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闷热,每一口吸进的气都是滚烫的。树上夏蝉一到这个季节就开始歇斯底里地鸣着,与他的声音一样聒噪。
周弘昌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宁戚手中的袋子突然掉落,嘴角泛起冷笑,一步步朝着周弘昌走去。
每一个步伐都沉稳有力并且快速,宁戚的眼神肃杀,在逼近周弘昌时出手就是一拳,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周弘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挥到地上,打得嘴角流血。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背上又是一脚,将他狠狠地踹回到地上。然后一股巨大的力气拽住他的领口将他拽起,腹中又是狠狠的一拳。
腹中痛得火烧火燎,脊柱好像断了一样。此时周弘昌才看清打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在他眼里一直怯怯懦懦又强装镇定的那个丫头,宁戚。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戚,眼神凶狠肃杀,就像个杀伐果断的杀手。他居然觉得开始害怕了。
又一拳落在腹中,速度之快力量之大,他完全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宁戚!”
那一瞬,宁戚顿了顿,随后毫不犹豫地再向周弘昌挥去一拳。
盛祁文没想到他会看到这样的场面。宁戚压制着一个人,使出他教她的柔道往死里打着。这样打下去,周弘昌迟早被打得非死即残。
盛祁文没来得及多想立刻打开车门冲过去,那一声疾呼让宁戚停顿了一下却没能遏止住宁戚。他冲到宁戚旁边,及时将宁戚拉开。宁戚挣扎着甩开他的手,转变了攻击对象,攻击起盛祁文。
“阿戚!”盛祁文对着宁戚见招拆招,又怕伤到宁戚没敢用力。他低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宁戚没半点停下的意思,像是完全不认识盛祁文。
此刻的宁戚确实不认识盛祁文。她只知道她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解除所有的伤害。谁伤害她谁就是她的敌人。
她可悲地被住在身体里的恶魔控制着,失去了中心意识。她对着盛祁文厉声喊道:“去死,去死!”
“阿戚!”
不正常。宁戚的模样不正常。盛祁文从来没有见过宁戚这般歇斯底里的样子。不,不对,宁戚歇斯底里的样子他以前见过的,在宁戚离开盛家之前,野营回来之后。那次的失控与今天一般,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宁戚的招式再凌厉也是他教的,他清楚宁戚的弱点,几招过后趁其不备一手刀劈晕了她。
宁戚终于安静下来,无力地倒下被他抱在怀里。盛祁文冷眼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周弘昌:“既然这样,周先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来承受我送给你的几份大礼。”
然后打横抱起宁戚转身上楼。
盛祁文将宁戚安放在床上。她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脸色和唇都是苍白的,眉头紧蹙,很不安的样子。他给宁戚盖好被子,调好了空调的温度,起身走出房门打了个电话,然后走回房间,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温暖,想要给她安全感。
宁戚渐渐安静下来,呼吸平稳。盛祁文静默地看着她,抚着她略冰凉的脸颊。
她在躲着他。很显然的,她在拼命地推开他。而她心里,明明是想要他的。就好像在兰桂坊醉酒时,她醉语呢喃在催眠着自己要把持住,行为却很诚实。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拒绝着他,但明显她是不安的,她在害怕,无所依靠。所以他在等,等她亲口告诉他。若是她不告诉,那么他也不会在等下去,他会让她知道,鲸鱼有大海山川有大地,而她的世界他给得起。
门外响起了开锁声。是颜舒情。他不能一直陪着,就给颜舒情打了电话。
颜舒情直奔宁戚的卧室,一推开门就看见宁戚躺在床上昏睡着,问:“阿戚真的跟人打架了?阿戚遇事不是一向逃得最快的么?”
盛祁文也觉得奇怪。宁戚即使跟着他学过柔道,可从来没见过她运用到实战上。就是遇见流氓也只知道傻傻地闭眼站着。
颜舒情咋舌:“这可真不像阿戚的性子。”
盛祁文倏然抬头看了颜舒情一眼,回想起宁戚当时的神情。凶狠肃杀,没有半点她阳光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宁戚的性子。
“我回公司,你好好照顾她。”盛祁文拿起西装外套向外走去。颜舒情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朝拐门出去的盛祁文喊道:“这还需要你说!”
宁戚发了低烧,颜舒情拿来了湿毛巾给她敷在额头上。足足睡瞒了一个小时才转醒。
揉着惺忪睡眼,睁眼看到自家卧房的天花板觉得很安心,翻个身继续睡。直到感觉到有人只背后戳她才发觉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转身一看,是她家女王。然后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断片了。
她从邵聿家出来遇到周弘昌,觉得头疼眼发黑,然后醒来就在自家卧室,手上尽是淤青。
宁戚坐起愣愣地看着颜舒情。
发生了啥?
颜舒情被宁戚蠢愣的表情看得发毛:“别摆出这表情,别告诉我你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宁戚无辜地点点头,颜舒情抚额:“听说你把一人给揍了。你不是一向逃得比谁都快的么?”
宁戚指指自己:“我?把人?给揍了?”
在看到颜舒情点头肯定之后意识到失态发展地出乎她的意料了,赶紧问道:“我打了谁?”
“听说是个男人,谁我不认识,然后就是盛祁文了。”
宁戚:“他来过?”
颜舒情:“嗯。”
宁戚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一手遮住眼。
在更久之前她就得了病,虽然不致命,但也会致命。直到六年前她才发现自己得了病,身体里同时存在这几个恶魔,伺机啃食着她的灵魂。她虽然努力,但是任然抑制不住病情的发展。当人格交替地越来越频繁,当主人格消失,她就将死去。
“你还好吧?”
“我很不好!”
命运不公,将她的灵魂打碎。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润湿了发丝,渗入枕头里。声带震动,她无法抑制地发出声音,由啜泣到大哭再到最后的抽噎,她想要将所有害怕的情绪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