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德部酋长索罗的心情不太好,因为他的儿子们显然违背了与自己的约定。他们不但没有在昨天傍晚前回来,甚至一直到今天中午都不见踪影。
但要说有多生气也不至于,毕竟索罗心里很清楚,如果他自己还像儿子们这么年轻,老爹的话恐怕也不怎么会放在心上。至于危险?不列颠农民在撒克逊贵族面前虽然不至于像缩头的鸡一样好宰,但大概也不会强过山羊。
再说,就算打不过,难道他们还跑不掉吗?尤瑟王那宝贝疙瘩一样的“伙伴骑兵”必然在卡美洛,卡尔迪克特附近最多只有王军步兵而已,身着皮甲甚至锁子甲的他们是不可能追的上轻装的撒克逊勇士的,更何况他们也绝对没有追击的热情。
虽然儿子们和扈从队的其他贵族青年子弟的爽约无伤大雅,但等他们回来,惩罚还是要有的,不然自己这个酋长颜面何存?
索罗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随意地伸出右手,自然有不列颠女奴将斟满葡萄酒的酒杯恭敬地递到他的手上。
不得不说,不列颠人确实比撒克逊人更“文明”,无论是住宅、房屋、美酒还是器具。当索罗从被擦得如镜子一样的银杯中看到自己正倚在柔软的躺椅上时,斯坦德酋长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整个宅邸都曾是昔日尤瑟王所任命的蒙特埃尔执政的财产,然而索罗早已忘记这个执政被埋在什么地方,但他直到今天仍能回忆起近二十年前自己和父亲攻入这座小镇时震撼的心情。自诩为“俭朴”的不列颠人都能如此奢华,那么在意大利的罗马人又能是什么样子?
“族长叔叔,外面来了一个罗马人。”担任亲卫的一个侄子从屋外走进来报告。
“这倒是稀奇!”索罗慢慢坐直了,“干什么的?”
“是个贵族,说有事和斯坦德部的贵人们商议。”
索罗露出了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这些罗马人论武勇比起草来也抢不了多少,但论阴险狡诈确实一等一的,八成又是哪里来的罗马老爷请撒克逊勇士替他杀人了。索罗鄙夷地喝了一口抢来的葡萄酒,问道:“他带了多少钱。”
“他没带钱,但是让我把这个交给您。”侄子递来一个指环。
索罗随意地接过指环,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可定睛一看,手中的酒杯立刻落地,葡萄酒溅的满靴子上都是。那个女奴被吓坏了,立刻跪下为酋长擦去酒渍,却被索罗粗暴地一脚踢开。
“他说什么了?!”沉稳的酋长不复往日的淡定,气势汹汹地逼问着侄子。
“他没说什么了……只是请叔叔召集贵人议事。”
“叫他们来!”
十几个蛮族“贵人”逼视着身着红色短袍的罗马贵族青年,但这个青年不知是傻大胆还是认不清形势,全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威风凛凛的绻胡子酋长索罗坐在中央,同样以熊目猎视着厅堂中间一脸平静的“客人”。
“解释解释这枚指环是怎么回事,罗马人。”索罗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一旁的女奴小心翼翼地转译成拉丁语。
“你大儿子死了。”这个罗马贵族发言异常直球,厅堂里立刻一片哗然。
“谁干的?!”
“抱歉,我没有留神是我哪一位英勇的部下干的,不过我很遗憾不是我。”
“喝!”当这放肆的发言被不列颠女奴战战兢兢地翻译出来之后,大厅里响起了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所有的撒克逊贵人都被激怒了,不仅因为这个罗马人敢杀死酋长的长子、斯坦德部的继承人,更因为这个放肆的罗马人完全没有任何应有的惶恐与不安。仿佛他的部下杀死了撒克逊部落酋长的儿子就像杀死一个小贼一样!
“你死定了,还有什么想说的?说完我送你去见你的上帝。”索罗语气冰冷,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我死定了吗?真遗憾,不过还好在临行前准备好了绞死你剩下两个儿子的绞索。当然,你们儿子的也有。”罗马人满不在乎地指了指两旁剑拔弩张的撒克逊贵人们,将腰间的布兜掷到地上,从中滚出不少指环或者剑鞘上的宝饰。认出那些玩意是啥的撒克逊人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沉默了许久,索罗放下了佩剑:“你想要什么。”
“1000奥里乌。”
“什么?!”贵人们把放下的剑再次提起,怒吼声响彻整个厅堂。
“安静!”索罗的嘴角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我知道你想讨价还价,但一千个奥里乌太过荒谬!”
“我给出的价格很公道,你们不光需要赎回俘虏,还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罗马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利德尼,罪犯残杀村民十二口,伤人五口,焚毁房屋九幢,焚毁仓库致损失小麦一千三百斗,掳掠妇女八口,劫掠财物价值1000第纳尔,在布鲁默……”
“够了!这些损失总共不过不到200金币,十六个贵人子弟怎么需要800多金币!”
“你错了,你们的崽子总共杀害了二十三人,掳掠了十五人,根据市价,你需要为他们赔付570个奥里乌。”
“这是哪门子市价?!”撒克逊贵人们咆哮着。
“我曾在切斯特以十五个金币买下了一个少女,这也是你的小儿子帕维尔认可的价格。”
听到这句话,蛮子们立刻意识到了这个罗马人的身份:“是你!马库斯!”
“有辱尊听,不胜荣幸。死者的抚恤、被掳掠者的慰问、伤者的诊费、财物的损失以及我军军费共计770奥里乌,剩下240奥里乌才是赎金。”
又一波怒意袭来——这个罗马人似乎精于辱人:“堂堂酋长的儿子居然和庶民同价吗?!”
“杀人犯和守法良民等价确实不公,所以我抹去零头,共要求斯坦德部赔偿1000奥里乌,而非1100,也就是说赎金只有230奥里乌,这样每个杀人犯的赎金比死亡者抚恤更为廉价了。”
厅堂里的撒克逊贵人们个个气得血管直跳,索罗酋长深吸了一口气,阴鸷地说道:“那么你又值多少钱?”
话音刚落,站在罗马人身后的一个撒克逊勇士立刻用剑柄砸向他的后脑。言辞犀利的罗马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似乎什么事也没有!这个“不甚强壮”的青年接着转身,像是从婴儿手里抢玩具一样一把夺来偷袭者的剑,紧接着插进了他的胸膛!
撒克逊人被彻底震惊了,这个罗马人居然敢在撒克逊人酋长的厅堂中杀人!
“欺人太甚!”索罗酋长看着自己的侄子已经没了呼吸,暴怒地带着一众手持武器的贵人包围上来,“先把你宰了,再把布莱克尼踏平就是!我不信布莱克尼人有胆子杀光斯坦德的贵人子弟跟我们不死不休!”
“但尤瑟王有胆子。”马库斯的话让所有撒克逊人登时心肺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