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从深坑中跳回地面,似乎不打算与叶怀希再去争斗。
叶怀希嘴角上扬,就这么一直盯着狼狈不堪的越王。
越王理了理身上蟒袍,体内真气外放震除污垢,坦然面对自己的窘境:“本王输了。”
叶怀希点头,冷嘲热讽道:“越王这时候知道认输,不知道永州城里枉死之人有没有机会看过越王低头。”
越王沉默不语。
叶怀希毫不客气,接着挖苦道:“那叶怀希替石家春雨楼饶越王一命。”
越王冷冷回道:“本王也恭喜叶家后继有人。”
此言一出,如触禁脔。
夜空一片死寂,叶怀希周身磅礴威压,有如实质。
越王大惊失色,立刻抬手,不要命一般将体内真气喷薄而出,铜剑慌乱比划。
折腰直落,穿透阻拦,贯穿越王左腹。
潮水一般汹涌的真气随着折腰砸落,熠熠生辉,如参天玉柱。
玉剑折腰冲出烟尘,再次刺向越王心口。
可这次折腰行至一半时,突然被一股外力弹开。
“够了!”
永州城内,有人说话。
那人聚音成线,只有叶怀希听见。
“难怪,”叶怀希嘴一歪,一副了然无味模样:“我说之前怎么觉得有人盯着我,原来有个老妖怪藏在这里。”
从春雨楼出门,就有一道眼神跟着自己。
他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越王,蟒袍破碎,已经失去神智。
叶怀希问道:“如果我出手杀他,你便出手杀我?”
那人不说话,叶怀希只能当他默认。
“那我说,我今日杀了越王还可以安然无恙你信否?”
面对叶怀希屡屡不敬,那人终于勃然大怒:“你敢!”
叶怀希低头看了石春苗一眼,厚脸回道:“勇不动于气,在下敢说不敢,也不算折损气节。”
石春苗正等着叶怀希出手,看见他衣衫轻动,飘然落地。
叶怀希满脸遗憾,对石春苗解释道:“有人求我停手,我给他这个面子。”绝口不提自己打不过那个老妖怪。
“谁啊?”石春苗之所以这么问是真的好奇到底是谁,毕竟除了叶怀希其他人都听不到那番对话。
叶怀希眼睛一转,坏笑道:“越王的野爹。”
“我可不聋!”那藏匿在永州城里的老人大声呵斥。
叶怀希正为自己坏心思得逞而心情愉悦,就听见石春苗问:“野爹是啥?”
叶怀希脸上笑容垮塌,到底还是自食恶果。
一时间气氛尴尬。
“没事没事,”叶怀希:“你年纪还小,这些高深的学问对你来说为时过早。”
石春苗一跺脚:“我不小了。”
“小的小的。”叶怀希拉着石春苗,迫不及待地离开越王府。
越王府里终于有人出来收拾,抬着半死不活的越王,找人疗伤。
……
“呀!”
“嘿!”
“去死!”
“去死去死!”
京都府外城的流民街空地上,两个幼童手持木剑,互相招架,你来我往。
虽是稚童玩闹,叶知新在一旁看的却是津津有味。
昨天那一场御前演武,叶知新看的一头雾水,郁闷非常。
不是说心无流外场上交手双方剑术不高,哪怕叶知新初学,也能看出各自身手不凡,在剑道造诣颇深。
只是二人试探许久,叶知新也就顶着太阳等待半天,等的那是口干舌燥。到最后二人各出几式,两三个回合,一人被切开腹部,杂物流淌一地,另外一人颈部被洞穿,血流如注。
有人惊叹,有人欢呼,又是双双殒命。
可惜满心求学的叶知新,连招式都没分清,白白站了一天,被人群推开挤去,弄得头昏眼花。
最后还不如看热闹的收货丰厚,至少别人是心满意足,得偿所愿。
今日新月死灵柩不再闭关,却跟着足义理顺早早出门,匆匆吩咐自己到流民街的那家锻冶铺子里取东西。
叶知新蹲在这里,等着锻铁师父到来。百无聊赖,看着那孩童玩闹。
京都府锻冶铺,门口摆着一块足有千斤重的巨石,牢牢守着锈迹斑斑的铁门。
叶知新自不量力去搬动两下,那巨石竟如巍峨小山,任自己百般尝试,最后摸了一手的黑灰,那巨石却是连晃也没晃。
两个顽童玩闹不久就喊着肚子饿,各自回家吃饭。
叶知新没有消遣,就蹲在锻冶铺子前面,上下左右,一点一点地观察那块石头。
叶知新看那布满石头的灰垢,估计是因为靠近热源被长期炙烤。正上方是光滑平整的平面,还有许多凹陷的缝隙,深浅不一。
叶知新突发奇想,趴在石头边用鼻子靠近嗅了一口。
扑鼻都是浓厚的铁腥味。
他猜测这莫不是锻造铁器的台子?
叶知新正保持诡怪的姿势,后面有人说话:“你在干嘛?”
听声音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女。叶知新整张脸都红透了,回想一下刚才的动作,别人看到一定认为自己就是个痴傻小孩。
他赶紧解释道:“我是来取东西的。”
那女孩身上穿着名为袴的黑色从衣,用草绳把头发扎成一束放在背后,露出白皙的额头。漆黑的眼睛,脸颊有浅浅的泪涡。
她说话时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少女的空灵。
“这是家父的铺子。”少女也不追问,挥动右手示意叶知新给她让路:“你是来拿锻造的直刀?”
叶知新乖乖避让,看着少女走到铺子门前。
她左手贴在一侧,稍微用力就推开那块千斤巨石。
叶知新呆楞原地,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见怪不怪,其怪自坏……”
少女接着一把拉开铁门,轻松惬意:“你怎么不说话?”
叶知新看着她脸上的疑惑,用力咽下口水:“一把刀,新月死灵柩订造的,说是今日可取。”
“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孩?”少女叉腰挡在门口,审视着叶知新:“你看起来傻傻的,怎么跟那种人一伙?”
叶知新清楚,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他只好解释:“我也刚认识他几天而已。”新月死灵柩果然到哪里都改不了恶心人的坏毛病。
随后转念一想,叶知新这才觉得不对劲,什么叫自己看起来傻傻的。
他很恳切地辩解,自己之前只是无聊之余想搞清楚那块石头究竟做什么用的。
女孩捂嘴偷笑,不说话。
叶知新放弃徒劳无功的说辞,无奈接受了这个形象。
“我叫初见春。”黑衣少女笑着对他说。
叶知新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告诉初见春:“我叫叶知新。”
初见春听他名字有些怪异,疑惑道:“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姓名呢。”
黑衣少女带叶知新一同进屋,室内温度极高,一时半刻就让人浑身发热出汗,橘黄色的炉火点亮每个角落。
初见春先去查看炉膛内的火势,推拉风箱,原本橘黄微弱的火势顷刻间熊熊燃烧变作赤红色的烈焰,发出呼呼的气流声。
她回身的时候瞥见石桌上等待淬炼的短刀,突然抬头喊道:“初见泉,你给我下来!”
叶知新被吓了一跳,跟随初见春的目光抬头,看见屋顶的横梁上果然睡着一个裸露上身的男子。
听见初见春的呼喊后,男人左右手摸了把脸,跳将下来。
刚刚离的高看的模糊,现在叶知新瞧见面前这一身山岳般隆起的肌肉,加上八尺有余的身高,生猛到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初见泉脖颈上的面庞,虽然满是烟灰也难以遮盖其清秀。
初见泉脸上讨好的笑容,细声问:“姑娘,咋滴?”这人居然就是是初见春的父亲,这间锻冶铺子的主人。
“给人拿刀。”初见春没好气地说话。
锻刀大汉低头扬眉,打量了半天,这才对叶知新问道:“我没见过你吧?”
“我是替人来取,那人叫做新月死灵柩。”
初见泉大手在头上摩挲,另一手指着叶知新说道:“你不是他!”
要不是能力有限,叶知新恨不得一拳打死这人:“我不是说了,替他来取刀。”
“我没说新月那个小鬼。”初见泉偷偷看了女儿一眼,说道:“我是说你不是上次那个说喜欢小春的少年。”
可是他这自以为隐秘的动作被二人尽收眼底,初见春一拳戳在大汉腰上,气的满头青筋,恶狠狠地警告道:“这种事就没必要跟不熟的人说了。”
初见泉腰上的软肉吃痛,借口取刀赶忙远离女儿的毒手。
叶知新这边眼神飘忽,权当自己不记得听见了啥。他这身板,可吃不住这怪力少女的摧残。
可初见春不打算放过他,逮住他一直问东问西,饶有兴致。
第一次和女孩靠这么近说话,叶知新显得有些拘谨。
他觉得初见春长得极好看,不过如果脾气好一点,力气再小一点,就更好了。
可惜啊,也不知道那个喜欢她的少年以后得有多倒霉。
初见泉握着一把直刀,刀身被麻织灰布严密包裹着。他随手递给叶知新,嘱咐道:“此刀新锻,尚未铭切,替它取个名字,再回到这完成刀装。”
叶知新双手捧着,仍然觉得有些沉重。他鞠躬致谢,说道:“辛苦大师。”
没想到初见泉竟然害羞忸怩,双手捂脸:“什么大师,过奖了。”
叶知新只好看向初见春,用眼神求救。初见春点点头,表示看我的。
只见她动作利落,箭步上前,然后一脚踢倒初见泉,拍拍手说道:“不用谢。”
留下一脸惊慌的叶知新疯狂摇头,充满求生欲大声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也不客气。”初见春满脸堆笑,看那意思如果叶知新再不知好歹,地上还会多躺一人。
难怪新月死灵柩那烂人叫自己过来取刀,就他那性子多来几次恐怕炉子里淌的就不是铁水了。
叶知新赶紧告辞,说什么还有要事在身,也不管对方信不信。
躺在地上的初见泉突然说:“小春啊,你同他一起出去,顺便路上有什么疑难也可以解答一下。毕竟我看这位少年不太了解锻冶,心里一定有不少问题。”说完还冲着叶知明眨眼。
你冲我眨眼干什么!叶知新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好在初见春没有为难他,只是对着依旧没有起身的初见泉补上一脚。
才走到门口,听见初见泉还在铺子里奋力说话:“小春,我觉得这位少年比那位喜欢你的看着顺眼多了。”
叶知新一行热泪落下。
不让人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