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抱着男婴和那少妇离开码头,向家中赶去。
因为村庄和码头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他们走了不到一公里就进入所居住的渔村了。然后他们需要经过密集的房屋聚集地,再穿过一座大山,来到山的背面,才能到达他们的家。
老祖的家坐落在极为偏僻的地方,就连每日照射到的阳光都比渔村的其他人家少了一半,春天夏天秋天都还好,洗净晾晒的衣服干的还快些,可是冬天就惨了,常常好几天都晒不干。
在他们家的东南方向,有一棵树,长势有些奇怪,从近处看这棵树只觉得“弯弯曲曲不像样”,但是从远处眺望,这棵树像极了“展翅欲飞的飞鸟”。
有一天,渔村里的一家人请了一个有些道行的道士来家中做法,驱赶邪祟。这个道士也曾学过看相之术,来到渔村发现后山有常人看不见的金色虚影,这个虚影极淡。道士惊奇赶往后山发现冒光的居然是一颗弯弯曲曲的树,啧啧称奇,并说道:“此处人家必出贵人!”。这件事流传了下来,但随着老祖一天天长大却还是靠着打渔补贴家用,同村人并没有当真。
老祖他们住的地方虽然偏僻,却也不是毫无人气,老祖的隔壁住着阿婆一家,除此之外几百米处还三三两两的坐落着几户人家。
老祖抱着孩子和少妇来到家门口,他们家就是一个小茅屋,隔壁阿婆家虽然也是小茅屋,却更大更有质感。
老祖看着家门口的木门,斑驳的木门上却有着秀气端庄的春联,心中想着“如果此次遭遇不测,那么明年的春联谁来写,今年的春联会一直破败下去吗”。少妇看老祖在家门口停下了,疑惑的问道“阿狗,怎么了?”
老祖刚想回答,旁边传来了沧桑急促的声音:“是阿狗吗,阿狗是你吗!”“一定是你回来了!”。阿婆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从旁边的门走了出来。
“阿婆,是我,我从海上侥幸逃生了”老祖一边说一边把孩子交给少妇,急忙转身去搀扶阿婆。少妇连忙行礼。
阿婆姓名已经无从考究了,她和她的孙子蔡新相依为命,平日里她靠着帮人缝补衣物,刺绣来供蔡新,上村里的学塾。因为阿婆的刺绣做的好看,缝补衣物也恰似“画龙点睛”,所以每个月除去日常开销和学塾学费,还略有盈余。
“好好好”阿婆欣慰的说道,脸上的皱纹也笑成了一朵花。
老祖全名叫王狗,当初他父母给他取名字的时候,觉得名字越贱越好养活。王狗的祖上曾经在镇上经商,后来传到他爷爷的时候家道中落,变卖房产地契,最后在乡村偏居一偶。等传到他父亲的手上的时候只剩了这个小茅屋。
“今天晚上一家三口过来吃晚饭,庆祝阿狗劫后余生”阿婆说道,阿婆仿佛年轻了十岁。
在阿狗年幼的时候,父亲去服兵役。就在快两年期满的时候,楚国附近的妖兽突然发动兽潮,那一战死伤无数,就连被誉为“一人抵一军”的“先天高手”都死了几个。阿狗的父亲也在那次战役中命丧妖兽之口。
那一战的一个月后,消息传到村里,母亲刚得知父亲的消息时直接昏倒了。母亲醒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吃饭的时候还是摆上三双碗筷。有好几次年幼的阿狗看到母亲自言自语并且对着空气指手画脚,这样的母亲有些陌生,让年幼的阿狗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有一天阿狗带着捏成小人的棉花糖来找母亲,看到母亲又在自言自语,就想着先在外面玩一会,以往母亲过一阵就会恢复正常的,到那时再来找母亲。阿狗在转身的时候撞到了桌子上还没收拾的碗。
“啪!”的一声,这声响在房间内极为刺耳。阿狗的母亲先是一呆,然后就转过头看向手足无措的年幼阿狗。阿狗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捏着衣角,低下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如果年幼的阿狗此时抬头看母亲的眼睛就会发现,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双目无神,机械的转头,机械的仰视破碎的碗,然后再机械的看看了看阿狗,好似例行公事一般。
正在等待母亲惩罚的阿狗,心里忐忑不安。却没想到母亲走过来,温柔的摸了摸阿狗的头,用温和的语气说道:“阿狗,你没被伤到吧”。
阿狗如释重负,开心的说道:“母亲,没呐。娘你看我手中的糖人漂不漂亮”
母亲抱起年幼的阿狗,走到屋外说道:“真漂亮,娘带你去买更多的糖人好不好”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不怎么关注阿狗了,此刻阿狗像是得到什么莫大的嘉赏似的,快乐的手舞足蹈说道:“母亲要带我去买糖人了,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阿狗的母亲似有不忍,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天以后,阿狗的母亲就给阿狗买各种好吃的糖人,各种好玩的玩具,各种好看的衣服。以至于村里的人以为阿狗家是不是发了一笔横财。
突然有一天,母亲把阿狗叫到身旁,对阿狗说道:“阿狗,你去镇上帮母亲到药堂里抓一位草药,两两甘草”。阿狗说:“母亲,你没事吧”。母亲说:“母亲没事,快去吧”。阿狗看了看母亲的脸色,气色红润不像生病的样子,于是说道:“母亲,那我走啦”,说着迈开步伐往门外走去,走到门槛的时候。母亲突然说道:“等等,再让娘看一眼”,阿狗停下脚步,有些疑惑。此时阿狗刚走到门槛处,初春的阳光照射在转身面向母亲的阿狗身上,阿狗显得白里透红煞是可爱。
“母亲还有什么事吗,太阳照的我有些热,没有事我就去镇上给母亲抓药去啦”阿狗一脸天真的说道。“没事了,你去吧”母亲说道。等阿狗出了家门,母亲喃喃自语道:“阿狗,请原谅母亲的自私”。
因为之前帮母亲抓过药,所以对去往镇上药堂的路很是熟悉。阿狗从家中往返镇上大概需要两个时辰。阿狗来到镇上的药堂,这个药堂是老字号了,口碑很好。阿狗来到一楼,向药堂伙计排出两枚铜钱,人小鬼大的说道:“小二,来两两甘草”。至于阿狗为什么会这句话,当然是因为和其他的大人们学的。小二见到阿狗,把肩上的毛巾拿下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并打趣道:“小不点,又来抓药啊”。阿狗故作老成的说道:“谁是小不点,你就比我高一点点而已”。小二看了看不到柜台身高的阿狗,转身找甘草,并且嘴中笑着说:“好好好,尊老爱幼,你说的都对”,说完将包装好的甘草递给了阿狗,并且摸了一下阿狗的头。阿狗虽然心中不忿,但却忙着回家,冷哼了一声,跑出堂门,往家中赶去。
阿狗回到家中的时候,此时正值夕阳时分。阿狗还没有进门就大声嚷嚷道:“母亲,我回来了”。阿狗打开门,冲进母亲的房间,喊道:“母亲,母亲”。看到母亲躺在床上似乎是在睡觉,阿狗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准备给母亲一个惊喜:今天我从药铺回来的时间比以往早半个小时呐。阿狗看到母亲躺在床上,嘴角溢血。手中的药包失手掉落在地,冲到床边,用两只小手使劲的摇晃母亲的肩膀,大声呼喊“母亲,你醒一醒啊”,母亲还是没有反应。不经意间阿狗泪流满面,蜷缩成一团。“母亲,求你了,醒一醒再看看阿狗。以后我再也不要好吃的糖人,好玩的玩具,好看的衣服,我只要你醒过来”。“娘!”阿狗撕心裂肺的喊道。
“对了,说不定娘只是病了,肯定是这样,大夫,我要找大夫”阿狗一边往外跑一边嘴里大喊“大夫!大夫!”
隔壁的阿婆听到阿狗撕心裂肺的那一声“娘!”,于是急匆匆的跑到隔壁就是阿狗家,在阿狗家的门口和出门找医生的阿狗撞了个满怀,阿狗被撞翻在地。看着满脸泪水鼻涕的阿狗,阿婆想拉住阿狗问怎么回事“你娘怎么了”,阿狗起身后,嘴里直喊:“大夫!大夫!”似乎眼里没有阿婆,没有回答阿婆的问题,转而避开阿婆拼命似的奔向村里大夫就诊的地方。
听到“大夫”两个字,阿婆变了脸色,冲进阿狗母亲的卧室。看到阿狗母亲嘴角溢血,心中已经知道事情的十之八九了。试一试阿狗母亲的鼻息,果然。不禁叹息道:“这又是何苦呐”。
阿狗来到村里大夫就诊的地方,只是拉着大夫的衣袖往外扯,因为气喘吁吁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大.....救救...我.....亲”,好一会用哭腔沙哑的说出一句话:“大夫我求您了,快看看我母亲,我母亲昏迷不醒。”看着眼睛红肿的阿狗,大夫动了恻隐之心,没有说什么直接背上治疗用的箱子,跟着阿狗去他家里。路上大夫嫌阿狗速度慢,因为阿狗体力消耗太多,速度变慢了。而在一些治疗中时间就是生命,所以直接抱着阿狗跑,阿狗负责指挥路线。
大夫抱着阿狗来到阿狗家中,发现阿婆在屋里,因为阿婆不放心阿狗,一直守着。大夫直接跑到阿狗母亲面前,大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但还是试了试鼻息,没有。一旁的阿狗紧张的看着大夫。大夫不禁长叹一口气,说道:“你母亲已经去世了,服毒,鹤顶红”。说罢不忍再看阿狗的表情。
阿狗狰狞道:“你胡说!你胡说!明明是你医术不好!”“你个庸医!”说着说着就要扑上大夫。阿狗被阿婆制止,抱在怀中,阿狗不断挣扎并且说道:“母亲怎么可能会丢下我!”“我买的甘草她还没用呐!”“你们凭什么说她死了!”“你们都在演戏骗我对不对”“母亲你今天早上还和我说我们明天一起去放风筝”“母亲还说以后的冬天都会给我暖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慢慢的阿狗的声音越来越低,阿狗悲痛欲绝晕倒了。
大夫走的时候,在桌上放了几包平复情绪的药草,连连叹道:“可怜!可怜!”。
阿狗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阿狗走到昨天母亲让他停下的门槛处,坐了下来。
清晨的第一褛阳光照射到身上。灰尘在空中追逐嬉闹;远处的蜜蜂在花朵上采蜜儿;脚边的青草在露水中照镜子;柳树上的朵朵嫩芽在阳光下排着队跳舞;躲猫猫的鸟儿坐在树上鼓掌;阿狗没了母亲。
阿狗母亲的后事,由阿婆帮忙办理。此后阿婆多了一个义子。
阿狗答应阿婆晚上一家三口会去吃饭。阿婆看了看阿狗和那个少妇,打趣道:“行了,你们进屋里去吧,不打扰小两口腻歪了。”
阿狗和那少妇都不好意思了,阿狗挠了挠头,那少妇羞红了脸颊。阿婆看到小两口如此有趣,也哈哈一笑回屋里去了。阿狗和那少妇目送阿婆进了屋关上门,他们才进屋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