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斯克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惊讶的说道：“是你？”
X3773挠了挠被子弹击中的后背，低头看了看散落一地的弹壳，对明斯克露出了一个挖苦的微笑：“你对曾经的下属，这种打招呼方式还蛮特别。”
说着，他扶起了趴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玖歌，对着明斯克身后一脸茫然的队员们说道：“可不可以给她注射一针氯美扎酮？再做一次完整的创后精神诊疗？”
队员们看向队长，明斯克显得有一点窘迫。他走到门边对戴夫简短地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例行事务，接着向门外的阿扎克使了个眼色，他急忙走进来拉住了玖歌：“小...小姐，请跟我离开这里。”
X3773看了一眼阿扎克，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当玖歌从身边经过时，明斯克发现她的表情非常镇静，双手一直放在生态服的口袋里。尽管灯光昏暗，但明斯克依然可以分辨出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深红色的嘴角显得格外丰满。当她就要走出胶囊大厦的时候，明斯克注意到她回头看了一眼X3773。
这时，鉴定组组长海耶带着助手来到了现场。明斯克指了指地上的塔库。海耶将两个电极线插入了尸体的头顶，开始用仪器进行基础的脑电位分析。
“想不到曾经率领我们攻陷耶里索夫星舰的电子战精英，今天竟然沦落成了塞顿星宿的一个片警。” X3773踱步到了明斯克身后，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明斯克亮出了左臂显示器上的层级标识：KA122，神情严肃的说道：
“我不是片警，我是片警队长。”
X3773忍俊不禁。
明斯克走到塔库的尸体旁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被巨大的扭力扯断，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可能是速度太快，在面部肌肉还没来得及对痛感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已经丧命：
“这是你干的？”
银色头发的仿生人耸了耸肩膀：“我前几天刚住进这里，刚才下楼正好撞上这个炸弹人。所以就...”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好像折断了什么东西。
“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明斯克的视网核实了X3773的身份信息，他略感惊讶的说道：“你现在的层级是X？”
仿生人笑了笑：“战后我留在了第四星垣军，毕竟在太微垣服役，晋升会比当个片警队长来的快。”
明斯克躲避着X3773的目光，心里涌起了一阵辛辣的嫉妒。他看向一旁，发现墙面上有一条裂缝：
”好吧，但是你没回答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只是来‘自己被制造出来的地方’看看。”
明斯克轻轻哼了一声：“想不到军用仿生人也会多愁善感，我还以为你们的芯片里只会记录上峰的指令。除此以外，什么记忆都不会留存。”
“你说的对，我没有其他任何留存，关于自己，我只有这个。”
说着，X3773伸出了右手，小臂下有一排黑色的小字
——泰坦工厂. 3773.塞顿312年。
那是他的序列号，记录了他的生产序号和退役时间。
“所以，我只能到这里来。”
明斯克明白了：“你是到了退役时间？“
“没错，还有136个塞顿时。”
在塞顿星宿的人口管控中，原生人和仿生人有着明确的种族界限。原生人可以享受永生，可仿生人却没有这个权利。等到退役时间降临，他们只能回到原点。
一时间，明斯克陷入了沉默。他没有直视X3773银色的眼睛，眼神游离在他身后的墙面上。
可 X3773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你还是和离开时一样，长官。”
“我？能有什么变化。”明斯克有点无奈的说道。
“所以，你未来会回到星垣军吗？”
“不会。”
”为什么这么坚决？”
明斯克看了看身边的X3773:“当年卓林将军下令，把摩门独立团，连同耐普顿空间站一同炸毁的时候，我发现，星垣军和敌人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因为当时空间站里还有四万无辜的平民！你就这么忘了？”
“其中那几千个原生人在战后由新组建的临时政府复活了，至于剩下的仿生人.....我想你也不会关心。”
明斯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我都知道，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仿生人压低了声音：“必要的记忆删除，否则耐普顿也不会这么快完成重建，我们还是需要那些生产力的。在当时，那是终结战争最有效的方法。”
“用杀戮终结杀戮，我不赞同。”
X3773把脸贴近明斯克：”但在战争年代，我们总要选择阵营。”
“现在是和平年代，我可以不选。”
仿生人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明斯克的眼睛。两人沉默了一会，X3773重新挺直了身子，掸了掸身上的弹壳碎片：“好了，我现在跟你的人回去做相关的记录。”
明斯克急忙拉住X3773：“不必了...你把刚才的时间线记录同步给我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我还是走一趟吧，免得让你有什么麻烦。”
“麻烦倒是谈不上.....只是...”明斯克想到曾经的战友即将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心里突然感到了一丝怜悯：“等这件事结束，你还是前往仿生人的聚集区吧，或者....以你现在的层级，可以申请站外居住资格。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走内部流程，会快很多，应该可以赶得上....。”
“真的没关系。” X3773 微笑着回答到，把手搭载了明斯克的肩膀上：“相比同类，我可能更习惯和你们相处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结束之后，我会自行离开。”
明斯克松开了手，X3773走出了门外。
这时，空间站已经切换为日间状态，穹顶上模拟着日出，照亮了整个17区。街道上出现了零零散散的行人，因为视网屏蔽，他们看不到胶囊大厦里横躺的尸体，也意识不到刚刚发生的暴力事件。好像这一个晨间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阳光洒落在X3773银灰色的头发上，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门厅阴影里的明斯克。
两人一明一暗，像是站在不同的世界。
“长官，不管怎样，再见到你很高兴。”X3773顿了一下：“但有一点我说错了。”
“战争从未结束，只是你没意识到而已。”
说完，X3773跟着门口的警员佩兹，向不远处停靠的警车走去。
二.
戴夫在胶囊二层的走廊上，面对着各个房间中的焦虑气愤的人们。
“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胶囊？”
“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切断了供电？”
“你们还要检查什么！”
面对叽叽喳喳的提问，戴夫感到头皮发麻，他尽力提高声音：“请大家配合，楼下发生了一起紧急事件，正在进行警戒处理。为了大家的安全，请留在原处。相关的事件信息大家可以稍后查看空间站主屏上的通告。”
“让我们出去！”
居民一片嘈杂，戴夫揉了揉脑袋，让身后的警员一个个的登记这些住户的信息。他向走廊尽头走去，来到了玖歌的胶囊房间。
在楼下
鉴定组检查着塔库的尸体，组长海耶回头看了一眼明斯克，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的助手打开了演示装置。明斯克会意，将沟通的频段调到了治安警的内线。
海耶斯指了指塔库的脖子：“死者的死因是，寰枕关节脱位造成的脑干以及高位颈髓损伤，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斩首。只不过这并不是由利器造成的，而是....从死者下颌处...向上的推力。”海耶用手托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演示给明斯克看。
海耶继续说道：“如果这是刚才那个仿生人做的.....我只能说，这是相当干净漂亮的处刑。头部在受力的一瞬间，就出现了意识断裂，连带着颈部神经的崩溃，死者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海耶沉默了几秒：“如果恐惧不算的话。”
明斯克抓了抓头发：“他一直这样，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
“有一个非常可疑的地方。”他抬起头看着明斯克：
“他的脑机被摘除了。”
“什么？”
海耶继续说道：“没有脑机，等于切断了和外部网络的一切连接，所以我们的信息部门无法通过接入口的登陆，在空间站地图上定位到他，所有网络武器也会失效。今天如果不是步行巡逻，他可能会永远潜行下去。但是.....”
海耶沉默了几秒，语速突然变快，好像在尽力和自己的思考保持同步：“在泰坦的海洋里，人和所有智能设备，都是以脑机为桥梁，直接进行控制和交互。如果死者只保留了原生大脑，意味着他的身体无法连接空间站的生态伺服，无法的得到纳米无人机提供的氧气，也无法注册商品货柜，采购任何有机食物和脂肪....”
明斯克看了看塔库身上的蓝色宇航设备：“所以他一直穿戴着这身宇航服？这里面应该会有储备的氧和有机物。”他用手指了一下塔库背上四个正方形的补给袋。
“这才够多长时间？引发这么大的骚乱，他肯定也清楚自己在短时间内不可能从空间站脱身。一旦宇航服里的储备耗尽，他很快就会窒息而死....而且，这种死亡是不可逆的。失去了脑机，即使恢复了身体，也无法同步生前的意识架构。”
“所以你的意思是....”明斯克试图跟上海耶的思路：“在空间站里，有人负责接应他，提供补给？”
“或者，他没有准备活着离开。”
明斯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前方晕开，让他看不清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海耶通过电极线连接的仪器向明斯克模拟着塔库的脑容电位：“在过去的17个小时中，死者的原生脑皮层里只产生过最基础的P300动作电位，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电信号痕迹。也就是说....这17个小时里，他做出的所有动作，都像是某种经历过长期训练的肌肉记忆，他的大脑中没有思考的过程，完全就像，机器一样。”
海耶抬起头，看着明斯克。
“队长，楼上的登记完成了。”戴夫这时从楼上走了下来：“我查看了人质今天的时间线，这是她预约的路径。”
明斯克发现玖歌的地图上标记了空间站基底：“刚才那个军用仿生人的房间你查看了吗？”
“没有，锁上了，我进不去，治安警权限不够。队长，要不你去.....”
“别问我，我权限也不够。”
戴夫眨了眨眼睛：“队长，你原来真的是他的上级？那怎么他现在反而.....”
突然，整个胶囊大厦剧烈的摇晃了起来，门外传来了行人们的惊叫。明斯克急忙走出大厦，震源似乎不仅仅是他们所处的街区，整个穹顶天幕都在晃动。
震动戛然而止。
“怎么了？发生新的袭击了吗？”戴夫跟着他走出了大厦，惊慌的问道。
“不知道。”明斯克隐隐约约的感觉，震源来自他们的头顶之上。
这时，他的内频脑机线路中传来了空间站最高安全理事卡蒙特的声音。
“现在发布一级空间站警戒指令。第七纵队队长明斯克，暂停一切行进中的任务，即刻按照指示图的路线前往空间站顶部进行支援。”
明斯克的视网中出现了一条路径。
卡蒙特的语气一直保持着冷峻和克制，可当他一字一顿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恐慌映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不明身份的潜行者侵入了空间站的穹顶，引爆了核雷。目前，乙烷海洋已经开始透过爆炸造成的裂缝，渗入空间站内部。”
三.
X3773坐在警员佩兹驾驶的警车中，沿着管道向第一区驶去。
仿生人盯着窗外，他发现警员时不时地在后视镜中偷偷看他。
“有什么问题吗？警官。”仿生人问道。
佩兹没有回答。
X3773抿了抿嘴巴，把头扭到了一边，泰坦空间站内的交通网络是由无数盘根错节的管道组成，主要服务于各类公务用车和私人飞行设备。X3773看着车窗外的灯光，从眼前呼啸而过，在视野里留下了一道发光的尾巴，像是从星舰旁划过的彗星....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原生人街区？”佩兹打破了沉默。
“再过一个塞顿周，我就要前往熔炉退役了。所以....”
“你是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吧？”
X3773感觉很惊讶，他看着佩兹黑乎乎的后脑勺。窗外管道掠过的灯光照亮了他后颈处的脑机接口。
X3773向后靠了靠身子，笑着说道：“我只是个普通的退役军人。”
佩兹冷冰冰的回答到：”无论你来到泰坦要做什么，我希望你不要逾越界限。“
“警官，你是不是对仿生人有什么误解？”
“放心，我不是摩门那一类的极端净化派，我并不反对和你们共享这个星系。”
“我知道，如果你是，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
“而且....你看起来不像是即将退役。”
“哦？你好像对我们很有经验。”
警车开进了一个关口，停了下来。前方似乎在进行突击检查，四个临时安检柱树立在前方的闸口，每个柱子上都有三个小孔，各自射出一道红色的射线，不停扫过经行的车辆。
佩兹似乎没有准备回答X3773的问题，他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十二条红线从他的身上扫过，像是把整个人切割开来。
”所以，快退役的仿生人都是什么样子？“佩兹的话激起了X3773的兴趣，他追问道。
“这和出厂前的人格设定有关，感知型的仿生人在临近退役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沉默和孤僻，因为对彻底消失这件事的强烈感受，会摧毁它们的内生语言系统，使得他们的人格架构在身体销毁前就面临了崩溃；而进攻性强的仿生人，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往往会不断重复之前做过的某件事情，他们需要肌肉记忆，重新获得类似自我认知的东西....“
“警官，你之前在黑石集团供职过？”
佩兹回过了头，看着X3773，他的眼睛是令人寒冷的黑色。
“我来自耐普顿。”
X3773睁大了眼睛。
警车通过了四根安检柱。佩兹回过了身子，重新把车启动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佩兹顿了一下，他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我们只是普通的空间站居民，不是独立团的佣兵。在空间站被星垣军摧毁前，我登上了最后一批难民船，逃到了塞顿。”
佩兹沉默了一会：“你说的没错，在当时，连同摩门和空间站一同摧毁，是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没有什么所谓的无辜者和战犯。我记得，星垣军抵达战场后，耐普顿空间站完全切换成了战时形态，所有能源和养料的生产车间都被改造成了武器工厂，每天都有新的军用仿生人上线，也有大量受伤的仿生人从战场上归来。为了节约资源，军用仿生人一旦失去了战斗能力，指挥官就会把他们的退役时间前置，不做任何维护。那时的耐普顿，每天都徘徊着废弃的军用体，有些被电磁脉冲刺瞎了双眼，有些被中子弹击碎了半个身体。就在街区边躺着，排队进入熔炉....“
佩兹吸了一口气，好像那段记忆的温度让他感到寒冷，他继续说着：“而大部分原生居民，获取食物的方法........是回收那些废弃的机器生物。”
“回收？” X3773皱起了眉头，感到疑惑。
“就是在那些仿生人的尸体中，找他们没用完的补给品。”
X3773看着佩兹的后背，默默的问道：“你参与过回收吗？”
佩兹没有回答。
“你当时多大。”
“所以，你因为退役来到这里只是一个幌子吧？在你身上，我完全看不到那些曾经见过的景象。”佩兹没有理会X3773的问题。
“我的相关行程说明，你可以从泰坦空间站人口登记的数据库中查到。”
佩兹冷笑了一声：“记录是可以说谎的。”
X3773转过了头，亮出了自己X的身份标识：
“我希望你也不要逾越界限。”
佩兹在后视镜中看向仿生人。
X3773回应着他的目光：“你看到人种的水平界限，可是，你好像忽略了层级的垂直界限。以我的层级，没必要向你汇报。”
佩兹没有说话。
这时，警车行驶到了第一区的门口，面前出现了一个类似巨蛋的建筑。两侧的闸机扫描了警车的信息，大门缓缓展开。
X3773听见了雨水的声音。
四、
映入X3773眼帘的是一团绿色。
第一区入口处下着暴雨，雨水落入地面，升起了一片白色的薄雾。穿过那层幕帘，X3773看见内部矗立着一颗高大粗壮的树，周围环绕着八座白色巨塔。眼前的景象在朦朦胧胧之间，像是海市蜃楼。
佩兹把警车靠在了门口的停泊处，走了下来，X3773跟在他的身后。径直走进雨中。
可X3773却发现身上却没有沾到一丝雨水。
他抬头看向上方，发现这些雨滴似乎可以识别他的位置和身形，跟随着他的脚步，为他留出整个人的空白区域。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坠落的水珠，可是它们好像有意识的避开。他闭上眼睛，雨水落入地面的温柔低语和清新味道包裹了自己，身上却依然干燥如初。
像是在做一场潮湿的梦。
他看了一眼前方，佩兹已经消失在了雨幕的尽头。他急忙跟上，走了出去。佩兹在等着他。
第一区的内部突然变得格外寂静，巨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摆动，不时传来树叶摇晃的声音。X3773回头看着刚才经过的地方，雨继续下着，但是失掉了话语和气息。
“那片雨只是穹顶投下的拟态降水。”佩兹解释道：“在你刚才经过的那片场域中，分布着八万多架3D感知器。它们会识别你的位置、动作和路径，停止特定区域的雨滴。所以你被雨水包裹，却不会被淋湿。”佩兹指了指上方：
“这些感知器会分析停止降雨的区域，识别你身体和动作的每一处细节，和数据库中的信息进行匹配。如果发现任何危险信号，或者个人犯罪信息.....3D感知器会放弃留白，你会被雨水淋湿。“佩兹顿了顿：
”那是来自穹顶之上，零下170度的液态乙烷。”
X3773转过头，睁大眼睛瞪着佩兹。
“只是一个实验。你即在雨中，又不在雨中。”佩兹耸了耸肩膀：“现在看来，不管你来泰坦要做什么，系统似乎都已经认可了。”
“我再说一遍，你如果对我的行程有疑问，可以直接查阅我的登陆记录。”
佩兹笑了笑：“记录会说谎，可系统不会。现在看来，你没有什么问题。”
说完，佩兹转身向白塔走去。
X3773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走过的地方，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转身跟上了佩兹的脚步。
第一区内部格外空旷，路面洁白，似乎和前方的白塔一体而生。佩兹在一座名为安理司的白塔前停了下来，用瞳孔扫描了门上的开关，两人走了进去，接着他从门内的闸机中取出一张通行卡，递给了身后的X3773，上面标记了接下来的流程。
这时，穹顶传来了一声巨响，两人抬头向上方看去。佩兹的内频呼叫响了起来。他背过身去，接收着明斯克队长的讯息。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
“接下来，你按照通行卡上的指示就可以了。”佩兹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躁。说完，没有再看他一眼，就从塔中走了出去。
五、
完成相关笔录后，X3773从安理司塔中走了出来。
一路上，他没有看见任何治安警，好像所有人都倾巢出动。
他看了看中心的巨树，走了过去。
这棵树不知在这里矗立了多长时间，可能在空间站初建之时，就作为生态躯干而存在。树体很粗，X3773一个人环抱不过来。他绕着树走了一圈，抬头向树梢看去，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发出了某种清脆的声响。
X3773闭上了眼睛，把脑机中锁定的一部分记忆重新展开。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和他一样银色瞳孔的女人站在他面前。
“没想到当时你会出手救人。”女人说道。
“我也没想到塔库竟然想要杀害人质。”
“杀害原生人的确不是摩门的作风。他们的教义是不允许信徒伤害同类的。”银色瞳孔的女人说道：“现在这条线索断了，你打算怎么办？”
X3773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
“塔库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把这个传递下去。”
银色瞳孔的女人看着X3773手中的黑色匣子，眯起了眼睛：“这是.....?“
“我想里面应该包含了索罗将军计划的关键信息。否则当我们攻破天启号的时候，塔库不会第一时间就带着它逃走。”
女人看着黑匣子，似乎在想里面究竟包含了什么。匣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黑色方块，显得很不起眼。她不知道为什么塔库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潜入深海，把它交给一个非计划内的人。
“那些暂时不是问题。” X3773接着她的想法说道：”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这里的秘密解开。弄清楚第一星垣军究竟要干什么。现在我们.....要等着更多的人上钩。“
“你的意思是？”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黑匣子已经被我截获。所以，接下来，负责接应的人应该会去找被塔库劫持的人质，我只要跟着她，就可以弄清楚，计划里究竟包含了哪些人。”
X3773把黑匣子收进了口袋里：“诱饵已经放出去了。我们现在等着就可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最终发现天启号的哗变，茱丕特星宿的灾难，甚至摩门独立运动，都是索罗将军在背后操纵，你想要怎么办？如果最终真的和星垣军决裂，没有人会支持你。对他们而言，你是异类。如果暴露了，就算是派你前来调查的卓林将军，也没法保护你。“
X3773向前靠了一步，想要拉住面前的女人。可是他的手却穿过女人的身子，握住了没有任何实体的空气：“再过一百多个小时，我就要退役了。在那之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查清你消失的真相。”
一阵风吹过了两人身边的树，树枝婆娑，穹顶的灯光穿过叶间的缝隙，照在了女人的身上。她的轮廓在光影间显得有些模糊。
这时，从安理司塔中走出了几名高级官员，神情焦虑，行色匆匆的走向一旁的最高议事厅。其中一个人扭头看向圈层中心的巨树，发现那里站着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