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微舒展了一下身子，问绿姝：“现在什么时辰了？”
绿姝一边给我脱衣服一边对比着立领的高度能不能挡住脖子上的痕迹，答道：“刚到午时。”
换完了衣服，绿姝眉头揪成了一团，“小姐，这领有点空，挡不住，要不奴婢给您拿件披风？”
我摇头，“不必了，有点欲盖弥彰，找条窄一点的丝带吧。”
绿姝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最后从我的一件衣服上抽出了一条浅紫色的衣带。
绿姝找的是一件内衬是立领浅灰绿色的长裙，外罩是浅灰蓝银边绣杏花云烟图的七分长裙，外裙的裙摆盛六个花瓣样式，下面吊坠是镶嵌蓝宝石的流苏。
中间的一列蝴蝶扣是这套裙装最大的亮点，绿姝又拿过来一个翡翠制成的青荷紫穗压襟系在领扣上。
整理好了，绿姝绕着我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纰漏了，就将丝带给了我。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从衣领空旷的地方看到了淤青的手指印，将丝带缠在衣领上熟练的挽了个蝴蝶结。
虽然这样的搭配有些怪异，但还挺好看。
绿姝哇的一声，凑过来，“小姐，这个好厉害。”
我抬起右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有时间教你，走吧，快到用膳时间了，我们先去娘亲那。”
绿姝有些犹豫，站在原地不动，“小姐，您受了伤，要不还是去通报一声就在院中吃算了。”
绿姝的脸上从来都是藏不住事的，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我知道她大概是又想起之前在老夫人那儿那事。
虽然这一次也受了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痛感一点都不强烈，难道是因为太医给我灌的那碗药？
晃晃脑袋不再去想，不痛不是更好吗。
早上出门的时候阳光还很明媚，甚至照在身上还有点夏季的燥热。可就短短一个多时辰过去，天空变得阴沉沉的，乌云压顶，昏暗的让人觉得压抑。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藏在乌云后面的太阳，这天变得真快，看来要下雨了。
一想到可以跟娘亲聊聊天，心里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糖，软软的甜甜的。连糖的香气都变成了粉红色的泡泡一样，在心里肆意发散。
还未走近院门，我就看见丫鬟们零零散散的站着，有的蹲在地上用树枝刨着石头，有的靠在墙上仰天发着呆。
我走上前去，“都聚集在此处做甚？”
丫鬟们一个激灵，皆跪地请安，但是一个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撂下一句“起来吧”，也知道问她们问不出个什么了，直接举步进了院门。
院子里也站着几个嬷嬷，其中贴身伺候娘亲的两个嬷嬷活像两个门神似的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大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其中一个大约是余光瞄到了我，头略微偏了偏，一看的确是我，目瞪口呆，“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声音压的极低，好像很怕被别人听到。
我笑吟吟的到她面前，“我来看看娘亲。”
说完，我伸手就要撩门帘，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我好脾气的笑了笑，打算问她发生了什么，就听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顾清酒这段时日判若两人，我看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呵，怕不是被什么妖精附身了吧。”
这声音，我熟的不能再熟了。
我愣住了，一双眼直瞪瞪的盯着门帘，虽然看不见门帘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但我能想象到那张跟我用着同一张的脸的少年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嬷嬷叹了口气，松开了钳制着我手腕的手。
“清吟，没有证据不能胡说。”是娘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心下熨帖不少，娘亲还是护着我的。
“娘！您知道的，自从顾清酒那日在街上打了我之后，表面上装模作样一副慈姐孝女的模样，实际呢？儿子被刺杀，镇国军全军覆灭，还有沈温之死，这其中，我不信没有她顾清酒的手笔，这顾清酒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顾清吟一段话说得又急又快，带着强烈的被压抑的激动和愤慨，直呼我的名字，连长姐也不愿意叫。
我原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可听完了这段话，我又镇定了下来。我静静等待，等娘亲的回复。
半晌，没有一点声音，娘亲没有回答。
顾清吟语调没有刚刚那么急促，他的声音带着蛊惑，沉稳却致命，“娘，您仔细想想，顾清酒从前虽然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偶尔也会发发小脾气，可断断不会做出谋害人命之事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语速变得极慢，“娘，咱们请大师来驱魔祛邪赶走妖孽吧！您也想看见以前那个虽然高傲自大却娇憨可爱的长姐重新回来，不是吗？”
我身子不自觉的靠近了点，耳朵贴近门帘，一秒、两秒、三秒……死一般的寂静，娘亲还是没有说话，默认了吗？
我脚下踉跄了几步，脚腕软软的没有力气，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先前拦我的那个嬷嬷眼疾手快拉住我。
“大小姐……”她满目怜惜，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多谢，绿姝，我们走吧。”我扯出一个笑容，道了谢就朝外面走。
绿姝站的位置不算太远，可以听到房里说的话，但是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她应该零零碎碎听了一些关于我的词汇，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绿姝扶着我一边走一边嘀咕，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这二公子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在夫人面前说您的坏话！大坏蛋！”
看我双眼无神恹恹的，绿姝绽开大大的笑容凑到我面前，用十分夸张的语调说：“小姐美丽又善良简直就是天仙下凡，有些人就是有眼无珠嫉妒小姐才貌双全！小姐不必理会，就当狗叫就好了！”
说完了，她还有意的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好像在说“我说的对吧！？对吧！？”。
我仿佛看到了她屁股后面隐形的正疯狂摇动的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