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富西域风情的波斯舞娘穿着耀眼的玛瑙红裙,在如墨夜色中带着丝丝魅惑的灯光下尽情地摇摆着身姿
像太阳花一般热烈盛开的西域舞娘们用精湛的舞艺和似火的热情为众人描绘出一个如梦如幻的绮丽仙境,她们便是那仙境中聘婷起舞的仙子,极致风情诱惑,轻易撩动人的心弦
相思站在台下已然看痴了,好几次在人群中跳起来为舞娘们喝彩叫好,大方出手给了舞娘们一片金叶子,陆历不知她竟喜爱舞蹈到了如此地步
从勾栏里出来,陆历拉着相思的手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目光所及尽是大红色的红芯灯笼,从长街入口一直排到遥远的天边,好像这条路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永远不会有尽头
“怎么会那么喜欢她们的舞蹈呢?”,陆历的声音伴着如水夜色缓缓流淌,这一刻的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美好
“其实,舞者的心意是相通的,看到她们像花仙子一样翩翩起舞,我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相思脸上是满足的笑容,眸子里的星光比漫天银河的光辉还要璀璨
“从前的你喜爱跳舞吗?”,陆历突然发现他对相思的喜好一无所知,他离开的那五年究竟让相思改变了多少
“是啊,小时候很喜欢跳舞,所以学了整整五年,连宫里的嬷嬷都说我很有天赋呢!而且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要在自己府里养上一大群美艳舞姬,每天就是看着都很养眼!”
提起从前的日子,相思的脸上多了一丝怅惘,如果她没有陷入立储风波,她现在说不定正在大梁的某个地方游山玩水花天酒地呢!那她也必然不会嫁给陆历,不会遭遇那么多次的刺杀
陆历垂眸淡淡看着相思,他从来没想过她心底的未来竟然是这样的,如果她真的是个只知玩乐放纵的公主,那他和她便不会有交集和后面的牵连,他亦不会动心,不会深陷,他们更不会有姻缘
“舞姬太多未必是好事,饮酒纵欲也难以长久,以你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当一位纨绔公主呢,所以还是来到我身边比较好”
这是陆历最后给相思的结论
“我也觉得能和驸马相识相知很好呢,我现在也很快乐,夫君很乐意为我花钱哦”,相思倚着陆历,同他一起漫步在这茫茫人海
“是啊!”,陆历悠悠的感叹了一句,带了一分无奈在里面,“夫人花钱确实厉害,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花掉了为夫整整一月的月俸!”
相思被陆历半是调侃半是埋怨的语气逗笑了,却也有心同陆历斗嘴,于是佯装怒气问陆历,“夫君可是后悔娶了我?若是悔了,悬崖勒马倒也及时”
陆历又怎会听不出相思话里话外的刻意,闻言嘴角有浅浅笑意浮动,心里暗叹,他家夫人真是好生厉害,以后他是要被拿捏得死死的
只得叹道,“你就是如此脾气,可我又向来没有办法!如此,亦心甘情愿受你差遣。今生能得汝为妇,已是不易,夫人无悔,我自是甘之如饴”
陆历看向相思,相思也正仰头看着他,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个人之间最难能可贵的便是心意相通,我知你无悔,你知我不弃
已经夜半,长街上的行人却丝毫不减,待相思和陆历随着人潮行至湖畔,龙舟已赛了数轮了,围在湖边看热闹的人已散得七七八八,纷纷扬扬地往湖畔的酒馆茶楼里涌
湖边的风很大,夜幕空旷而又静谧,黑沉沉的高悬于头顶,相思有些冷地抱住了双臂,陆历一袭墨袍立于相思身侧,似是无意般站在风口上,替她挡下了从湖面上吹来的夜风
相思静静站在湖岸边上,打量着有些清冷的湖面,湖心几个年轻的男子头上绑着红绸正嬉闹着往岸边游,虽然夜色下看不清容貌,可他们明里暗里还是吸引了不少女眷围观的视线
相思站着看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扭头去看身后的陆历,“龙舟赛似乎已经结束了呢”
陆历颔首,在相思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语气淡淡,细听之下倒有几分揶揄在里面,“我看湖边风景甚好,娘子既看的痴迷,多看一会儿也无妨!”
相思失笑,陆历竟同一群毛头小子吃醋,何况天色如此昏暗,她又能看到些什么呢?之所以在湖边站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因为想起了从前偷溜出宫泛舟湖上的乐事
陆历这醋吃的倒着实有些不讲理了
从湖边往回走的路上,陆历像变魔术似的弄来了一辆青布马车,看到马车出现,相思的心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他总是这样,在这些小细节上一次又一次打动她
从傍晚出门到现在,她和陆历已经在外边逛了几个时辰,说不累是假的,脚后跟和小腿确实酸痛无比,可她一直忍着没同陆历讲,那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还不声不响地弄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相思规规矩矩坐在陆历身侧,陆历靠在车厢后壁上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相思这才想起陆历一整天都陪着她,连阖眼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再过上一个时辰,便到了他进宫朝会的时间,思及此,相思心底有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在丝丝蔓延,片刻就让她红了眼眶
陆历似是已经睡着,浅浅的呼吸,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相思靠近了些,看着陆历如孩童般不带防备地安然睡颜,相思多么希望时间能慢些走,让陆历多休息一会儿
空间狭小的车厢里,温馨的氛围仅仅环绕着两人,相思伸出手去牵陆历隐匿在如墨袍袖里的手,轻易就寻到了那温热干燥的指节,然后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他的大手
陆历微微呓语一声,似是依然在睡梦中,无比自然地把相思拥进了怀里,仿佛这个动作已做了千遍万遍那样熟稔,让相思无从挣扎
此时此刻的陆历乖巧得像个孩子,相思就好像是他戒不掉的那块糖,即便是睡着了,也不肯放手
相思静静回抱着陆历,马车走走停停,车外的喧嚣人流似乎与他们无关,这方小小的天地便是他和她的所有
陆历时不时在相思肩头蹭一蹭,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握着相思的大手渐渐松了力道,相思想抽出手让他睡得舒服些,却没能成功,便只好由着陆历去了
这世间万物为天地所生,她得一人心意,可相守白头,便是得了老天眷顾吧,那她便再贪心些,愿老天让他们以后的路少一些磨难,许陆历安康喜乐,许她一直在他身旁
从前,陆历总说“一切有我”,她便自私性地不去想不去看他承担背负了多少,可今后,她要和他站在一起并肩作战,她也想要去保护他不受伤害
端午日过后,陆历突然忙了起来,相思每每问他,他总说是军中的事情,可相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比如,陆历突然变得很粘人,每天从军营里回来就总是缠着她,可晚间却再不像之前那样赖在她的房间里不走
若是她在看账本,他便把自己的公务也搬去同她一起看;若她去厨房准备食材,他有时间也一定要跟过去和她一起做
他明明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可晚上总要抽出时间陪她在园子里散步,她休息以后,他一个人常常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夜
陆历的怪异,让相思只觉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可问他他却说没事
这一日,相思正从织造署出来,就听到大街上有人在喊,萧家少主今日要抬回京了!
相思有片刻的愣怔,忙拉了路人问,是哪一个萧家少主?
“还能有谁?这满京里堪当萧家少主名号的只有一人而已!”
街面上突然变得混乱不堪,方才放消息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街上的行人们仿佛被施了咒,疯一般地大喊大叫着萧家少主回京了,他们就像是一股洪流,越聚越多,带着巨大的破坏性,冲垮了街道两边的摊位,拥堵了街道和交通,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打砸着沿街店铺,迫使更多人卷入乱局,突然之间从四面八方冲出了更多手持武器的人,整条街道变得像是人间炼狱
早在暴乱发生伊始,相思便拉着红玉下了马车,一路跌跌撞撞往织造署方向跑,今日出来她只带了红玉一人,方才大乱,那驱车的马夫只顾着自己逃命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相思和红玉跑出不远,就被冲出来的一群人拦住了去路,红玉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人,早就腿软脚软此刻一个惊厥就跌坐在了地上
暴徒见人就打,街上的行人此刻已乱作一团,人人已是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去管两个弱女子的闲事
情急之下,相思推倒了路边的菜摊,抓起一筐鸡蛋狠狠地砸到了紧追着她和红玉不放的男人头上,趁着对方发懵的时间,相思一把拽起地上的红玉,拖着她就往街边的巷子里钻
织造署那边已经过不去了,店铺里都是劫匪,只有巷子里面还勉强算得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