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两种表达方式:一是撒野似的鸣号,大概在发春;一是用那亮眼睛盯着人看。胆小的人不敢和猫对视,觉得它眼睛里有种难以捉摸的野性,很可怖。眼下这只猫对尹然来说是可爱的:那双眼睛有时灵动,有时慵懒;它现在睡醒了,盯着他。
他时不时放下手中的工作和它对视一下,然后那双黑的夜似的眼神会挪开。“你盯着我看也没用,我又不负责陪你玩!”焦头烂额的时候,尹然会和它聊天。
为了避免不那么枯燥和孤单,这只猫被放在了他的工作间里。家没了,房子抵债了,父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儿像个牢房,可又不是牢房。他的自由受到的限制,在一定的期限里他要赚到足够还债的钱。
考大学的时候,他选的是数学专业,多么枯燥的专业啊!连父亲都说,他以后要讨饭吃。毕业以后,本打算继续研究数学专业,可没有单位愿意接收他。他只好在招聘市场里找了若干临时工作。最后总算在期货市场找到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
他对数字非常有兴趣,并且极富天分。他的客户本来并不多,仗着他的数学天分和为人的踏实,经理很快发现了他。他觉得数字是具化的世界,人不过一百之内的物件。凭着数学的专长渐渐被一些客户认可,经理也看到了他的天分,给了他几个大客户,他的经济好转起来。
记得上学的时候满怀梦想:他希望在一个安静的所在,研究数学,静静的,不争不吵,看起来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不同。在大学,他几乎是学校的隐形人,只被同寝室的同学熟知,在此之外,他没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也不喜欢吵闹的青春氛围,可能他的荷尔蒙分泌的太少了。
父亲因为赌博,母亲离开了。他的大学生涯是靠亲戚的接济完成的。他对父亲很失望,可又无法否认他们的血缘联系,那毕竟是一种来自遥远且神秘的力量。他是他唯一的亲人。
父亲退休后,打牌就成了日常“工作”。先是打麻将,后来又参与赌局。在那个灰色地带里,谁都两眼通红,既然你愿者上钩,便怪不得他人顺手牵羊了。
他愿意一个人独处,更多的是因为一种自卑,他的自卑大多来自单亲的家庭和好赌的父亲。还好,他有一种理性的反思情结,让他不至于过于偏激,这也来自自卑吧,或许是吃多了苦头,缩了手脚……
他现在可以自由的出入任何地方,只是有人跟着他。一旦你失去点什么,偏偏就更想要什么。比如现在,他被人监视着完成一天的工作——帮父亲的债主操作期货。
比起在单位的正常工作,这里更加的胆战心惊。你可以赔钱,但你首先要还清债务,总不至于想把债务越累积越多吧。所以你就得小心行事,万分谨慎。如今想来,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尽然还不错。
父亲的欠债包括一套房子和一张十万的欠条。他现在每个月能还一千,按这样的速度进行下去,要还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