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姐!”方明紫也认出了她来,欢欣地笑着,“我一直都想找你呢。”她还欠着她的东西,“原来你是秋池人吗?”
“是啊,土生土长的秋池人。”
“怎么你们认识吗?”过晴好奇地也走过来。
“说来话长。”安道。
“我曾经在海市丞御皇廷的洗手间撞断过安姐姐的一条项链,安姐姐是我的债主呢。”方明紫则如是道。
过晴正在懊恼花球被抢的事,脱口便是一句:“原来这样啊,看来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别乱用俗语。”邵征回头,作状地轻拍她的嘴,然后又向明紫道:“既然这么巧遇上,就请方小姐来参加我们的喜宴吧。安,是你的朋友,就麻烦你招呼一下。”
方明紫并不推辞,并很快以她的活泼开朗和大方得体博得所有人的喜爱,融入了他们的圈子。
“明紫,你怎么会来秋池?”安问。
半个小时而已,已经熟稔得直呼姓名。
“哦……因为我男朋友的家在秋池,他明天回来,我先过来等他。”
明紫回答得有点支吾。
因为这并不是真相。
真相是,两个月前她被喜欢的男人拒绝了。但她并不想放弃,于是不断通过那个男人的表弟来获得他的消息。
几天前,莫非告诉她,姜拓要回来秋池,于是,她来等他。
“明紫的男朋友,应该也是个富家子弟吧?”坐在她另一边上的若琳问。
“不是。”明紫浅浅地笑了一笑,“是个普通人。”
普通,却又非凡的人。想起姜拓,明紫的眼中流露出很浓厚的神情,脂膏一样,缠绵而粘腻。
“看上去明紫你真的很爱那个人哦。”若琳洞悉地笑起来。
“很爱。”明紫却并不否认,很直爽地道,“他曾经为我而差点死掉,我觉得我该用一生的热爱来回报他。”顿了一顿,明紫道:“他曾经是我的保镖。”
安的记忆猛然回到从医院出来的那个清晨,一身是血的明紫很沮丧地说有人枪伤了她的保镖。
“就是……那天受伤的那一个吗?”
“是的。”明紫点了点头,“当时子弹打穿了他的肺叶,住了两个多月的医院,后来又去国外疗养了整整一年。”
“哦。”安应着,不由自主地有点沉重。
“保镖和雇主之间的爱情,很浪漫哦。”若琳缓释着沉重,“看到一个男人为了自己而置生死于度外,很容易被打动哦?”
“英雄救美最易掳获美人心,自古不变的道理啊。”明紫自我解嘲。
安的心事又被触动了,英雄救美的桥段她也非常的熟悉啊……
轻啜了一口杯中酒,嘴唇滞磕在玻璃杯上,她们再聊了些什么她又有点心不在焉了。
这一天的酒宴,人来得并不齐全。
方利文因故滞留在外省,明天才赶得回来。谭映晖也因为公务繁忙,只参加了婚礼就退场了。
明紫、若琳和安,是三个孤寂的单身女郎,凑在一起,相谈甚欢。
饭后,明紫硬是拉着安到酒店内部的珠宝城,买了一条与当年款式相近的珍珠项链。
“从此不相欠喽。”明紫半开着玩笑道。
“怎么不相欠,”若琳却道,“你抢了安的喜运知不知道?”
“什么啊?”明紫不明白地睁大无辜的眼眸。
若琳这才告诉她,今天那个花球是过晴特意想丢给安的。
“是它自己跳到我怀里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明紫可不服气。
“是啊,”安道,“有些东西,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终究强求不到。”她拍拍明紫的手背,“不用介意哦。”
“还是安姐姐对我最好!”明紫撒娇地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安的确很喜欢她,尤其她稍有做作地撒着娇的表情,实在非常可爱。
“安姐姐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我替你介绍一个。”明紫道。
“有!”若琳抢着替安回答,“就是这酒店的总经理谭先生。”
“是吗?”明紫转头问安。
“听她的!”
安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若琳已经告诉过她,谭映晖喜欢她。有可能吗?安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为了让父母和朋友们都不再为自己的个人问题而继续操心,她觉得自己该努力一点忘记旧情而重新开始了。
谭映晖是个好青年,这一点必须承认。
“对了,若琳,”她转移话题,“明天方利文回来了,你们小夫妻有什么活动?”
“没什么特别的活动啊,在家呆着呗。”若琳道。
“不如再出来一起聚一聚吧。”安道,“后天邵征和过晴就出发去蜜月旅行了,你也快要生了。”大家都还不曾齐齐地聚过呢。
“好啊,再叫上谭映晖。”若琳欣然同意,“在守护神还是哪里?”
“在丞御的KTV吧,我们去唱歌。”安道,转头又问明紫:“你怎么说?一起过来吧。”反正她就住在丞御,很近。
“明天……我男朋友要来了。”明紫迟疑着道,“到时候再说吧。”
她有心病。明天,当姜拓看到被拒绝过的女孩阴魂不散地又出现,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明天很快就到了。
这一刻的明紫站在了火车站外面,心情紧张。
已经从莫非那里探听好,姜拓和他一起坐下午三点多的班机自海市出发到秋池的邻市,再搭火车回秋池。
估计晚上八点多就能到达秋池站了。
早早守侯在火车站外面,她的心情非常紧张。
莫非答应为她保守秘密,不告诉姜拓她已等在秋池的消息。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但谁也无法预知后果,到底姜拓在乍看到她居然锲而不舍又出现在他面前时,心中感受到的会是惊吓还是惊喜。
天黑了,八点十分了,她等得心焦,发短消息给莫非:“你们到了没?”
“还有十分钟吧,快到了。”
莫非很快回复。
明紫深深呼吸一次,跺一跺站得发麻的双腿,双手插入牛仔裤的口袋里,继续振作精神,翘首等待。
“在跟谁发短消息?”
火车上,姜拓疑惑地问莫非。
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撅撅屁股他就能猜到他拉什么屎,嗅到些许阴谋的味道。
“没有啊。”莫非故作坦然地抬头回视他的眼神,手机却放回了自己的西装内袋里。
过了一会儿,他又偏起了头,主动搭讪道:“哥,如果……如果呆会儿在站台上你看到明紫,会有什么心情?”
果然是明紫。
早就觉得不对劲了,自从拒绝她之后,她便躲着不见。可莫非的手机短信却多了很多,有点诡异。
以方明紫的性格,纵然可以放开心底的执迷,应该也不至于会如此决断,她绝对是那种放手也可以做朋友的爽朗女子。
一年多来,她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不曾爱上他,却绝对了解她。
那样藏头露尾的,只证明一件事——她还没有死心。
“莫非,”他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少给我添点乱吗?”
“哥,”莫非道,“明紫很好,而且她在你的身边,从来也没有遇到什么不幸不是吗?反而是因你而逢凶化吉。这还不够破除你那套悲观的宿命论吗?就算是有宿命论,你已经死过一次,死过一次魔咒就可以解除了,为什么不试着给自己也给别人一个机会呢?”
姜拓不说话,眼睛里的色彩变得很浓重,深不见底。
莫非想问:哥,你是在考虑吗?可终究还是忍着没有问出来。
离故乡秋池还剩下三分钟的路程了。
他们这次回来是替莫非的母亲过五十大寿的,同时也给姜拓的父母扫一扫墓。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啊,久得仿如隔了一世。
当走出站台,一眼就看到站在出口处的明紫。
初夏季节,她已经很清凉地穿了一件淡粉色碎花的真丝无袖衫,绣花的牛仔裤。保守而端庄。
一切都是为了迎合姜拓的品味而妆成。莫非告诉过她,姜拓喜欢淑女,那种未语脸先红,淡淡轻笑而不露齿,含羞带怯而不胜柔弱的复古型美人。
那其实是莫非记忆中对于十多年前的安学敏的印象。
明紫看到姜拓他们出来,紧张得心脏都收缩起来。姜拓是令她感到亲切的人,但他的眼神却也总是令她产生莫名的畏惧。
可是,姜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意外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惊喜。
他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走吧。”
像一阵淡淡的风,吹过来,不待留下丝毫痕迹,便已径自掠过。
莫非紧跟着也在她身畔掠过,表情却比他兄长丰富得多,向她猛力使眼色,打手语,对口型。
明紫很聪明地领悟,知道他说的是——“我已经告诉过他啦。”
原来已经知道了,怪不得如此自若呢。没有大惊小怪的表情,但也没有当场赶她回去,他的表现代表的是纵容与默许吗?
她所有的紧张与担忧一下子消失了,吐了吐舌头,笑逐颜开地跟上了那两个高大的男子。
“喂,莫非,我们先去哪里?”
“你住哪里?”莫非反问她。
“丞御皇廷啊。”她要么不住,要住一定住最好的酒店。
“那就去丞御皇廷吧。”莫非道。
姜拓停下来,望向莫非,“怎么,你不想先回家吗?”
“我不想那么快回家。”莫非嗫嚅着道。
与母亲之间还是存在芥蒂,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莫非觉得自己不会走上一条错误的路,还连累了表哥。
“这么多年没有回家,难道你一点都不想念吗?”姜拓道,“昨天我已经跟舅母通过电话了,她很想你回去。”
很奇怪,反倒是姜拓早已跟舅母尽释前嫌,他向来是个不愿意记仇的人。
“反正已经那么多年了,也不差个一天两天。”莫非倔强地道。
眼看他们相持不下,明紫小心地提议:“要不然,先去我那里坐一会儿,你们再一起回家住,怎么样?”
“不!”
“好!”
莫非和姜拓同时喊出完全相反的应答。
“我也住酒店。”莫非道。
“你必须回家住,我陪你一起去住。”姜拓道,不容抗辩,“要不然,以后你都不要再跟着我。”
到了丞御之后去KTV的提议是明紫很无意很无意之间想起来的。
他们在等电梯,明紫无意识地瞄到了电梯口的指示牌,看到KTV,就想起了安和若琳昨天的商议。
“等等,我打个电话。”她突然道。
手机里安学敏的号码是最新储存的。
拨过去,很快有人接听,背景里有音乐声。
“安姐姐,我是明紫。”
“明紫?你现在在哪里?接到男朋友了?”
“嗯,你们在丞御唱歌吗?”
“在啊,你过不过来?”
“我可以过来吗?”
“当然可以,我们在十九号包厢,你过来吧,顺便带上你的保镖男友,给我们参谋参谋。”
挂了电话,明紫转身向姜拓道:“那个……我有朋友在上面KTV,要不要去坐一下?”
“好啊。”莫非抢着道,一脸兴奋。他平时就喜欢热闹,加上为了回不回家的问题适才差点与表哥闹翻,正好找点人找点事来缓解一下气氛。
“那我们就去一下下喽?”明紫还在看姜拓的脸色。
歌厅的某包房里现时一共有六个人。
邵征和过晴,若琳和方利文,还有安和谭映晖——恰好三对。
安接电话的时候,过晴在独唱着一首缠绵的英文情歌。
“是明紫吧?”若琳问,“她怎么说?”
“说是已经接到人了,要来我们这边,大概很快就会到。”
若琳点了点头,“好啊。倒要看看那男的长得如何英俊勇武神威无敌。”
“听说那个方明紫是东影老板的千金,真的假的?”方利文问。
“当然是真的。”若琳道,“有几个人能随随便便住得起丞御皇廷的总统特套啊?”转头,她向谭映晖,“谭总,是不是?”
谭映晖笑着点头,“是的,她用的卡划的都是东影的账,而且出手绝对大方。”
正说着,电视里的音乐节奏已经变了。
“安!”过晴把话筒塞到她的手里,“下一首歌是你的。”
“我的?”安怔怔看着屏幕,发现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曲目,歌名是《今天你要嫁给我》。
她的脸莫名地红了,“我没有点这首歌啊。”
“我点的,点给你们唱的。”过晴说着,把另一个话筒塞进了谭映晖手里。
“我……我不会唱。”安扭捏着。
“胡说,最近守护神天天晚上都在播这张碟,我才不信你不会唱。”过晴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如今她和若琳一样,怎么看谭映晖都觉得好,于是也着力地牵引。
谭映晖也道:“安,你不会我教你,很好唱的。”
他是打蛇随棍上,不辜负别人为自己创造的机会。
此刻,方明紫带着莫非和姜拓已经走在娱乐城铺着厚地毯的走廊上。
穿着白衬衫黑背心制服的服务生把他们领往他们要去的包厢。
莫非边走还边在问:“明紫,你挺有本事的嘛,才来秋池一天而已吧?怎么已经交到朋友了?”
“也算是老朋友,”明紫道,“有两个姐姐一年前在海市就见过的。”
包厢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但房门上有一小块的玻璃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明紫站在门口,示意服务生下去。
“为什么不进去?”莫非奇怪地问。
明紫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嘴角含着一抹会心的笑意,“先看看再进去,免得打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