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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贼

我的学校具体位置不详,在我去报到的时候,还没有流行手机,我并没有在网络中查到我觉得真实的数据,录取通知书的封面有一个很体面的大楼,其实我也是去了以后才明白,上学跟买方便面一样,图片仅供参考,一直到我毕业的时候,说好的图书馆依然是一百亩苞米地。我叫达哥,祈求顺利的意思。在一个两万多人的校园里,你并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班级,专业,或者住在哪个宿舍,这并不能让你我成为朋友,也阻止不了我偷你。

我偷得东西很多,暖壶,耳机,自行车,最多的是书,占座的书。大部分的时间我都留恋在校外的墙边,顺着墙边通向不远处的工业园,在杂草的掩映中有一条蜿蜒的铁轨,而我在这里七个月了,从没有看到过火车,只有荒草中cosplay伏地魔的男女。我的梦想就是在毕业之前把这二公里的铁轨卖个好价钱,只不过一直找不到下家儿而已。

天黑之后,我就开始巡视我们的自习室。一共7座教学楼,在灯光之下,你很容易知道哪里在上课,哪里在有人自己学习。我的任务就是溜达到没有人在的教室,选几本热门又不畅销的教材或者辅导书,装进背包,攒几个星期卖给火车站的二手书贩子。利润其实不大,生意也蛮辛苦,只不过安全罢了。我见过女生丢了暖壶之后,在水房间贴大字报批判人性之毁灭的,见过女友被人领错了爬到楼顶向全世界宣战的,唯独没有见过丢了书心浮气躁月经紊乱的。大多数的书本,只是一个占座的工具,或者表示他的主子很努力,不夸张的说大学自习室里面,几乎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本书。

而这些书该有多么的寂寞?

我们学校占座是出名了的疯狂。当然这并不代表大家多么热爱学习,只不过我们的教学楼装了空调而已,引得隔壁几个学院的人也纷纷跳墙,寒假之前就要抢占考研座位,考试之前要抢占自习座位,有对象的还要考虑情侣旮旯卡座,没对象的要抢占卡座的后桌儿。占座的工具也不胜枚举,有放个眼镜盒的,有人放一支笔,有人在桌面上写自己的名字,基本这些都是第二年才准备开始复习的。普遍的是放几本书,像我舍友那样,买四个自行车链子锁,把桌子吊挂在暖气管子上的,确实凤毛麟角。有了充足的货源,再加上火车站童叟无欺的良好行情,所以倒手这些书本,成为我抽烟喝酒的重要产业支柱。

当然,这事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在我遇到陌生人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学校只有我自己具备独立自主荒野求生的技能。

那个教室很偏僻,在顶层,我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孩在默默的背书,我觉得我是比较礼貌的,因为我踏踏的步履声惊扰她之前,我努力做出了一个矜持却不做作的微笑,是的,她也轻轻颔首,我说我可以坐在这里学习吗?她没有拒绝,是的,即便她没有同意,应该就是这样的一样的意思。她在看考研政治,我打开一个罐儿啤,可惜她瞅一眼就走了。我开始观察这个房间,这里的女孩应该普遍比较胖,因为桌子上的书格外的多。

我看到几本厚重的工具书,装进书包,抽紧拉链,准备走的时候,滴滴滴,在座位的桌斗里,一个黑色的手机,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男人慌慌张张跑进来,看了看坐在座位上的我,和我的书包,关掉了手里的另一个电话,他似乎想问我什么,或者说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走了。我看了看书桌上的书本,有一本扉页写着,盖浇饭去死。

很显然,那哥们不像挑食厌食的人,也不会有个女人叫盖浇饭。

而他似乎在这个位子逗留了一些时间,那么他在做什么。

直到我在火车站地下的书城遇见了他,他在跟书贩子讨价还价,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具备收集考研真题这么个上层次的爱好,所以我给了他一根烟,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稀里糊涂算了账走掉了。我开始为他担心。他出手很频繁,而且喜欢喝酒,有时候会睡在别人的位子上,这就难怪会把手机遗落了。相比于我的挑三拣四,他基本是荤素不忌,基本他去过的地方,走之后都是一副要辍学的样子。最要命的是,他有个卖相不错的女朋友。路边喝酒的地方我常去的大排档,附近有个不错的快餐厅,那里临街的位置,让我开始注意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我看到他们牵手走过马路,在餐厅里玩手机游戏,有时候还会吵两句。我的车子一直是开学偷得第一辆坤车,而他似乎最近新接了一辆捷安特,后座还放个海绵垫子,奢靡。

冬天来得时候,期末考试也就不远了,对我来说这个乏味的地方,没有夏季和冬季,只有淡季和旺季。对我的朋友大熊来说,只有发情季和发情季过渡期,这个过渡期一般七天左右,这七天他将痴迷DOTA看破红尘。大熊说他看上一个选修课的妹子,所以我选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额外加个班来上课,大熊指着两点钟方向说:是不是很有特色?而且星座跟我很合。

我说你怎么知道?大熊很严肃的告诉我,这个课开了一年了,大家都自我介绍好几回了,老师经常点名,我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正说着老师喊我,马达。然后大熊说到,自顾自开始回答问题。

这一节课的收获,不过是确定了,特色妹就是陌生人的女朋友。

令人困惑的是,特色妹跟大熊说,她并没有男朋友。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大熊挥动小铲子去别人家翻地,自己家里一片荒芜的样子。对于一个不善八卦的我,很难把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跟谁探讨,所以我把它写成一个故事,发在了校园网上,以大熊的名字,疯狂的意淫了一个被人玩弄感情却没被玩弄肉体的宅男大学生的琼瑶式帖子。

大熊看了之后非常气愤,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写?为什么这个男人不能摒弃前嫌,也许那个女孩也有苦衷,当然最令我诧异的是,他还问我,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哪个男的这么倒霉,并言之凿凿,肯定是处女座,第二天还求我,写下去,写一个美满的结果,要不他睡不着。

可喜可贺的是,有个女性账号,留言安慰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吧,起码我们的聊天次数开始多起来了。

以大熊的名字。

我问她,能知道你的名字和专业吗?

她说我叫简若宁,外语系。你呢?

我说我会去找你的,先这样。

期末复习的最后一天,我把所有的笔记缩印成了一片片,大熊也在他的桌子上写满了答案。下楼的时候,我看见简若宁在隔壁班走出来,我说大熊这个女孩怎么样?大熊说,恩,很有特色。

下午第二节课,我去简若宁的座位上,留下大熊的手机号码,然后偷走了她所有的参考书。

第二天我早早地一个人先去了教室,站在窗边抽烟,我看着大熊骑着二八大杠风风火火,也看到简若宁和宿舍的人抱着笔记谈笑着走来,我想,给一点时间,总有事儿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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