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日】
“你昨天有份单子弄错了。”
这天发来消息的人是菜蔡,也就是那位之前经常和我一起双排上分的大学生。最近他和我一样,也在一直做凤凰勇者大陆的活动单子。
“啊?哪个?”我心头一紧,尽管我做代练出错并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
“有个凤凰大陆的号,ID叫……QWERTY的,”电话那头的菜蔡像是在对着屏幕在念什么,“他还买了做每日日常的单子的,你只帮他把活动给做了,日常没补上。”
“啊?那我得赔钱吗?赔多少?”我问道。唉,大概又是多吃几顿小面包的量了。
“别担心,我帮你和他说了,可以免费帮他代肝一下日常加爬塔的任务。”
“噢,谢谢啊老蔡,最近事情有点多。”
“没事。”
跟菜蔡又聊了两句后,我便挂掉了电话。叹了口气。
今天已经是7月1日了。
虽然我和菜蔡说自己最近有很多事,但其实最近的工作比一个月前还要轻松很多,因为胡希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找过我了。
自从那天晚上和胡希还有唐璐一起玩大乱斗,胡希说她很快就得回校备考后,胡希在那之后的两三天里还找过我打LOL,也有问过我数学问题。
但一个星期后,胡希就没了消息,当我意识到胡希今天没找过我时,我才发现胡希已经有三天没找我了。
然后又是一个星期,已经是六月中旬,我了解到有好些中学已经在准备月考。
“那他们大概什么时候期末考试?”我在电话里问张明,因为他还在补习班里工作。
“7月10号吧,欸,你自己不是说做家教去了嘛?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所以说胡希已经回到学校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挺没办法的。
又过了两个星期,胡希还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即便是在周末也是如此。而唐璐也从来没登录过英雄联盟。她们俩就好像是把自己的账号注销了。
没有成天叫嚷的,给我添麻烦的,既要我给她教书,又要我给她打辅助的胡希,我的代练生活也似乎倒退到当初刚接手这份工作的状态。这种简单而重复的工作,最适合的态度就是麻木而心不在焉。
“哎,今晚组队上分吗?”而菜蔡也会偶尔过来邀请我。
“行,不过我没接到单子。”我回道。
“诶?你最近没接LOL的单子吗?”菜蔡问。
“没有,最近主要都是做些轻松的。”
“这么养生。”
“是啊。”
“那我给你一个,一起玩,顺便一起赚钱。”
“可以。”
我和菜蔡,还有他的三个我不认识的同事组成了五排车,菜蔡让我去打上单位,“我最近在和大陈练潘森加德莱文组合,这组合在下路杀起来的话简直不讲道理。”
我的队友都十分喜欢激进的炸鱼式玩法,毕竟这样上分是最效率的,而我则需要为这个阵容补充一点润滑剂——比如选石头人,选加里奥,奥恩,慎这些工具人,帮助队友起飞即可。
也不需要过多BP套路或者算上千层博弈的对线操作。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放弃补刀,只求能在上路稳住,即便被针对了也继续想办法赖线单带,限制对面回防即可。
“晚点去凤凰勇者大陆吗?”菜蔡的一朋友甲问。
“不是没活动了吗?”
“我有个朋友玩得挺厉害的,他今晚要去打高校赛,我们可以去捧捧场。”甲说。
凤凰勇者大陆这款网游,同样具备将养成结果以及操作技术投入到PVP中大放异彩的系统。能参与等级较高的线上赛的人,都必定是为自己的账号投入了大量物质资源,并且做了相当足够的操作训练的贵宾级玩家。
“去捧场?怎么捧?”即便是我这种帮别人肝了近百小时的凤凰城代练,也有点不清楚这些东西。
“就过去抢红包啊,比赛开始的时候有红包抢。”菜蔡回答道。
他的回答似乎并没有解释清楚,可即便我清楚了,我应该也不会去,没有那个兴致。
“我晚点还有别的事,你们去吧。”我说。
“行。”
深夜的上分活动也结束了,我关掉了电脑,洗了澡,回到我的床上。
我失眠的症状似乎也越来越严重了,此时已经是晚上两点,我的脑子里甚至已经有具现出嗡嗡声的倦意,可我的眼睛怎么闭都闭不上。
我总会想起来,我的眼睛依然还能看见别人的生命倒计时,陆玉霖的事至今还没有下文,柘岩他们也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胡希也是。
这些事就像缠着我四肢的锁链一般,无论我怎么试图前进,哪怕是把“睡个安稳觉”当作是目标,它们都还沉沉地落在过去地土壤里扯拉着我。
7月4日。
早上9点,我打开了第一台电脑。
电脑在连上网络后,出现了一点故障:屏幕的右下角一直在弹出关于收到新邮件的提示。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起床时的倦意瞬间消散:“您收到一封新邮件 from ‘胡希’……”
什么东西?胡希?
那个邮件提示还在不断弹出,一条跟着一条地侵蚀着我桌面上的空间。
我点开其中一封邮件。紧接着又点开了下一篇,再下一篇。
每一篇都是相同的,都是相同的标题,邮件的内容都是同一张照片。
不可能。
这是谁做的?
我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我屏息了太久,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
我很害怕,也很愤怒。但这两种情感我都无处宣泄,只能遵从着大脑下意识发出来指令:想办法冷静下来。
我看的很清楚,邮件的标题叫:胡希停止了呼吸。
而照片中,一闭着眼女孩正躺在病床上,床边的所有医护人员都低着头,还有那些似是女孩亲友,摊在男人身边哭泣的妇女,旁边站着的另一名女孩神情恍惚……他们无一不在向我提示着,病床上的女孩已经死了。
她就是胡希?
不对,这是谁发来的消息?还要用谐音来向我强调她的死亡?
胡希不是去学校了吗?难道说她的病情加重了?
不,不,不,现在还不能确认这件事的真伪!我立即拿出手机,拨通胡希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像是胡希的。我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查看,再次确认了这就是胡希的号码。
“喂?请问胡希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说:“请,请问是,胡希的朋友吗?”
像是中年妇女的声音,且听上去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在与我正常交流。
“是。”
她是胡希的母亲吗?
只是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回应,我只好继续问道:“胡希在吗?我找她有点事……”
但电话那边发出了一些杂音,似乎是有人拿过了手机,随后电话内传来一道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哪位?”
“诶?是你吗?你是……我记得你是胡希的朋友。”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唐璐”这个名字。可还没等我完成我的自问自答,她就先问道:“你是谁?”
“是我,#%^,你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你是胡希的同学吗?”她还是有些疑惑。
她很可能真的不记得我了,毕竟和唐璐的接触只有一次,也就是在一个多月前和胡希一起大乱斗那晚。只是这一个多月间,胡希也没再邀请过唐璐,而我从来没见到唐璐上过线。
“你还记得……呃,没事了,是,我是她同学,她现在怎么了?”
我本想试着提示一下唐璐上次一起玩英雄联盟的事,但桌面上的照片似乎在提醒我不要这么做。
即便换了个问题,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沉默。
“你是之前胡希提到的老师吗?”没想到她还是想起来了。
“是,不好意思,刚刚撒了个谎,你还记得我?”
“你也知道胡希的事吗?”
“什么事?”我心头一紧,“她现在在哪?”
我感觉到自己问话的语气越来越急切了。
“为什么你现在才打电话过来?”她反问道。
“什么?”
她突然大声地在电话里吼叫,字字句句皆是满盈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为什么只有你现在才出现?为什么!”
“怎么了?胡希她怎么了?”可我只能用问题来回答她。
她挂掉了电话,留下电话这边恍惚呆立着的我。
……
……
……
【6月9日】
“诶,今天高考结束了嘞。”胡希跟我说,“你有听说今年的理综题吗?贼变态。”
“我又不是教理综的,你问我干嘛。”我回道,顺便还提醒了她一句:“我跟你说,数学就是所有理综科的基本,你得先把数学学好,培养好相应的逻辑思维,理综学起来就没那么难了。”
“是是是,我真的越来越相信你是个老师了。”她不耐烦道。
“怎么?你以前还不信我是?”
“有一点,我还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从老师转行去做代练。”
我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在想,要不,现在和她说说我的秘密。
但她打断了我的思考:“算了,你肯定又不会说。”
“老师啊,你以前高考是什么样的?”她问。
“我?就坐着学校的大巴,和其他同学在大巴上继续复习,然后考两天,餐餐都吃得特好,结果考试的时候老想着去拉屎。”
“惹,你换个措辞不行嘛,好恶心……”
“但确实是这样,而且那时候就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比以往都要强大,‘为了过去三年的努力,我必须全力以赴!’这样的。”我边回想边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