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帆看着他,渐渐一寸寸明白眼前人必有其深厚底色。
肖一言其人,毫无贵公子的矜持,吃饭睡觉卖面完全是不折不扣的底层小民,只除了谈吐间的方寸。
一个人,掩饰得再多,也掩饰不了经年累月历练而就的精致底色。
唐末帆忽然郑重地对他道:“我.....很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肖一言笑笑,“感谢我照顾你并且没有拆穿你其实很想留在我这里,因为你根本放不下叶之琛想从我这里得知叶之琛的近况?”
唐末帆身形一震。
他一笑间说出的看似玩笑话,却分明已是洞察人心的尖锐。
唐末帆很狼狈,几乎有种火烧般的无地自容:“请你原谅,我......”
“哎呀,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好骗当真了呀,”肖一言一眨眼,只一瞬间便眨去方才眼底流露的慑人感,换上了平日里那一种天真无邪的表情,“不要动胎气啊,女孩子这一阶段最重要了。”
既然已被看穿,唐末帆也不再隐瞒。
“自从和他结婚,成为他的太太,我......我从来没有想要离开这个人,我从来没有。”提到那个人,她就很难过,是此生最难过,“可是,是他先说的停止,也是他先说的不要。......我一直都在想,一个丈夫,能够先于妻子之前说不要她,该是怎样的一种下定决心,在这样的决心面前,纵然她对他有感情,也是不能再留下来了。”
“他没有下定这样的决心,”肖一言忽然对她正色道,“起码我认识的叶之琛,从来没有下定这样的决心,叶之琛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
“知道在认识你之前的叶之琛,是什么样子的吗?”肖一言笑笑,想起当年的人和事,“任何一个人,想要在某一个世界里横扫千军,无人敢捊其峰,都是有代价的,甚至还不止,代价付出后,连同他自身,也亦有可能被失真,被腐化,渐渐丧失原来匡正天下的雄心壮志,再做不了一个“天下人”。叶之琛懂得失去自我的后果,所以从不会放任自己,他在当年挽救回差一点点就崩溃的CYB时,杀重臣,夺大权,封谗言,平内乱,他从来都没有一点手软。然而,自从你走后,你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
“他对公事全面放了手,幸好还有一个叶阳为他扛起来,否则叶之琛怎么办?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睡不着。”
唐末帆心里一震。
他在说什么?
肖一言点点头,告诉她,她没有听错,“他睡不着,一点点都没办法睡。你应该了解的,像他那样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找不到,他如何过得了自己那一关?”
身为一个深爱妻子的男人,在没有比因逞一时之愤而终致妻儿下落不明更自责的事了。两条性命,就在他当日一句话的方寸间,对他决然失望。
肖一言淡淡地笑:“你知道,他为了让自己稍微能睡着一会儿,用了什么办法么?”
“......”
“他去了你父母家。”
唐末帆震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