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上冒出氤氲水雾，慢慢升腾模糊了他的轮廓。
盛祁文脖颈上的纱布已经取下，还有一条粉粉的伤痕。宁戚戳起汤包蘸了点醋咬下，里头的汤汁全部流了出来，带着蒸锅的温度烫伤了舌尖的味蕾。
正吃着汤包的宁戚看见盛祁文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只汤包，宁戚刚想出声阻止就看见他把汤包整个放进嘴里咀嚼，然后盛祁文的脸色有些奇怪。宁戚忍着笑给盛祁文拿来一张餐巾纸：“烫！吐出来！”
盛祁文没把汤包吐出来，而是缓了缓之后继续咀嚼然后咽下。
想也知道现在他的舌头肯定是红肿的。立马起身问店家要了杯冷水给盛祁文端来。
“盛大少爷吃惯了山珍海味，却不会吃民间美味啊。”宁戚给盛祁文示范了一遍汤包的吃法，汤包夹起放在勺子上，先咬小小的一道口子，然后一点点吮吸掉汤汁，再吃掉整个汤包。
盛大少爷默默地喝着冷水，看着宁戚吃汤包时的幸福模样，暂时不想再尝试汤包了。
吃完一整个汤包，宁戚舔舔唇，对盛祁文说：“今天我去医院了。”
盛祁文放下筷子，静静地听宁戚说：“我决定要开始治疗了。瞿铭说他会参与辅助治疗，主治医师是他的老师，很有实力，所以不用担心。哥，你说我一直都在逃。出去散心了一趟算是想通了，以前我是一直在逃，但我以后不逃了。”
“哥。谢谢你。”藏在心里那么久的刺眼，今天终于说了出来。谢谢十多年来，无微不至的疼爱和无时不刻的守护。谢谢，一直在我身后。
“阿戚。”盛祁文说：“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
他很严肃很认真。清冷的眼眸里带着审视，穿过氤氲的雾气直达内心。宁戚拿起被子喝了一大口凉水，冰凉的触感滑入食道，燥热的身子凉爽了不少。
“你说你不再逃了，那么，包括自己的感情么。”
咦，这水。她放下杯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她给盛祁文的那杯水。间接接吻了么。
宁戚握了握拳，犹豫了几秒后，坚定并且用力地抬头，以壮士赴死般的决绝迅速凑近他。她的唇在他的唇上停留，温热的气息就在咫尺之间。两秒钟后，宁戚悄悄退开，被盛祁文的手勾住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她闭上眼，任他取夺。
这是宁戚的决心，也是她对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抉择。
苦涩的黄连水不论加了多少糖水还是苦涩的。当珍藏起苦难时，不论身边有多少幸福都不会觉得幸福。想要让自己幸福起来就要放开苦难去勇敢地追求幸福。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过程可以不一样。
宁戚已经迈出了这一步，不论结局如何，勇敢地牵着爱人的手，走下去。
只是，盛祁文。你的人生，能够承担得起我这个苦难么。
回家的时候，盛祁文一直牵着宁戚手，然后在她小公寓的门口，轻轻地亲了她的额头：“早些睡。”
“嗯。”
“我走了。”
“嗯。”
盛祁文离去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一层一层的灯光渐次亮起渐次熄灭。她看见过很多次盛祁文离去的背影，只是这次的心境不大一样。宁戚趴在窗台上，看着盛祁文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像是有感应似的，盛祁文顿了顿，抬头望向宁戚。
虽然宁戚看不见盛祁文的表情，但他的唇角确实愉悦地不自禁上扬。
盛祁文的车子扬长而去，小区里又是一片黑暗宁静。宁戚洗了个澡摊在床上，虽然身心俱疲但是毫无睡意，掏出电话的时候嘴角都是忍不住上扬的。
“颜舒情。”
“。”那头顿了顿：“哟，很少听你喊我全名啊。一定有事。”
“我回国了。”
“哦。多大点事儿，不就是回国了嘛。你昨晚不跟我说了嘛。”颜舒情拿起蓝牙耳机继续接听电话。
“我找盛祁文去了。”
预料中的事儿。颜舒情拿着画笔在画纸上上下下地画着：“哦。多大点事儿。不就是跟盛祁文见了个面嘛。”
“我跟盛祁文在一起了。”
“哦。多大点事儿。不就是和盛祁文在一起了嘛。”画笔的笔尖断了，在画纸上滚了滚，碎屑洒落，颜舒情有点颤抖：“你你你说什么？真的假的？是你脑子突然进了屎还是我耳朵进了屎了？”
“都不是。”
“哦。都不是。”颜舒情的语调骤然提高了八度：“都不是！你特么没点提示就突然跟我说你们俩在一起了你是想干啥呀，存心刺激我呀。”
高兴过头了。宁戚头脑一热突然下了决心，忘了考虑她的决定会引起一系列的化学变化，使得本来复杂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她赶紧安抚太座：“舒情啊，你冷静冷静。”
“冷静你个蛋。”
“咳。你看我回国是件好事嘛。耽搁下来的计划可以马上开始实施咯！”
“。也是。”颜舒情换了另一只画笔继续手上的工作：“赶紧去办，办得好了本宫有赏。”
“诺。阿戚这就去。”
宁戚关了电话，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突然觉得脸上****一般的笑容实在太过碍眼，平复了好半天嘴角的弧度在没那么翘，然后给邵聿拨去了电话：“我失业了请我吃饭。”
“失业？”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失业了，邵聿绅士地没有审问，展开一个太阳般的微笑：“好，你明儿来我这儿，我给你做饭。”
宁戚很满意。顿了一顿开始画龙点睛：“我要带俩伙伴过来。”
“谁。”邵聿端起杯水喝着。
“颜舒情和瞿铭。”
“咳咳咳。”
简约风格的卧室里，连灯光也是简单的白色。盛祁文带着细边的防近视眼睛看着书。好半天之后才发觉其实半个字也没看进。他摸摸了唇轻笑着，残留着的触感那样真实细腻。他拿起手机拨出个号码。
“从今天起，跟着的人减少一半。我不允许剩下的人再被她发觉。”
“是。”
屋外虫鸣声渐渐微弱。是夜，星光璀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