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印一话到此便止了。森晟乐呵呵地望着她，像是还有一肚子的话吊着没说；苏止的脸色倒是比他差了一大截，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缘由。
但既然谢应敛不想让她听，她不听也罢。总归金山银山她带不走，对这东西她一时半会是真不感兴趣。
她慢慢拨着面前的点心，听着他们传小厮来点了坛酒，又聊起了近日城内的事。
“你可还记得城东徐家的嫡女？”森晟倒着酒，冷不丁问了句。
谢应敛抬了抬眼皮：“什么嫡女？”
“年节后去他家吃了酒的，”森晟笑起来，将酒盏推到了谢应敛跟前，“你不是还夸了人千金模样好看么？可叫人家好一通惦记。”
江烟伣本听得无趣，这话一出，耳朵登时便支棱了起来。
“噢。”他牵起唇角，修长箬竹的一指按在了盏下的盏托上，“她。”
什么叫“她”——他这是承认了？？？
她喉咙口里不知怎的一哽，但还是很快宽下了心来。夸就夸了么，嘴长在他脸上，他夸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他好端端的笑什么？哪家姑娘啊，就那么好看？
她脑子里一通胡想，将筷子下的糕点戳成了个蜂窝也没发觉。
“前些天及笄了，我去看了一眼。”森晟慢悠悠喝了口酒，“得了她母亲的真传，这一年来出落得是真好看。”
苏止只顾饮酒，一字不说，谢应敛却是低低笑了起来：“你府上的那些还不够你消停的？”
“能一样么。”前者咽着酒摇了摇头，“见得多了便没有风韵了。”
这什么垃圾发言。江烟伣偷偷撇了撇嘴。果然有钱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咱们小谢可不能跟他们走太近，好好的平白混了一身痞气。
森晟往前倾了倾：“你呢，又与哪家的姑娘有来往了？”
她默默瞪了一下眼睛，转而又宽慰了宽慰自己——有来往就有来往么，他与秦惜儿不就来往甚密？只不过他图的是人家的财，可怜秦惜儿一厢情愿还被蒙在鼓里。
他脑子里就一个“利”字，怕跟谁来往都只是因为有利可图罢了。森晟搞不搞得明白这点不重要，她自个儿明白就行。
想到这，她竟还舒坦了些，觉着是森晟这所谓的多年好友不过如此，还不是没有她了解他……
谢应敛浅浅呷了口酒：“和青雀见过几回。”
……
江烟伣一腔舒坦还没到底，就僵在了原地。
青雀？青什么雀，这名儿怎么怎么听怎么不像是良家妇女会起的？？
“青雀啊……”森晟却了然地笑了起来，“确然是风韵满满，多见几回也不见得腻。”
此话一出，这青雀姑娘身份几何就无甚悬念了。她震惊地看向谢应敛：“你不会还去青楼的吧。”
他微低了低手里的酒盏，在眉与酒的间隙间侧眸看了她一眼：“你听说过她？”
“这还用我听说的吗，”她急了，“你真去啊？”
他看她的眼神莫名其妙了起来。
她急完这一句后也冷静了些许。也是，他先前不还和她说什么皇城名花三千，哪朵他没见过之类的混账话么。他这般什么不缺、哪点都好的人，不借着这些挥霍还不正常呢……
但他清冷得连夸都吝啬夸她一句，这样的人也会去烟花之地寻欢？
她自然不介意这些，但微妙的落差感还是让她垂了垂眼。
森晟眉头一动，神色饶有兴致了起来。
谢应敛根本不在乎，一面放着酒盏一面随口道：“得权得势的都会去。太子也会。”
“但也不是这样的人就一定要去啊，”他不说话还好，她最是听不得这些找借口的话，一听之下顿时拧着眉看了回去，“你就不能和别人不一样吗？”
他轻叹了声，似是有些无奈：“我不是在说我，是说你要放宽心，你夫婿日后……”
“我管他怎样，我现在说的就是你，”她正经又急切，“你别觉得你该和同类人做一样的事——不是的，你就是你，没必要步人后尘……你看我一路走来不也没按常理出牌么？”
他一顿，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复又落回了她的身上。
兴许是说得急了，她一双浅得非常的褐瞳微微湿润了起来。
她说罢自己都觉得这一席话说得十分有教育意义，但见谢应敛不轻不重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担心他不把如此智慧的一番话当回事，遂问了句：“知道了不？”
一直静静喝着酒的苏止顿了顿，杯沿后的一双唇抿得很紧。
“知道了。”谢应敛忽地淡淡开了口。
平日里虽谈不上跋扈却也不大惹得的主，此刻倒是应得从善如流。
满意了，她这才磨磨蹭蹭地把屁股挪了回去。
森晟终于展了个深长笑：“二小姐倒是比在下记忆中的有意思了不少。”
江烟伣没什么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