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攻城略地,小马同志倍感空虚。
正待养精蓄锐卷土重来,敌军业已偃旗息鼓,黄鹤一去不复返。
女人就那么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马志远有点失落,装下了这点心事儿,一宿没睡好。天明起来去柜台结账,恍然大悟外加惶惶不安的样子让人怀疑他一定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
拖运行礼,50元;高档房间,每晚120元;特别服务,200元;一次性牙刷牙膏毛巾拖鞋玻璃杯,80元。
四项加起来一共450元。
也就是说,从他一下车到走出这家小旅馆,抬手投足都是要钱的。
马志远气极,立马起动他的笨嘴拙舌与旅馆老板展开一番讨价还价,旅馆老板当然没有把这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放在眼里。
他就是依靠这些个人生地不熟的打工仔混饭吃的,他使出了自己的惯用伎俩,装腔作势要打电话给110,说这里有人吃白食,住了一晚不给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欺负人啊,马志远想,广东人怎么能这样?
他们的地盘他们做主,马志远忍气吞声地按数交了钱,自感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欲哭无泪。
彷徨于宝安区人来人往车来车去的街头,马志远心灰意冷得像堕入了冰窖,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工厂,到处都是就业的机会,但是哪个儿会需要他,而他又适合哪个儿?
他花了5元钱买了两张武大郎烧饼,还特别嘱咐五大三粗的武老板多放点辣子,他一边啃着烧饼一边放大双眼找着买家。
一家手机专卖店门前摆了几张书桌,一张书桌前竖立着一块写有招工启示的牌子,马志远鬼使神差地围了上去。
一个男人非常热情地递了张名片给他,马志远不停吞咽着嘴里的烧饼,他看到“美丽人生职业介绍所”的字样,然后下面一排印着,总经理,屈四放。
屈四放人长得猥琐,但穿得绝不含糊,西装革履外加一顶爵士帽,脚下的皮鞋又长又尖,而且擦得锃亮,光可鉴人。
不过满嘴的陕西方言显得他敦厚老实,这多少挽回了一些形象上的损失。
“靓仔,你想进大厂还是小厂?”
屈四放有意放慢语速,他是生怕别人听不懂他的地方话。
“大厂怎样,小厂又怎样?”
马志远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但是为了谋份工作,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妥协的,包括个人的喜好。
“是这样的,”屈四放经理侃侃而谈,“大厂呢,低薪不是很高,每周都有固定的休息日,而且享有社会劳动保障;小厂呢,就不管那么多了,多劳多得,全靠加班吃饭,辛苦一点每个月可以拿到这个数——”
屈四放伸出了右手的三根指头,从马志远反应出的表情上看,这三根手指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和蛊惑。
“我想进小厂呢,你能保证送我进吗?”
马志远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明天,干活干到不能动弹,但数钱也数到手发软。
“那绝对啊,”屈四放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得给我三百块钱的跑路费,我要介绍你进去,得上下打点啊,这都需要银子啊!你能理解吧?”
“绝对理解!”
马志远登时喜上眉梢,因为自己手头里就剩下不到500元了,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母亲塞给了他1200元,其中有800元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他深知父母的不易,但现在好了,只要进了厂,努力工作,每个月都能拿到3000元,自己留下800元吃穿,余下的可以全部寄回家了。
交了钱,填了个报名表,屈四放让他回去等通知,为了让马志远放心,他还留下了个电话号码:“明天早上过来打我,我保证领你进厂。”
马志远听信了他的话,又在大街上逛荡了一天,晚上找了个便宜实惠的小旅馆住了下来,话说头回上当二回心亮,这次马志远再不敢夜里随便开门了。
他假装睡着,谁敲门他都不应。
一大早就起来去找屈四放,没找着,那家手机店门口也没了桌椅摆设。
于是他就等,等到了天黑,也没见着那个人。
这时候马志远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但他心里尚存一线希望,莫非他生病了,今天来不了?没道理啊,手机都打了十几次了,每次都是关机,他存心要躲着我吧?
第二天早上,马志远还在那儿蹲点,守株待兔。
日月如梭,一整天过去了,兔子依然没有来,守株人就灰心了,一时懊丧不已。
马志远恨恨地想,别让我见到他,见到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也许是命中注定二人有缘吧,第三天马志远经人指引来到一处人才市场求职,偏巧在门口撞见了屈四放。马志远犯了牛脾气,一拳下去将屈四放给放倒了,这一拳正中面门,口鼻全是血。马志远正准备出第二拳,却见姓屈的求饶了。
他跪在地上,不住作揖,说我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您发发善心,就高抬贵手吧。
马志远属于吃软不吃硬那类人,他没问屈四放要他的300块钱,还钱并不能解决他的基本问题。他要屈四放再给他介绍一份工作,不能耍他玩了。
迫于他的淫威,屈四放答应了他的要求,然后通过他的地下关系网,把马志远弄进了本地最为著名的大厂——郭氏康。
通过一场面试和笔试,马志远顺利进了郭氏康。
成了为车间的一名工人,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他要感谢屈四放。他买了一条好日子牌的香烟孝敬给了屈四放,屈四放当时很感动,握着小马哥的手,热泪盈眶。
如果屈四放能将这条烟全部抽完一支也不落下的话,他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不消说,这惩罚是拜马志远所赐。因为在那条香烟里,有一支与众不同,它的烟沫儿被马志远捻了下来,换成了炮竹里剥下来的高氯酸钾。
那天屈经理正在一处街角拉开了架势招摇撞骗,信手点了支香烟叼在嘴里,没承想刚抽一口,嘴里就放起了烟花,一阵硝烟过去,屈四放成了卖炭翁,脸黑如鬼,满嘴喷血。
屈四放像吃了枪子一样哇哇大叫,虽然没人听得清他叫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恨死了那个制造恶作剧的人。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他血债血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