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1日
我早上6点便起了床，老妈比我更早，她五点就起来搞卫生做早餐，顺便去她的小卖铺里拿了新的洗漱用具给我。
早上7点多，我们俩吃完早餐，母亲便带上准备好的米饭烧鸡白酒还有纸钱，与我一同上山。
在去看父亲前，母亲说还得先去陈奶奶家，在这山里，哪家人要起红事白事，祭拜祖宗的，都得和山里辈分最高的人打个招呼，辈分最高的人知道这家人的诚意后便会跟祖先们夸这家人的好，保佑这家人事事顺利，身体健康……
陈奶奶就是这座山里辈分最高的人－－她已经有110岁了，也是山里唯一一个曾奶奶。
我们沿着山路走到另一处偏僻的地方，那儿的院子便是陈奶奶家。
我心中不由得好奇，她还能走多远。
母亲推开前院的木门，笑着和正在前院里洗衣服的陈姑姑打了声招呼。
“哟！这是你儿子？”陈姑姑起身笑着问道。
“对啊！”
“哇……高了很多啊。”
“是啊，不过现在也不用长身体了……”
母亲和陈姑姑就这样一边讲一边走到厅堂里边坐下，话题也已经从我身上挪开，我也趁着空闲看看院子里的东西。
前院的角落里有个鸡笼，里边也关着几只母鸡，但母鸡头上是没有秒表的，和之前在城里看到的猫狗一样。
有个叔叔在厨房里抽烟看码，他手里的烟依旧是几十年前的牌子。
除此之外，还有在前院发呆的小哥，喂鸡的大婶，在院子外秋千上玩手机的女孩。
“诶！过来看陈奶奶！”母亲在厅内叫我。
我走进厅堂，与此同时，陈奶奶也坐在轮椅上，一位妇女将陈奶奶从另一扇门后推了出来。陈奶奶的面容，肤色，已经枯黑得如同老树一般，眼睛似乎已经睁不开了。
陈奶奶出来时，我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头上：四年左右。
就这样接近枯萎的身躯，还能让她的灵魂居住四年吗？
母亲来到陈奶奶身旁，又和厅堂里的人们聊起天来，陈奶奶没说太多话，但她看起来也挺高兴。
“来，过来摸一摸陈奶奶的手。”母亲朝我说道。
我看了看那具长满黑斑如同木枝的手，不由得有些迟疑。
“没事的，别怕。摸了还吉利呢，以后就跟她一样长命百岁的！”陈姑姑笑道。
我不好意思地走上去，抚摸着母亲抬过来的那双手，那简直不能算是肌肤的触感了，像在摸粗糙的砂纸。
母亲跟陈奶奶一家说明了自己来访的缘由，也把苹果还有小蛋糕送给了陈姑姑。
陈姑姑代替陈奶奶拜了祖先，拜祖先时我还在看坐在一旁轮椅上的陈奶奶，她似乎已经睡着了，大婶跟我说，她每天下午还会打几圈麻将。
我们不一会便和陈奶奶一家告别，继续上山。
尽管此刻才上午10点，山上不少地方已经升起缕缕炊烟。
不少人家会在11点半前就把午饭解决，12点左右就会下地翻田种菜，直到太阳落山。
所以山间的气味变化也挺有趣，有时是树叶的味道，有时是肉汤的味道，有时还是牛粪的味道……
父亲的坟就在山顶下附近的一处荒地上，那儿也是山中居民的祖先们长眠的地方。
我来到父亲坟前，简简单单地跟着母亲把仪式做完，又和父亲聊了几句……
我做完拜，坐在父亲坟前，看着墓碑上父亲的名字，真希望看着看着，心中就能听见父亲的声音。
“嗡嗡嗡……”
“嗯？”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惑，
“嗡嗡嗡……”
“幻听？”但那声音在我脑内大得让人晕眩。
“嗡嗡嗡……”
“什么情况……”我眼前又有那样的感觉，整个世界都被红色浸没，视线也开始发了疯似地朝墓碑聚焦着。
我的身体似乎越来越无力，我开始颤抖，或许这就是那个超能力的副作用吧？
我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会像那个流浪汉一样莫名其妙地死去。
“差不多了，等纸钱全烧干净就走吧。”母亲还在旁边的一个火坑拿木棍鼓捣着未燃尽的纸钱。
“嗯……好……”我艰难地站起身……下一刻，便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我倒下的那几秒间，似乎还听见母亲慌张的叫声。
“要……死了？”
……
……
那是一段十分诡异的旅程。
我看见如同洪水一般的数据流从我身边冲刷而过，我似乎正在随着这股强烈的能量不断向后倒退着……
什么情况？这不是一般的昏厥感，我似乎还是有自我意识的。
我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调整自己的方向，但每当我觉得我调整好了，我又能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温柔”地把我推回去……似乎在示意我，不要挣扎。
很快，这股洪流越来越小，而我也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睁开眼睛……
也不知我在黑暗中昏迷了多久，等我睁眼时，只能看到早间湛蓝的天空。耳边听到的，却是行人们密集的脚步声，嘈杂的汽车轰鸣声，笛鸣声，百货商场外的音响播放广告和音乐的声音……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某条熟悉的大街上……
路上来往的人们看上去大多都是上班族以及学生，不少人经过我时都会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什么情况？”我站起来，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XX公交站附近啊？”
说得再确切一点，这里不就是我被流浪汉救的那条街道吗？
“我穿越了？”
“我去不是吧？这么老套的剧情，还真就实现了？”
再等等！
我突然又注意到一件事：我看不见人们头上的秒表。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也是我在那天穿的。那么还有最后一件事可以确认我是不是穿越了……
我摸了摸裤袋，里边果然有手机，我把手机拿出来，点亮屏幕……
2018年3月15日
我穿越了。
穿越到了被流浪汉救的那天，而且是在被流浪汉救之前的早晨。
知道这事实后，我无奈地松了口气，“那么……这算不算是上帝为了把我的能力回收而把时光倒退了呢？”
“不过为什么我的记忆没有倒退呢？我现在还保留着被流浪汉所救，上课，目睹流浪汉的尸体，协助警察调查，回到老家和老妈去扫墓的记忆……”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去工作吗？只要过了前面这个斑马线……”
我抬起头，看见前面的一栋写字楼上，那个正在高空作业的工人，他身后的铁板摇摇欲坠……
只要我现在一直站在原地，那块铁板迟早会掉下来，我也一定平安无事吧？
那……那个流浪汉呢？他会不会在附近呢？
我回头望去，果然看到那个正在大街上抬着头看别人头发的流浪汉……他依旧是那天的模样，满是破洞补丁的蓝色衬衫，蓬松肮脏的头发，手里拿着装了些零钱的铁腕。
他似乎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如果我没猜错，当时的他，应该在找我。
我走过去，“嘿！那边那个乞丐……”
未等我说完，那流浪汉却猛地转过头来，惊恐地看着我这边。
他朝我快步走来，从我身边经过后又提了速度，一路朝斑马线那端小跑而去。
我看了看那块半边都已经悬在高空中的钢板，他旁边的工人还在专心地做焊接工作……
工人向右挪了一步，钢板被他的脚后跟碰了一下。
钢板失去平衡，开始下坠。
“喂！小心！”
那个流浪汉抓住一个正要过马路女士。
女士反应很快……可惜用错了地方。
女士转头看到流浪汉的那一瞬便认定这是骚扰，连忙挣脱流浪汉的手。
“你干什……”
“咣当！”
大街上喧嚣着的宁静瞬间被周围的尖叫声，打破了……
铁板下压着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成片的血泊在大街上蔓延开来，不少人围了上去，拍照的，嗔怪的，议论的，打120的，报警的，霎时间让这街道难得地热闹了起来。
我挤到围观人群们的前排，看到那那流浪汉还跪在铁板前，地上的血已经浸染了他裤子的膝盖处，他呆呆地跪在那，双手不住地颤抖……
“他失败了……”我想，如果当时是我，说不定也有可能会失败吗？
行人们的议论悄悄地传了过来：
“这乞丐谁啊？”
“不知道。”
“我刚刚看见他还骚扰那女人呢。”
“真的假的？那这女人的死他肯定也有责任了吧？”
“还有楼上那个工人呢……你看他，现在还蹲在上面呢……”
那工人还蹲在楼上，他也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那块钢板，这工人的后半生大概也没了一大半了……
十分钟不到，警车和救护车都赶到了现场，周围很快就被拉起警戒线，只有警察，医生，还有那个流浪汉和工人还在警戒线范围内。
我就在附近看着他们，那警察正拿着小本本和笔向流浪汉问问题，但那流浪汉显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过去，对正在警戒线外看守的警察说：“那个，我目睹了全过程，能让我进去跟他们谈谈吗？”
警察想了一会，掏出对讲机讲了一会儿，“嗯，你进去吧。”
警察将警戒线拉起来，让我好弯腰过去。
我来到流浪汉旁边，看了看那个拿着小本本的警察，突然没忍住：“呃……又是你……”
“又是我？什么？”那警察有些不解。
这警察就是那天来我家做笔录的那位，他旁边的那位胖搭档也是。
“没啥，很久以前遇见过你罢了。”我解释完，继续讲道：“那么……从哪开始呢？”
“就从一个小时前说一下吧。”瘦警察回道。
“ok。”我顿了顿，“那时我注意到这个流浪汉在那边的大街上漫步，但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就朝斑马线这边跑来。”
“他想把死者向后拉，但死者挣脱了他的手，然后就被从天而降的铁板砸死了……我当时也朝流浪汉抬头看的地方望去，看见楼上那个摇摇欲坠的铁板。”
“所以我能肯定，流浪汉是来救她的。就这些。”
我说完这些话，看着瘦警察飞快用笔记录着的手。
“OK，”瘦警察写完他的记录，“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作为调查参考的。”
“那我可以走了吗？我还赶着去给学生上课。”
“你是老师啊？”瘦警察笑道，显然他对我的话更加信任了几分。
“嗯，我得去前面公交车站上车，去XX公交站，那里的XX教育知道吧？我在那上课，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我小初高的数学都教。”
我尽可能地说详细一些，让他更相信我的话，不然一般人问我是干啥的，我一般都只会说“就一个破教书的”，绝不推销自己……
“好好好，”警察挺客套地笑着，显然他并没什么兴趣。“那我们有需要会来找你的，谢谢了啊。”
“不用，应该的。”
我招招手，自己拨开警戒线离开了。
“对啊对啊对啊……”我一路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着，“就算穿越了，老子还是要工作啊！明明我已经请了五天长假啊……强行用穿越让我加班……”
而且这次在街上拖的时间比上次还要久，现在的我已经迟到了……
而且我又想起另一件事。
因为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之前我碰到的那个将死的老人所坐的公交车，我已经没机会赶上了。
在公交车上时，同事打电话来了。
“喂？”
“喂，你怎么还没到啊，现在都上课了……”
“抱歉，路上出了点事故，耽搁了一会，你能不能先去安排3班的孩子们做一会下一期的测验卷，我已经在公交上了，很快就到。”
“行，诶，你刚说事故？什么事故啊？你没事吧？”
“没事，就附近施工出事故了，堵了会车。”
“行，那我先去安排一下孩子们了。”
“嗯麻烦你了，晚上请你喝奶茶啊。”
“行。”
我放下电话，看着车窗外的人们。
“终于……没有秒表的世界，回来了。”我不禁想道。
我赶到教学楼时已经是早上九点15分，我连办公室都来不及进去便直奔课室。
“嗨……抱歉啊同学们，今天来得有点晚……那么先把你们的第xx期测验卷拿出来，今天我们先讲……”
没有了秒表，我的讲课似乎又稍稍恢复到平常那般流利自如的样子。毕竟几天前胡乱讲课的经历让我强行给这节课备了课。
上午的课很快便讲完了，我打算和平常一样，跟同事们叫个外卖，之后便在办公室里睡个午觉，为下午的课充充电。
午后阳光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树叶照射进来，映在办公桌上，我听着窗外机车驶过，鸣笛的声音，办公室内的空调风悄悄拂过我的后颈，顺着领子而下的，微凉的倦意很快便游荡于全身。
“真是难忘的经历啊……”
确实啊，拥有超能力的这几天，其实还蛮让我身心俱疲的，先是课也没上好，因为那个流浪汉折腾了自己好几天，后来又差点把自己工作扔了去看妈妈……
好似梦境一般，却又如此真实。或许是上帝发现了我这个BUG，及时用他的力量把我修正了……我的生活，总算正常了……
成双的小鸟落在窗外的指头上，叽叽喳喳地对叫着，他们摆弄着头，时不时还往旁边跳两下。
……
“个屁啊！！”我猛地叫着坐起来。
那个流浪汉身上不还有超能力吗？
他这会应该已经在警察局里做记录了吧？
接下来呢？他会做什么？
我越想越感到不安，一想到那天晚上流浪汉暴死家中的样子，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等下午课上完，我就得去流浪汉家里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