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睿第一次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盖绮伦对百林照顾得如此热情周到,远远超出一个老板对员工的态度,心里多少有些醋意:“哎,我问你,你们女老板好像对你特别关心呢。”
“嗯,是的,对我确实不错。”百林也没多想,平时盖绮伦对自己确实照顾有加,他说的也是实话。
“怎么个不错法,她对你咋啦?”米睿一边低头削水果,一边用余光偷偷观察百林的表情—这是大多数女人常用的伎俩。
“比如,别的工人每天必须按时上班,不然就要被扣工资和资金,我呢只是利用课余时间去那儿打工;在工资方面,我还要比其他服务员略微高一些,而且老板对别的工人态度很严厉,而对我却……”,正在絮絮叨叨讲述盖老板平时对自己的关切时,百林无意间发现米睿停下削了一半的水果,正用异样的目光愤怒地盯着自己,他马上意识到刚才的话似有不妥。
“说啊,怎么不说啦?!哟--哟--哟--瞧你那表情,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哼—各人自己削水果。”也不知道米睿哪儿来的一股无名烈火,当场把水果刀和水果盘一起扔在百林身上。
“哎哟—”,可能刚才扔水果盘的时候,无意间碰到正在输液的左手,百林下意识地惊叫起来。
“啊,怎么啦?”百林疼得龇牙咧嘴,看样子不像是装的,米睿转身问道。
“快—快—把水果盘拿一下!”脑袋上有伤口,无法动弹,左手正在打吊针。右手长时间输液,动一下也挺疼痛,所以百林只能左右噘嘴来表达意思—那种模样和表情相当滑稽。
“噗--哧--,哈—哈—哈--”米睿实在忍俊不禁,大声笑出来。也许是为了惩罚百林刚才说的那些话,她莫名其妙地捂着肚子笑得蹲在地上。
“啊—啊—”,百林痛得连续呻吟。
不对啊,在初中打球那次也伤得利害,但也没有如此矫情!莫非—
米睿立即停止笑声,随即站起来,迅速端开刚才扔在百林身上的水果盘。
“别吓我,怎么啦,怎么啦?看见百林疼得额头冒汗,嘴唇发紫,米睿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
“手,输液的左手好疼,啊唷—”
米睿轻轻掀开盖在左手上面的被褥,原来是刚才水果盘将针头弄移位了,手背立即肿起一团血泡。
“啊—医生—护士---”米睿哪见过如此情况,急忙按床头铃声呼叫。
护士闻讯赶来,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原来是“漏针”,好在针头未刺破其它血管,很快便当场处理完毕。
在医生或护士看来不过就是小事一桩,不必大惊小怪,可是米睿却相当自责:“百林,对不起哈,我不是故意的,现在好点了吗?”
看着米睿因害怕而哭丧的脸,百林故作轻松:“没事啦,不过就像蚂蚁夹了一下而已。”
“还说没事,这儿都肿啦。”米睿一边说,一边还夸张地朝针头处吹吹气。
“你不生气的话,我手就不疼了,呵呵。”为了逗米睿开心,百林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跟她贫嘴。
“还有心思开玩笑?我都快被吓死啦!”当看到百林无啥大碍,米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陶娜娜教训完三爷之后,把赔偿事情也安排得妥妥当当,本想抽时间到医院看看百林。但是就在这时候,她奶奶在香港突然遭遇车祸,同样受伤住院,便和父母亲一道前去探望和伺侯。不过也好,免得与米睿碰面之后,各方心情都不愉快,甚至尴尬冲突。
盖绮伦回到家里反复思考,百林这次受如此重伤,的确是因为自己餐馆的生意而起。自己之前决定伺候他一辈子的事情看来无法实现—他既未残,更未亡,活得好好的,而且身边还有“女朋友”。
无论从人品,还是能力,这个男人都值得终身托付。既然现在无法实现“以身相许”,但总觉得亏欠对方,自己确实应该拿出诚意去补偿,至少在经济方面是可以做到的。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人们对于商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认知:利益、精明、奸诈。正所谓无商不奸,无利不起早。
盖绮伦虽然也具有商人同样的特质,但是百林对于她来说却是个唯一例外。她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打算把自己独家经营川菜餐馆10%的股份无偿转让给他。
古人总结得非常精辟: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仁不从政。
当然,盖绮伦之所以作出如此选择,不仅仅是出于感激且对百林心生爱慕之情,而主要基于三点考虑:一是百林确实两次为她挺身而出,而且这次伤得如此利害,理应得到补偿;二是留下他等于给饭馆买了保险,而且是活广告,双方能够取得双赢;三是给手下员工树立榜样,这样他们就能够死心踏地跟着自己干事业,目的在于笼络人心。
不得不令人佩服,她这种想法和安排真可谓一箭双雕。
毕竟在商场打拼多年,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她清楚知道百林与社会上其他男人有着明显区别:单纯、忠诚、守信誉。
前次跟他商量兼职保安加薪的问题,没想到百林居然拒绝了。假如这次又说股份转让的事情,别人肯定会求之不得,但是百林却会拒绝这份意外之财。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收下这份厚礼,无异于欺负弱女子,而且还有趁人之危之嫌。作为学生,他没有那么多的贪欲或私心杂念。在别人看来,甚至觉得傻得可爱。不管怎样评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最重要。
为了实现自己思考已久的愿望,她没有直接跟百林交谈,只好退而求其次。
盖绮伦每天按时给百林和米睿送来一日三餐,为了补充营养,特意安排王师傅做出一些花样繁多的可口饭菜。在她的精心调理下,约一周之后,百林的伤势逐渐好转。
这天中午,她又照例到医院给俩人送饭。趁百林吃饭的时候,在米睿耳边说悄悄话。
“有啥事搞得这么神秘,快点说来听听。”见俩个女人说悄悄话,百林好奇地问。
“管那么多干嘛,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够听女人之间的私密事情?”盖绮伦笑着回答。
想想也是,百林不好意思再多问,只顾埋头吃饭。
盖绮伦挽着米睿的胳膊来到医院内的一处亭台:“妹妹,我跟你商量件事儿,想得到你的支持,行不?”
“盖老板,有什么事啊,怎么这样严肃呢?”米睿看着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知道盖绮伦想说什么。
“妹妹,百林这次又为我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想感激和补偿他点儿什么,这样我内心才好受些,你觉得呢?”
“盖老板,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你直接找他说呀。”米睿说得也不无道理。
“小睿,别叫我盖老板,我年龄比你大几岁,就叫我姐姐吧,百林也是这样叫的。”
“行,姐—”米睿调皮地喊道。
“小睿,我之所以没有直接跟百林谈这个严肃的问题,是因为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上次我想帮他,就被他拒绝了。”
“还有上次?他上次怎么啦?”
“哦,不,不,上次他没受伤,而是我上次被人打了。”盖绮伦害怕误会,急忙解释。
“那跟帮不帮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米睿还是不太明白。
“是这样,他上次救了我,而且一个人能够打败七八个,所以我就想让他兼职当餐馆的保安,这样餐馆安全有了保障,百林也名正言顺可以多领一份薪水。可是他却坚决不要我给他的兼职工资,你说他是不是傻得可爱呀?”话语间,盖绮伦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感情。
“姐姐,你可能不太了解百林,我去过他家里。说实话,他家庭条件确实比较差,两个哥哥嫂嫂都各自成家立业,没有精力送他上学。父母亲都是农村人,仅靠种庄稼给他挣学费和生活费。即便这样,但是母亲对他管教却相当严格,尤其在做人这方面很诚实。正是基于这些因素,我才喜欢上他的。不过,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在学习方面是个难得的人才,但在生活方面却又像个弱智,需要女人照顾。”米睿毫不隐瞒自己对百林的好感和客观评价。
“看来你确实比我了解他。”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盖绮伦内心却是相当复杂。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正事还没谈。
“妹妹,百林这次受伤如此严重,我想在经济上给予一定的补偿,你说行吗?”盖绮伦转换主题。
“那你打算怎么安排呢?”
“我反复考虑过,准备把餐馆10%的股份给他。”
“转让10%的餐馆股份?”听到这个数字,米睿感到特别惊讶。
“对呀,10%的股份,少了吗?”看着米睿的表情,盖绮伦误以为股份给少了。
“没—没这个意思,但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付出这样多的代价呢?”在米睿看来,这的确是一笔数额不菲的意外之财。
为了打消疑虑,盖绮伦把此前思考过的三点原因分析给米睿听。
“在做生意方面,我确实不懂,但刚才听你的解释,我大概明白其中的原因。既然这样决定了,对你餐馆经营和对百林个人来说都有好处,那我就坚决支持。”米睿当场表达自己的看法和态度。
米睿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觉得这样并非乘人之危。既能增加盖老板餐馆的生意,百林的所有付出也应当得到这份回报。况且,他老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经济不宽裕,挣钱也相当不容易,所以决定找机会去说服他。
快出院之前,米睿见百林身体恢复较快,而且这天心情特别高兴。她试探着问百林:“你为盖老板差点丢了性命,人家想感谢,你说咋办?”
“什么差点丢了性命,太夸张了吧!我给老板打工,为她做事,老板付我工资,如此简单的劳务关系,不用其它什么感谢,而且这次医药费都是她给的。”百林不是个贪婪的人,他对于物质或金钱的追求欲望非常淡然。
“百林,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你为老板那么卖命,而且受了如此重的伤。你想想,如果不是你的出现,盖老板的饭馆虽说不一定关门歇业,至少也被那帮人砸得七零八碎的,损失肯定惨重,她还能顺利经营下去吗?”米睿帮他理性分析。
“小睿,你知道我的作人原则。什么影响餐馆经营,哪有那么严重,太夸张了吧。”
百林还是以前那样固执,为了说服他,米睿只好改变沟通方式。
“我丝毫不怀疑你的人品,这样,我问你,假如为了帮助盖老板把生意做好,你愿意出力吗?”米睿确实相当聪明,她换个角度来跟百林交谈。
“那有什么好说的呀,我当然愿意出力呀。你想想,餐馆生意好了,我才能够长期在那儿打工,也才能拿到工资完成大学学业呀,这无可厚非。”
发现百林脑袋开窍了,米睿继续旁敲侧击:“盖老板之所以作出如此决定,一是把你们双方的资源捆绑在一起,发挥市场最大潜能。对你而言,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对她而言,企业既有了广告效应,又有了安全保障,你说,是不是双赢?”
“最重要的是,这套方案是盖老板主动提出来的。当然,假如是你自己提出,那性质完全不一样,说明你贪财、趁人之危,那人品就有问题。如果真是那样,我会看不起你的。但问题的关键是,你既没有这样想更没这样做,所以我和盖老板都丝毫不怀疑你的人品,相反,更加信任,更加佩服,你真是好男人,也是值得我终身托付的男人。”米睿不愧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于情于理,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还不忘借机表达自己追求的原因、态度和决心。
在为人处世方面,百林较米睿来说简直弱爆了。
思路清晰、逻辑缜密、言之有据、口若悬河,她一口气讲了大堆道理,把百林说得心服口服,根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尽管米睿说得头头是道,但是百林的态度依然模棱两可,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明确拒绝,一直沉默不语。因为从来没有遇到类似问题,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总是举棋不定。的确,如此重大的决定,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是很难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