们的一阵哄笑,不过说真的,胖子这回的的确确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估计这正是现在多数同学们所想要问却又不敢问的。然而,这一问也似乎让光明顶有些尴尬,他的脸瞬间涨红了,傻笑了好久,一直没有说话。据我猜测,他自己应该也没想好具体应该多少人报名才会减免二百。这或许仅仅是个引诱我们报名的一个噱头而已。
“怎么也得七八个人吧。”光明顶憋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只是这语调听起来明显底气不足。
虽然光明顶的这个辅导班的宣传听起来也有些瑕疵,但和老李的相比而言,起码要靠谱得多,这不,光明顶刚说完,很快就有两个女同学开始嚷嚷着要报名,原本紧张不安的光明顶顿时喜上眉梢,接着又马上表现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对要报名的同学说不急,然后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说谁想报名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可后来又考虑到现在就有报名的,于是又找了我们班班长薛玲玲,说我们班要是有报名的直接报给她。光明顶最后叮嘱了薛玲玲几句之后,便从前门走了。
前门刚闭上没多久,同学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幸亏我们在一楼,这要是在最顶层,非把楼顶给顶开不可。没多久,我隐约感觉到,同学们的讨论声渐渐塞满了整间教室,紧接着,就感觉耳朵里像是塞满了空气,大脑开始嗡嗡作响,不觉一阵眩晕。
正当大家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中间前排传来剧烈的“咚咚”的敲桌子声。接着,就听见薛玲玲大喊道:“行了,别吵吵了。谁想报名,赶紧跟我说。”这一声喊叫过后,教室里马上陷入一片死寂,没一个敢说话的,可不出半分钟,马上就有人扯开了话题。
“哎,薛玲玲,你也不问问老李,他那个辅导班,要是组团报名的话,能便宜点儿吗,学费一千二,这也太贵了吧。照这个价格,谁都想去郭松涛那个辅导班。”纪东辰忽然大喊道。
“就是啊,就算组团报名不给打折,那念在师生一场上,起码也得给减个一二百吧。”此时,周晓蕾也跟着附和道。
经周晓蕾和纪东辰这么一说,同学们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似乎都在议论老李太抠,对自己班的学生都收这么高的学费。不一会儿,就又有几个女同学开始怂恿薛玲玲找老李砍价。可是,谁又能够明白,薛玲玲身处的境地,是有多么的尴尬,上要完成好班主任交给她的任务,下要满足好同学们的需求。现实就是如此,人要么活在底层,身处草野,无官身轻,要么高高在上,身处高堂,大权在握。要说最累的,就属这处在中间的联系上级与百姓的官,两边都不能得罪。情急之下,只能避重就轻,不然,乌纱难保。这不,薛玲玲终于发飙了。
“我去说?说的简单,到时候老李发起火来,骂的是我不是你们,有能耐,你们自己找他说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薛玲玲突然站起来大吼道,此时,只见她面红耳赤,眼冒绿光,站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面朝后边的同学,周围萦绕着些许的杀气,终于,教室里安静了,没一个敢吱声的。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之后,便陆续有同学去找薛玲玲报名上辅导班,一个接着一个,一堆接着一堆,只是不知道是报了老李的还是光明顶的。不过,从报名的同学的神色上,我仿佛得到了答案,从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来看,应该是报了光明顶的辅导班,而且是组团报的。果然,第二节晚自习上课不久,我的猜测便从薛玲玲这里得到了证实,只见她忽然站起来转身朝向后方喊道:“那个……我给大家提个醒啊,你们报郭松涛的辅导班可以,但是你们自己要想明白被老李知道了的后果,他要是知道你报了郭松涛的班却不报他的班,等到寒假开学之后,肯定处处都为难你,好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想给大家提个醒,老李这人什么样儿,咱们大家也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一些废话了。”
虽然薛玲玲说的也不无道理,老李的确有点不地道,但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会是像薛玲玲说的那种小心眼儿到如此地步的人。不光我是这么认为的,还有相当一部分同学也是如此,他们都觉得薛玲玲有些言重了,于是都纷纷说薛玲玲这是在“动摇军心”,在制造恐慌。薛玲玲对此也很是无奈,她本是好心为大家着想,不料却遭到了一部分同学的反驳,她最终也只能没好气地说道:“爱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