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接受西洋教育,向来就是一个极度追求自由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本来天天身后跟两个尾巴已经很痛苦了,后来深入接触了一下,发现对这个叫姜拓的倒还挺有点好感的,至少他比那个叫莫非的看上去有涵养多了,外表虽看似冷漠,但耐心好脾气也好。
这一次她确实不是故意跟他们作对,也没有骗他们呀。只是自己走开一下,让他们等着有什么不对吗?她就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会出现什么危险。
可是,他干吗生那么大的气?还这样骂她?
毛躁阴损瞎胡闹还缺乏头脑?这些话如果是出自那个叫莫非的混球之口,她还可以稍微忍受,因为在她的认识中,那个人向来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可偏偏是姜拓在骂她,偏偏是姜拓在对她凶。她只觉得受尽侮辱颜面扫地。
“好,要解除合约是不是?”她瞪大眼睛,咬着牙齿,“现在就解除好了,本小姐不信没了你们我就活不过今夜了!不就是个臭保镖吗?有什么了不起!”
说完,还不解气,她转身又狠狠踢了莫非一脚,才负气跑开了。
“喂!这次又不是我得罪你,你踢我干什么?”莫非捧着吃痛的小腿,龇牙咧嘴地朝她的背影大吼。
姜拓这时已经稍稍冷静了一点,立刻也懊悔适才言语冒失,把话说重了把人也得罪了。简直不相信这种缺乏专业素养的事是自己做的。
“别说了,我们去看看她。”
那丫头性格冲动,这样负气独自离开,不要真出什么事才好。
“死丫头,踢人还真是痛!”莫非一边嘟囔,一边却也不敢怠慢,忙跟在他身后小跑上去。
“不过,哥,你刚才到底怎么了?”很好奇啊,好像自电梯里开始他就有点失常呢。他到底看见了谁搞得心智大乱?
“没什么!”姜拓道,眼看到那个穿粉色公主裙的身影已经冲进了电梯,“来不及了,我们走楼梯!”他转一个方向。
方明紫独自一人奔入了萧瑟的夜幕中。
生气,伤心,难过,委屈……一连串的情绪都围绕着记忆中姜拓冷淡而俊朗的脸孔在转。
为什么我要在意他?为什么我还想着他?
不过是个臭保镖,大街上随便抓抓都有一大把。长得帅算什么,夜店里的牛郎每一个都比他擅解风情。
想是这么想,可还是为他而气得要发疯,情绪低落得一塌糊涂。
这一刻真想马上回家,跟爹地告他们的状,和他们解除合约,一分劳务费都甭想得到!
她没有发现,夜幕中,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开得很缓慢地跟随在她的身后,若即若离。
拐了个弯,她漫无目地步入一条更为空旷的街道。
这时候,后面的车子也开始加速。
方明紫这才感觉到不太对劲,回头去看了一看。
那车子趁此直逼上来,车门打开,几双强健的臂膀将她往上面一拽。
“啊——”
她惊吓得尖叫起来,拼命挣扎。
这一刻才发觉自己的力量真是无比渺小,无论怎么扭踢撕打,还是轻而易举就被拖了进去。
车里没开灯,一片漆黑。
方明紫只觉得一群体格强健的大男人围着她,压力逼人,而且气味很难闻。
汗酸、汽油、烟味、口臭……呛得她作呕。
“你们是谁?”她颤抖地出声,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自己,虽然也知这是一个很徒劳而无力的自我保护姿势。
“方小姐,是你父亲得罪了人,我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开车的人显然是老大,头也不回地答她。
“你们——想做什么?”
“放心,不会杀了你。”对方语气竟然轻松至极,而且含笑,“但至少也要达到令你父亲终生遗憾的效果。要不然,报复岂非毫无意义?”
不用再问了,再问只会问出什么答案她不寒而栗。
此刻好后悔跟姜拓他们赌气。不是没人警告过她,落到此种田地算不算自作自受?
现时只觉得痛快一死反而不那么可怕,生不如死才最令人恐惧。
她绝望地呜呜哭起来,“你们杀了我好了……”
周围的男人们发出残忍的淫笑,“小美人,杀了你太可惜了,我们好好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忍心杀你?”
四面八方有肮脏的手在伸过来,“别、别碰我!”她尖叫着,紧紧把自己蜷缩起来。
“不着急。”有人说,“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地享受。”
她抱住自己的双腿痛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来个咬舌自尽。但也深知在科学意义上来讲,咬舌非但死不了反而多受一重罪。
怎么办?救命!谁来救她?
她没有喊出救命,是因为知道没有人能听得见。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发誓,如果老天能让一切重来,她一定不再任性不再有小姐脾气,姜拓就算是把她骂个狗血喷头她也会微笑面对……
可是一切都没有办法重来的,她完蛋了……
“砰!”
重重的一声撞击,整个车厢好似遭遇了七级地震。
“妈的!”开车的老大骂了一句脏话,迅速拨动着方向盘。
车子开始东倒西歪,还不时有撞击。
混乱之中,方明紫被一个喽紧紧箍住,那人还顺便对她上下其手。
“小妞,没想到你请的保镖还挺难缠的。”
虽然被颠得七荤八素,但这句话却仍听得清清楚楚,努力透过人缝向外张望,依稀看到一辆黑色奥迪——谢天谢地,姜拓、莫非,你们找到我了?救我来了?
绝望中找到一丝希望,她的泪反而流得更汹涌了。
“救命!”这时蕴足了所有的底气喊出这么一句。
“闭嘴!”老大明显在飚车技术上已经逊于对方,正心烦意乱。
没多久,又一次猛烈撞击,车子倾斜成九十度,几乎翻了。
“见鬼!”有人道,“难道他们不怕连这小妞一起撞死吗?”
明紫的头撞在某一硬物上,昏眩得两眼冒星星。
她也在心虚地想:他们是不是想借此报复我?想让我给这帮该死的家伙陪葬不成?
悔啊悔,早知今日,以前该对他们好一点。
“妈的,老大,我们下车跟他们干!他们不过才两个人而已。”有人提议。
谁说亡命之徒不怕死?再说就这样翻车死在车里也太窝囊了,至少也该来个正面交锋。
“好!”老大咬牙道。话音一落就踩了个急刹车。
所有人往前一倾再后倒,车子在尖锐的啸声中戛然而停。
大家都摞了车子站到了外面。
姜拓和莫非背对背,摆好以守为攻的防御姿势。
围着他们的一共有六个人,车上还剩了两个,一个紧紧攥着方明紫不放手,另一个就是开车的老大。
六个人,个个手里有家伙,长刀或者铁棍,而姜拓和莫非却是赤手空拳的。
方明紫心里揪了一把汗,她……说实话,对他们的取胜没什么信心。
但很快她就兴奋起来。发现自己老爹花高价聘请的这两个保镖确实物有所值,有那么两下子。
只见他们灵活转身,出拳踢腿,又快又有力。
三下两下就避开了劈砸向自己的武器,又三拳两脚踢中了敌人的身体。
嘿!嘿!真带劲,一拳撂倒一个,反身再踢个飞腿,没多久,只见流氓们都在地上滚动呻吟,而那两个帅哥威风凛凛地背靠背站在中间,只除了领带有点歪,发丝都未乱。
“耶!真棒!”
方明紫一下子忘了自己的处境,神采飞扬地大赞起来:“姜大哥,莫大哥,你们……”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项间,把她接下去还想说的溢美之词统统吓回肚子里,只蹦出了一句颤音:“……救我呀!”
姜拓和莫非朝面包车走近,“放了她!”
“如果不想看到她死在面前,你们就站在原地不要动。”老大阴森森地道。
“放了她!”姜拓和莫非继续前进,只冷冷地说。
“原本我们不想闹出人命,但现在如果你们两个再步步进逼的话,休怪我要让方老板承受丧女之痛了。”老大转向手下,“他们再前进一步,你就动手给我宰了那丫头!”
“是!”
可那手下虽在答应,却已经被姜拓他们的气势有点吓呆了,架着明紫的手在微微发抖,握刀也不稳。
莫非和姜拓停下来,停在只离他们两米开外。
但只停了三秒钟,莫非突然行动,欺身上前一脚就踢飞了对方手中的匕首。
“蹲下!”姜拓冲明紫喊。
明紫反应还算快,忙朝下一蹲。莫非下一脚踢向的是那喽的脑袋,一脚就把他给踢昏死过去。
老大眼见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人质也脱手了,神色已显慌乱。他伸手就向口袋里摸索了去。
姜拓上前,一个手刀向他一劈,马上也把他给劈晕了过去。干净利落。
“方大小姐,起来吧!”莫非嬉皮笑脸地招呼着瘫软在地上的方明紫,“还能不能起得来?不行的话让莫大哥拉你一把好不好?”
方明紫委屈地望了他一眼,又羞又气,却又有几分感激。
“快一点,警察很快就会来了。”姜拓只在一边道。
“来吧,还是我来拉你一把。”莫非挽住了她的臂,将她扶起来。他可不想跟警察打交道。
三人向自己的车子走去。
姜拓打开车门,先让明紫进去,莫非却只呆立在车前,望着半边已经撞得凹凸不平的坐驾,心疼地道:“我们这几年可好不容易才挣了这一辆车,方小姐,这个损失你父亲得替我们报销才是。”
明紫沉闷了几秒,才从车里探出头来,道:“知道了,不会亏待你们的!”
“莫非,上车。”姜拓坐在驾驶座催他。
“知道了。”莫非应道。
见他答应,姜拓便伸手去关驾驶座的门。余光一扫,竟发现面包车上的那个老大已经醒来,正虚弱地拿着一把枪瞄准了站在车边的莫非。
“小心!”他惊得一下子就从座位上蹿了出来。
来不及了,他蹿到外面,只推了莫非一把,自己却没有时间再逃离到射程以外。
“砰!”枪响。
在丞御皇廷,晚宴圆满地结束了。
若琳和尤莉成心制造机会给安和谭映晖独处,转眼不见了人影。
汤丞则特意过来交代自己的助理:“小谭,你把安小姐送回房间吧。”
他们都做得太着痕迹了。
安和谭映晖随着一些上楼的人流一起走到电梯口,一起进入电梯。
一路上夹在很多人里面,其实根本也说不上什么话。
直到到了二十八楼,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走廊里。
“谭先生你可以回去了,今天……谢谢你。”安主动提出告别。
谭映晖却只微微一笑,“汤先生吩咐,要一直把安小姐送到房间。”
“那个……”安终于忍不住,尴尬地一笑,“你……有没有看出些什么?”
“什么?”谭映晖装着傻。
“没什么。”安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算了算了,他没发现汤丞和若琳他们的意图更好,省得她费口舌来解释了。
“你回去吧,一再的这么麻烦你,我很过意不去。”
安说着,有点逃避似的转身快步朝房间走去。
“学敏!”
突然听到身后的男人如此呼唤了一声。
安的脚步一滞,停在原地,怔了大约十秒钟,才缓缓回过头去。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谭映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他的笑容一向是很温煦的,就如初见时的印象——如沐春风。
“不可以……”她几乎完全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手不自觉地摸上胸前。那里十年来一直都是佩戴护身符的地方,如今一摸却摸了个空,只有谭映晖替她做的鲜花项链的缎带垂了些许磕在手心里。
学敏——只有姜拓是这么叫她的。
谭映晖没想到会被泼了这么一盆冷水,笑容一涩,显然很尴尬。
安这才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一般,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安。”
理解了她的暗示,对方这才释然,“好吧,以后我也叫你安,我们交个朋友吧。”
“已经是朋友了啊。”安微笑,尽量笑得不动声色。
可心头却一点一点,再度布满了对记忆中那个人的绵密思念。
姜拓,我一直在努力,不要刻意地去想起你。可是,总还是有这样那样不经意的情况令我不经意地将你想起……
突然,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莫名袭来。
她双手紧紧压在胸口,身子向前一弯,一口鲜血吐在面前地毯上。
“安!”谭映晖惊呼一声,向她跑了过去。
同一时刻,子弹洞穿了姜拓的前胸,鲜血爆开出一朵妖艳的花,浓墨重彩。
“哥——”
在莫非凄厉的呼号声中,姜拓和着血缓缓倒下。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浮现的还是电梯口的那一幕:那挽着头发,穿着庄重的银蓝色丝绸晚装的纤柔身影,顾盼生姿。
请让时光倒回去,倒到那一刻。让电梯门不要那么快地合上——
“学敏……”他轻轻地呼喊。
然后他看到她循声回首,惊喜地对他笑起。
那一朵笑容,亮丽如恒久的星辰。
……果然是学敏啊……
电梯门却仍在这时无情地合上。
他伸手,时光飞快地向更前更远的地方回溯——
碧草如茵的球场,夏日灿烂的骄阳……
第一次看到学敏时,她羞涩地笑着的模样……
第一次的拥抱,是为了救她躲开莫非踢来的球……
第一次的牵手,是怕她走路不小心再次被车子撞……
第一次的表白,是在一个闷热夜晚的漆黑楼道间……
第一次的亲吻,牙齿撞着牙齿,满嘴红烧牛肉面的味道……
分手,是希望她离开自己会少受一些委屈和伤痛……
学敏,不要哭……
我从来不是存心地,要让你哭……
他用尽全力地伸出手,擦拭掉她的泪水,“不……要……哭……”
其实,哭的人是方明紫。她抱着他的头,因恐惧而呜呜痛哭。
没想到,怀里看上去半死的人在昏迷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