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技穷,不得不向师兄弟们求助。一人计短,三人计长。三个臭皮匠,也许能顶个诸葛亮。西医会诊的方法被老院长拿了过来。这下可好了,陆一鸣成了那只可怜的小白鼠,而且还是只大肚皮的。方子换了一张又一张,汤药喝了一碗再一碗,直喝得他连打嗝都带着阵阵草药香。
看着儿子那难以下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肚里灌的样子,陈长雁不免有些生出就此放弃的念头。
医者父母心。元增儒老院长他们也不是铁石心肠,基于陆一鸣的实际情况,向师父他老人家求援成了唯一正确的选择。
至于是向师父请教,还是直接请师父出手,众弟子们又有了一番争论。
本元堂中医院现任院长——张老神仙的小徒弟——金思贤教授第一个开口说道:“我建议直接请师父他老人家出马。一者,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必须求援于师父。二者,陆一鸣的病症很是特殊,可以给师父的医案增加一个新的病例医案。三者,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提升一下医术。”
已经从事行政工作的六徒弟徐之阳最不希望别人打扰师父闭关修书,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被大师兄截断了话头。
大师兄王东和说道:“原本我是不主张惊动师父的,但听了小师弟的想法,觉得请师父出马是最好的选择。”
徐之阳急忙站起来,反对道:“部里和厅里都有明确指示,要求我们不得以任何借口打扰师父闭关修书。”
王东和抬手虚按,先让徐之阳坐下来,然后说道:“部里是有要求不得以任何借口打扰师父,但也没有规定师父不能治病救人。”
徐之阳又说:“那也没必要非得请师父出山啊。我们向师父请教也是可以的嘛。”
元增儒解释的说道:“老六,我们知道你身负部里厅里的重任,要保证师父能够静心修书,责任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但你想过没有,不管是向师父请教,还是直接请师父出手,只要让师父知道有这样的特殊病症,他老人家总是要见上一见的。”
徐之阳十分了解师父的性格,张了几次口,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又闭口不言。
“既然决定请师父出山,那便要做足准备。”大师兄王东和见统一了意见,便主动的安排道:“增儒师弟最先接诊,负责准备病例资料。思贤小师弟把平日里疑难的病例选几个出来,到时一并向师父请教。剩下的人再把咱们治疗的思路再理一理,整理出来个章程,好让师父指点评讲。”
终于请得张老神仙出山,陆一鸣的病症有望得到救治,陆家人不由得喜出望外。唯有家人不能陪同而去,显得略有些美中不足。
看着陆一鸣跟随老院长等人走远,陆长云半是安慰半是感慨的对陆家其他人说道:“一鸣是不幸的,遇到了如此离奇的灾难。但是,一鸣又是幸运的,得以有缘面见张老神仙,并由其亲自救治。祸福相依,塞翁失马啊。”
有时候,机缘就是这么的让人弄不明白。冥冥之中,毫无关联的两个人,竟因为莫名的一件事,神奇的建立起了联系。
如果不是有老院长带领,陆一鸣怎么也不会想到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的张老神仙竟然就隐居在金陵市西郊小山村一个普通的小院里。小院很普通,老神仙也看不出有什么非凡异样。如果非要找点不同,那就是少了一丝长年劳作的艰辛,多了一分悠然豁达的平和。
等老院长表明来意,老神仙没有急着上手诊脉,转而向众弟子问询起治疗的详细情况。元增儒知道师父是要指点他们,也不多作啰嗦,仔细的介绍起治疗的经过和师兄弟们的辨证思路,最后怕有什么遗漏,又让师兄弟们做了补充说明。
陆一鸣亲身经历了治疗,对这些事情太熟悉了,便没作太多关注,而是把注意力转到了老神仙身上。也许是老神仙的名号太过响亮,也许是老神仙的神态太过慈和,莫名的给了他极大的信心,相信自己的顽症这次一定会得到彻底的治愈。
老神仙也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一边听着病情介绍,一边对陆一鸣进行着望闻问切中的第一诊——“望诊”。两厢印证,老神仙对病情已然有了分断。
望诊是中医运用视觉,对病人全身或局部的神、色、形、态等进行有目的的观察,进而诊断疾病的一种方法,是“望闻问切”四诊之一。中医上认为人体外部和身体内的五脏六腑关系密切,若脏腑功能活动有变化,必然反映于人体外部的神、色、形、态等名方面。五脏六腑和体表由十二经脉贯通在一起,又分别和全身的筋、骨、皮、肉、脉相配。观察体表和五官形态功能的变化征象,可以推断内脏的变化,同时还可以反映全身精气神的盈亏和动态变化情况。
听元增儒师兄弟介绍完病情,老神仙不置可否。稍作思索,轻声吟出两句唐诗:“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也能没马蹄。”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是著名诗句,只要读过几首唐诗的人都知道。老神仙的国学素养应该是极为深厚的,怎么会把“才能”错念成“也能”,不会是年老神衰了吧。再看了看老神仙的神情和元增儒的表现,陆一鸣觉得其中应该有自己还没看不明白的关窍才对。
没用陆一鸣等太久,老神仙向着众人缓缓解释道:“中医诊治,其首要不在医术之高低,而在医者是否能始终保持中正平和之心。中正,则不偏不倚。平和,则急缓有度。不偏、不倚、不急、不缓,细辨而明分,方可去伪存真,疑难也就化作简略。反之,真隐而伪扰,病虽小亦难断焉。是故:草虽浅,亦能没马蹄。”
众弟子听闻,心中慌然,脸上不由得一热。
老神仙见状,欣慰的暗暗点头,稍作停顿,安慰众弟子道:“为师行医一生,所医所见疑难病症无数,可谓是见多识广,然而也曾有过‘大意失荆州’之旧事。你们大可不必由此而自伤,谨记教训,知耻而后勇,方为久远之计。”
众弟子脸面上是释然了,但内心里却是更加的惭愧和自责。纷纷暗下决心,记住今天这个教训,培养谨慎意识,提升自己的医术,减少这类失误的发生。
老神仙浅浅地饮了一口清茶,解释道:“就常理而言,遭受雷霆之击,生还已是侥天之幸,断无轻症之理。雷霆万钧,所蕴能量巨大。一霎炸响,电闪雷鸣,天地为之变色,纵是高山万丈,也需簌簌而抖,何况是肉身凡胎的人呢。”
众人齐齐点头。
老神仙继续解释,缓声说道:“然而,世间物理万千,并非皆循于常理。陆小友身体有异与常人,虽逢雷霆之灾,却也因此而得天地之奇幸,算是因祸得福。”
众人有心询问,但也不敢轻言打断老神仙。
老神仙转向陆一鸣,慢慢的说道:“通过观形察色,可知陆小友的身体之前必是强壮无比。未及弱冠,已有如此强壮之体魄,除了自幼坚持勤学苦练之外,想必是还借用了一些外力之功吧。不知老夫所猜对也不对?”
陆一鸣先是想了一会,后又摇了摇头,见老神仙还是怀疑,有些不确认的说道:“我小时候对接触到的东西都很好奇,见到有意思的都要学一学。从两、三岁开始,二舅便教我练武,早晚勤练,冬夏不休,一直坚持到了现在。这期间从没有间断过一天,身体也已经锻炼成了钢筋铁骨。后来,长辈们见我学东西比较快,对各类手艺表现的又很有兴趣,就都把我叫过去跟着学。武术、雕刻、木工、书画、戏曲、曲艺、乐器、医药等等这些东西都坚持学了下来,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学了多少种,差不多全寨子里的长辈都教过我。”
陆一鸣说的很是平静,众人听得却是惊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