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高平王家门口，胡昭等鱼贯而下。
刚进府，便见几位文士在道旁闲聊，看到胡昭等人，赶紧过来打招呼。
见过礼，一位老年文士笑道：“孔明你走不打紧，还把子淑先生也拐走，我等想请教书道都没了机会。子淑先生先前说要去乘氏抓你回来，不想他这一去，自个也没了音讯，乘氏那山上可是有什么美景，让两位流连忘返？”
高平王家的这些宾客，几乎都知道胡昭去了乘氏考察学生。
毕竟是颍川高士，学问和修养均无可挑剔，考察对象又是声名鹊起的衣冠孝子，这些因素加一块，足以成为坊间谈资。再加上邯郸淳和王粲先后去了伏牛冈，最近府中众人对此事关注度颇高。
“哪是贪恋什么美景，教学生罢了。”胡昭说。
“果真收了那孝子？”
“收了。”
“恭喜孔明收得贤徒！”
“恭喜！”
……
几位文士嘴里恭喜着，心中却大多不以为然，一个武道中人弃武习文，哪能有什么成就？胡昭大概是因为对方孝行，又是颍川人，故而勉为其难，答应拜师的请求。恐怕也只有胡昭这样的谦谦君子，才会不计较个人声誉，收个废材当学生，还是开山大弟子……众人感动于刘乐孝行，但扪心自问，换作自己处在胡昭的位置上，多半还是会婉言谢绝。
心中如是想，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
“那孝子资质如何？”一位年青文士好奇道。
此话一出，旁边那些同伴脸上便有些不自然，心中暗自埋怨他不懂事。这种事还用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过得去。”胡昭笑道。
“孔明说还过得去，令徒资质自然是极好的。”
“就是，就是。”
“有孔明教导，此子异日必一鸣惊人，说不定士林中又多一位大才……”
几位年长的文士赶紧附和，化解着先前的些许尴尬，见胡昭神色如常，不象心有不快的样子，几人心下稍安，随即又钦佩起胡昭的气度。
“那竖子还过得去？孔明，你亏不亏心！”旁边有人突然道。
现场一片静默，几人扭头一看，心下松了口气，神情却变得古怪起来。说话的并非他们当中的某位，而是邯郸淳，以邯郸淳的资历和德望，以及他跟胡昭的关系，讲出这样的话，想必……想必也不是很要紧。
竖子？
看来邯郸子淑对胡昭的学生很不待见啊……
有故事！
“子淑……”胡昭叹息。
“不妨事，贵在有德。”一位年长的文士赶紧打圆场。
“是啊是啊，贵在有德。”
“记得好象叫刘乐吧？孝行可是很好的。”
“子淑先生，就是爱开玩笑，哈哈。”
“武者改道，就算进度略微慢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混智者圈的，嘴皮子大多都很利索，你一言我一语地活跃着现场气氛，一边说，一边暗自看胡昭的脸色，见胡昭情绪依然稳定，甚至隐隐有笑意，众人不禁更加佩服胡昭的养气功夫。虽说大伙都知道邯郸淳比较没有正形，也知道胡昭和邯郸淳是好友，可象邯郸淳这样当面鄙夷胡昭的学生资质差，胡昭还能保持如此风度，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到。
不愧是颍川胡孔明！
“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邯郸淳没好气道：“那竖子资质好得很。”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讽刺吧？
嗯嗯，应该是的……
看样子，那衣冠孝子把邯郸淳得罪得不轻哩……
“好得很？”先前问刘乐资质的年青文士，吃不准邯郸淳的真实态度，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嗯。”邯郸淳道。
邯郸淳性情活跃，又在编撰《笑林》，为收集素材，平时最爱找人闲聊，但今日却是没那兴致。颍川婚宴将近，邯郸淳急着赶回去，他和胡昭都有些行李在王家，得赶紧收拾好，另外还得向王谦正式辞行，不敢多耗时光，于是跟众人告了个罪，便拉着胡昭、领着仆人匆匆离开。
几位文士自然不敢强留，目送两人离去。
“子淑先生所言，是玩笑话吧？”有人问一直没说话的王粲。
“不是，刘兄确为天人之资。”王粲怅然道。
王粲亲眼见证刘乐出神，直到现在都无法平静，他可是高平王家嫡子，从小被视为奇才的天之骄子，哪肯相信有人资质甩他如此之多？伏牛冈之行，让他见识到何谓天外有天，只是心气也受挫严重，归途始终意兴阑珊，一路发呆，委实不想多说什么。现在也是如此，跟众人拱拱手，便待离去。
众人察觉王粲有心事，本不该纠缠，但这话没说透，心情总是不安定。
“他当得起天人之资？”有人表示疑惑。
“刘兄，已出神。”王粲丢下这句话，飘然而去。
几位名士呆若木鸡，好半晌才醒过神来。
“已入神？我没听错吧？”
“好象是这么说的……”
“那刘乐才修炼多久，入神了？”
“胡孔明去伏牛冈，算下来差不多也就半个多月，半月入神！”
“我的天！”
众皆哗然。
即便正统智者，半月入神，也是一件令人惊艳的成就，前途未可限量。刘乐武者中途改道，竟能半月入神，让在场这些正统智者情何以堪？
“不对劲。”
其中一位名士喃喃道：“如果我没听错，王公子说的是出神，不是入神。”
“怎么可能！”众人异口同声道。
半月入神，已经是骇人听闻的成就，半月出神？自灵气修炼体系推出，还从未有人创下如此惊人的纪录。更为夸张的是，刘乐还是武者身份改道，这样的人半月出神，欺天下正统智者无人乎？
“好象真是说的出神……”
“此事必须问清楚！”
“同去同去。”
“走！”
……
邯郸淳的仆人带着刘喜去收拾行李，胡昭和邯郸淳自去寻王谦道别。
不过，两人没能见到王谦。
山阳太守袁遗为母办寿觞，巡视高平时当面邀请王谦，汉代以孝治国，王谦自然不便推辞，昨日动身去往昌邑。
胡昭和邯郸淳无奈，只得跟府中管事知会，具言归期迫近不敢再逗留，请管事代为向王谦致意。管事自然不会留难，提出天色不早，明日再出发，胡昭等人到高平时已是下午，便也没有推辞，在王家又住了一夜。
是夜，王家办饯行晚宴，府中宾客尽皆参与。
晚宴上，刘乐五日入神、九日出神的传闻得到确认。
举座皆惊。
刘乐的名字，迅速从高平传向四面八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