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勒胡的伙伴骑兵似乎肩负着别的使命,而不仅仅是奉命犒赏“北卡尔迪克特勇士”。对此马库斯心知肚明,和阿尔托莉雅一起执行过任务的他当然明白,十个驻外武官中有九个是间谍,那个例外只能是像卡图科夫那样的蠢货。
为了满足勒胡的好奇心,也为了向尤瑟王展示北卡尔迪克特的武装力量,马库斯接受了常务委员们和公务员们的建议,在布莱克尼阅“阅兵台”前临时举行了一场庆功阅兵。
由于伤员尚未归队,第二、三、四百人队的队尾并不整齐,但即使如此,勒胡还是被完全震慑住了。在尤瑟王的骑兵目不转睛盯着队列变换的时候,马库斯悄悄对话痨耳语:“你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难道不值得高兴吗?”话痨莫名其妙地反问,“你不更应该高兴?”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都是些口惠而实不至的嘉奖,以及任命我为科尔福德指挥。科尔福德本就事实上从属于北卡尔迪克特自治政府,陛下还能给我再发一份工资不成?”
话痨终于笑了,笑得很灿烂:“你显然没有理解尤瑟王任命的关键,因此完全暴露出了你对不列颠政治的无知。”
“那又如何?”马库斯摆出一副“我是文盲我光荣”的表情,让话痨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是这样的,执政公民。”还是盖尔为尴尬的少主解了围,“尤瑟王任命的科尔福德指挥关键并不在科尔福德,而是在指挥上。”
盖尔瞥了一眼正沉迷阅兵和会操的勒胡,用手遮住嘴巴附在马库斯耳畔低声说道:“指挥的官职意味着您有资格指挥王军,当然,仅仅是有资格而已,实际能否指挥还要看陛下的指示。一般情况下,王国的指挥在战争中带领本队和陛下临时指派的征召兵,独立或配合陛下军队的作战。”
“那么科尔福德是什么情况?是辅助我作战的征召兵的地域限制吗?”
“不,科尔福德只是征召兵的集结点,如果陛下认为必要的话,他可以把卡美洛或其他臣属征召的农兵编入您的队伍。理论上讲,陛下甚至可能将自己的亲卫队也交给‘指挥’。”
“所以呢?”马库斯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兴奋的,毕竟只要尤瑟王喜欢,他可以任命任何一个人做“指挥”,还不用付薪水。
“但是执政公民,目前整个不列颠王国算上你也只有四个‘指挥’。”
这样的结果是马库斯实在没有预料到的,当他终于理解了尤瑟王的任命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难道除我以外的那三个指挥……”
“都公开或半公开地向摩根效忠了。”话痨给出了马库斯意料之中的回答。
“难怪……”
不列颠的政治平衡已经严重失衡,尤瑟王能用来制约摩根的唯一砝码就只有自身的威望,现在俨然又有一个砝码主动跳上了天平,咣当押在了摩根的对面,尤瑟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有多远跑多远,但既然反对摩根的是你,我就不担心了。”话痨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马库斯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作为回应。
阅兵和会操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由于不知道勒胡的底细,马库斯也没有组织展示大队作战模式的演习。观看过阅兵之后,马库斯邀请这位骑士在布莱克尼用午餐,但被骑士婉言推辞了。
“指挥大人,我还负有前往卡尔迪克特斥责敏斯特大人的使命,身负王命,恕在下只能推辞。”勒胡尊敬地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既然您如此忠于职守,我也不便强行挽留,这样,总该在布莱克尼补充一些给养。”马库斯说着便从身旁的霍克手里接过一个包裹和一个罐子,分别装着小麦面包、肉干和麦酒,递给了骑兵。
一接过包裹,马库斯就意识到霍克绝对在里面加了点“硬通货”,单是食物绝不可能这么重。不过他并不想跟霍克计较这些事,相反,行贿或者收买这种事日后估计少不了。当然,“民主”的行贿那能叫行贿吗?
作为生活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青年人,马库斯接受的是最先进、最革命的无产阶级的教育。工农的哲学无情地揭露了资产阶级光鲜亮丽的外壳下腐朽的本质,那套颠倒是非的伎俩用在这里倒是非常适合:即使方法相似,自治政府的行贿是基于人民意志的善意表达,而其他人的行贿则是不折不扣的道德败坏。
当然,谁要是敢在自治区政府、公民大会、法院或军队体系里“表达善意”,那马库斯只好请他上善意的断头台了!
书归正传,勒胡这次倒是没有拒绝,他再次鞠躬致谢,随后将包裹和罐子放到马兜里,跨上了战马。随后他又在马上点点头,以非常随意的语气说道:“尤瑟王还命我提醒指挥大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请回复尤瑟王,在下明白了。”
不管马库斯是不是真的明白,勒胡不再磨蹭,驾马沿着土路向西南而去。
望着信使远去的背影,新上任的“科尔福德指挥”轻叹一声。等到常务委员们回到大厅准备吃午饭的时候,马库斯叫住了话痨。
“摩根的反对者都是怎么被消灭的?”
话痨摊开了手:“公主殿下的反对者没有被消灭,只是不约而同地在两年之内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们没有任何被下毒的迹象,而且死因虽然千奇百怪,但都十分合理……除了死的全都是反摩根派以外,没有一点可疑之处。”
“所以你怀疑是魔术?”
“要么是公主手下德鲁伊的诅咒,要么就是她的魔术诡异地令人防不胜防,反正我是绝不相信那么多人会碰巧在同一年去世。”
“应该是后者,诅咒这个东西根本不靠谱,以魔术师的能力想要改变人的命运是不可能的。”马库斯解释了一下,不过出于严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至少再过一千四百年也做不到。”
话痨不知道马库斯为什么这么喜欢“一千四百年”这个时间长度:“又是一千四百年,一千四百年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马库斯一本正经地说道:“世界大战。”
“哈?”
…………
陆军部的职责在下午议定,然而陆军部长的选择可让所有人都犯了难。虽然陆军部长属于文官政府,但毕竟要和军队打交道,不能选择对军事一无所知的“军盲”,然而熟知军旅的人却少有具备计算能力者。
最终的解决方案就是,暂时由工业部长塔利安代理陆军部长,等到发掘出新的人才再另行任命,反正陆军部当下的工作量并不大,计算耗费的活计也不困难,因为目前大队几乎所有的装备都来自于布莱克尼器械厂,等塔利安整理出器械厂的收支后,大队的武器价值轻而易举就能计算出来。
塔利安并不在会议现场,作为器械厂为数不多的“高级技工”,他还奋斗在生产线上。马库斯本预备在下班后通知他,但还没等到那时候,情况便发生了变化。
“报告大队长公民,一个独臂少年求见!”
“是被害人家属吗?”正在和常务委员们讨论建立“布莱克尼疗养院”的马库斯将目光转向门口的卫兵,“让图恩直接带他去指认凶手,认领失物。”
“他并不是被害人家属,只是希望加入军团大队。”
大厅里爆发出一阵哄笑,霍诺留斯毫不客气地嘲讽道:“不是独臂少年吗,卫兵?你觉得是让他只拿盾还是只拿剑比较好?”
“让他进来吧,这年轻人也算有志气,让我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活干。”马库斯微笑着发了话。
“是!”
过不多久,一个姿容俊美的白袍青年随着卫兵的引导来到众人的面前,他身材高挑,神态温和——除了只有左臂以外,简直是完美的美男子,真是令人叹息。
他的年龄大约与马库斯相仿,但在执政的面前却完全是一副年轻人姿态,他恭恭敬敬地向主位上的科尔福德指挥行礼:“我请求加入您的军队为您效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