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郊外的小道上杂草丛生,此处很是偏僻,等秦可言走了有一会儿了才发觉这件事情,蓦然停住步子不再前进。荒郊野岭,孤男寡女,落寞地垂下头,低迷的情绪让慕容棣看得太过明白。
“夫人?”慕容棣试探着道。
“慕容棣,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与我都没有关系,你不必用这些来挑拨我与韩流之。”秦可言拢了拢走乱的衣衫,好似不在意道。
“真的不在意么?”慕容棣笑道,“若真的不在意,又为何才看见他们二人靠在一起便甩袖离开?若真的不在意,又为何在李青莲想要赶走楚弦时,一言不发?你明明是知道楚姑娘对冰蛟是动了手的,李青莲不信任楚姑娘,可她是救过你们的人,又是盟主少时的好友,她可真的会陷盟主于不利?”
那些阴暗的小心思被他说出来,感觉整个人在他面前再无遮挡,一点一点逼近的慕容棣被她挥手打开:“又与你有何干系!”
“呵呵……”慕容棣想要制住秦可言是轻而易举,抓住她抵在树上,勾起的笑无比温柔,“因为你是凌虚剑主人,而我需要你。”
“所有人都需要我。”秦可言冷哼道。
“可是我想,我比较有机会……毕竟,你现在在我手里。”慕容棣笑容不改,却是凑近低声道,“夫人可乐意来我慕容府作客?”
秦可言一头撞了上去,怒喝:“你们慕容府狼子野心,亏得中原武林盟待你们一直不薄!”
“呵呵呵呵呵……”慕容棣偏过头去,低低笑着,比之前落在秦可言眼里虚伪的笑多了几分别的情绪,让她一刹那怔住了,莫名有些难过。
蓦的,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眼中是恨意:“不薄,自然是不薄,中原武林盟待所有门派都不薄。只是这与我有何关系?我向来也不在意,我在意的,不过是我慕容府的人。”
“自私。”秦可言偏过头去。
“谁又不自私呢?你难道就不自私?”言外之意无需明说,慕容棣望着她的眼睛分外的意味深长。
“你把所有人的命都不当回事!”
“是。那又如何?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人,做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事,即便说服自己迫不得已,可是,我们都懂的,你想待在韩流之身边,我想要凌虚剑,那不都是我们心中的贪念么?”
秦可言摇头:“不!若我离开韩大哥,武林会大乱!”
“秦可言,”慕容棣不再叫她夫人,而是直呼名字,颇有几分无奈,“你既然不想当坏人,何必又披着好人的皮来做坏事?最后又还想说服自己做的并非伤人之事。”
三言两语倒是让秦可言有稍稍的动容,原本也就是违心强留在韩流之身边,心中一直挣扎,瞧见他看着楚弦的目光时,瞧见他刻意让自己不在意楚弦时,都曾想过就此离开吧……那并不属于自己。
只不过……
“我只是……想要报仇而已。”眼角微微泛红,秦可言低下头,轻轻道。
慕容棣微微笑了,将人搂进怀里,竟然也没有被挣开,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温柔地安抚:“我也可以帮你报仇,为何非要选韩流之呢?为何非要插在他们中间呢?”
“你只是为了自己。”
慕容棣稍稍叹了口气,放开了她,席地而坐,很是随意,其实抛开这些日子他针对他们,他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足以令许多女子倾倒。如今没了那般轻浮,静下来,让秦可言有了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我母亲叫棣棠,”慕容棣默了许久蓦然开口,“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与李青莲曾经私定终身,后来家道中落,李青莲远在塞外,我母亲流落至相思苑,被我父亲赎出来。棣棠,便是我母亲在相思苑的花名。我名为棣,实则我还有一胞妹,名为棠,八岁那年被四长老带走再没有音讯。如今我告诉你我只是想救她,你信么?”
平淡而忧愁的口吻,与慕容棣平日太不相似,让她有些捉摸不透,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许是知道她不相信,慕容棣接着道:“李青莲是我师父,我却从未叫过他,他对不起两人,一是我母亲,她需要他相助时他远在塞外,二是小棠,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四长老带走,还拦住了我爹娘。那时四长老势力如日中天,固然他是怕再将我也牵扯进去,但是,他凭什么做主?我怕被牵扯吗?小棠方落地时,我便捧在怀里逗她,他一句怕牵扯,便将我打发了?当初他收顾守城为徒的时候,怎么不怕牵扯了?”慕容棣话语里几分嘲讽倒是赤裸裸表现在秦可言面前。
“你将这些告诉我……是想让我可怜你吗?”秦可言道。
“或许吧。”慕容棣忽然笑了笑,偏头拍了拍她,“小棠其实与你一般年纪,我最恨自己未能尽一个哥哥的责任,放她任性,为她挡祸,然后等她长大,便帮她挑选夫婿,看着她出嫁。这种遗憾,你能理解吗?”
她如何能够不理解呢?她也并非家中独女,那个才见过几面却为她引开曼陀罗杀手的妹妹又如何不是她的遗憾?甚至,她不知她人在何处……
可是,慕容棣曾威胁了韩流之是事实,是真固然可怜,但也不能便如此相信他。秦可言依旧是留了个心眼,只是问道:“为何不告诉韩大哥?他一向待人仁义,你若实话道来,他必不会为难你。”
“呵呵……”慕容棣笑了笑,却是道,“出来挺久了,还是将你送回去吧。”
她有些不解,这件事情其实摊开了说最好,为何非要藏着呢?他不愿意与韩流之说,是否便表示这件事其实是他胡诌呢?可是他眼中的牵挂和遗憾,又实在太过真切。
“慕容公子……”秦可言还是开口了。
慕容棣停了下来,平淡道:“我与韩流之比如何?”
“两人都是人中翘楚。”秦可言琢磨了一会儿道。
“两个从一开始便站在高处的人,免不了被人比来比去,我也是个男人,要争一口气,我绝不会向韩流之低头。”慕容棣笑道。
秦可言垂眸,望着腰间的配剑。武林中人的是是非非,心高气傲,她怕是永远也不懂了。微微叹了口气,朝着他笑了笑:“走吧。”
慕容棣上来两步顺了顺她耳旁的发丝:“如果韩流之身边待不下去了,不如来找我。”
话语不知是真是假,却还是让她的脸上爬上了绯红,偏过头去,道:“慕容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
“哈哈哈……”慕容棣笑了笑,不再打趣她,“赶紧走吧,回去晚了被柏汇阳添油加醋一番告诉韩流之,他估摸着明日就得杀到我慕容府来了。”
“为何?”秦可言有些不解。不是都知道韩流之并不在意她么?
慕容棣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有些事在一旁看着,却不点破,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秦可言又追问了几次,慕容棣始终不肯说,最后拉到别的话题上去,聊了一路,也让秦可言暂时忘了这茬儿。
秦可言回客栈果然遇见了柏汇阳,柏汇阳瞧见两人一起回来,冷哼了一声,便正眼也不瞧,从他们二人身边出去了。
秦可言习惯了柏汇阳对她的冷淡,也不在意,与慕容棣道了别,便回房了,韩流之还未回来,她心中那些被她压下去的一些不舒服才又重新冒了出来。
柏汇阳出了客栈,慢悠悠晃到了城郊,撞见楚弦跪在草地中,韩流之就这么枕在她腿上。两人很是安静,柏汇阳脚下的步子不自觉便停了。
先是一股热流涌上心头,那些嫉妒与不甘全都冒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又为两人感到开心。
终于,和好了么?
“站那儿做什么?”楚弦回头看向他。
他笑了笑,摸摸鼻子,似乎有些尴尬:“你把我叫来打扰你们?”
“我说急事,你却晃了一个时辰才到这儿?”
“我看不急。”柏汇阳挑眉,指了指她腿上的人。
楚弦回头看了韩流之一眼,忽然声音沉了下来:“汇阳,我与他之间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插手。”
她如此说,他才意识到几分不对,走近看了一眼,这才发觉韩流之已经昏迷了过去,皱眉道:“流之怎么又昏迷了?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我对他用了摄魂术。”
“什么?!”柏汇阳立刻查看了一番韩流之,当真的确认是摄魂术导致的昏迷,望向楚弦的目光全是不解,“为什么?”
“他很痛苦。”楚弦却是望着韩流之,静静注视着,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擦着他额头的冷汗。
“既然知道他很痛苦,为什么?”柏汇阳声音也冷了下来,摄魂术不是玩笑,而且可以让人陷入昏迷的摄魂术,她究竟还藏着多少东西?
“带他回去吧,不要告诉他见过我。我知道你一向比韩流之聪明,有些事情看得比他要清楚,可关于我的事情,即便你知道得再多,也请你不要告诉他。”
柏汇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二人:“你不会是洗去了他所有的记忆吧?”
“呵呵,你都做不到,我这个半吊子,又怎么做得到?花了些力气,佐着一些迷药,错乱了他这两日的记忆而已。只是,我知道你能解,可是为了他好,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干脆什么都不告诉我会更好。”
“对你当然更好,这样你便有了理由去探看,你便有了理由去解这摄魂术。”
“你说了我便不解了?”
楚弦缓缓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眸深沉,唇角带着几分笑:“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