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坐在椅子上,似乎在耐心等待答案的模样,嘴角挂着浅笑,一派温文尔雅。
“少爷,那个……”还是秦嬷嬷先打破了沉默气氛,她先看看遥,然后再转头转头看看我,“少爷,小姐她,你要跟小姐……”
完全表达不清楚。我没办法地叹气,开口说话打圆场,“秦嬷嬷,我和遥不是亲生兄妹,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停下声音,我望着她怔愣的神色,展颜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当年的事情我们也无意询问,只是问你一句,你愿意主这婚礼吗?”
“小姐……”秦嬷嬷的眼泪又漱漱地流下面颊,连我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为什么而哭,只见她站起了身,然后在我惊愕的目光中跪了下去,行的完全是宫中大礼,头部俯地,“小姐,姑爷,这是老奴的荣幸。”
遥的动作快我一步,他瞬间就闪到秦嬷嬷面前,将她扶起,“现在不是在宫里,也不是在将军府,我和玥儿也已经抛下那些身份了,嬷嬷不必如此。”
众人一同意,我们自然就开始筹备婚礼了。杨柳正巧在前一天就和她夫君赶去了市集,想着需要要买很多东西,白云立刻往城镇的方向赶去跟杨柳会合,然后一起把婚礼上需要的物品一起添置了,随便也告诉杨柳这个喜讯。
嫁衣还需要编织,喜房也还需要布置……等一切准备好可能还要些时日,在这之前,我和遥就居住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小村庄了。
到了这里自然就要祭拜一下娘的坟墓,当时让秦嬷嬷她们偷运出来的骨灰正是埋在了这个村庄。我和遥站在坟前说了很久,讲我的事,讲遥的事。最后,又向娘磕了三个响头。
这里的确是一个很舒服的地方,金灿灿的阳光,暖熏熏的和风,小山坡上尽是一片青青依人的绿草,山坡的一面是村庄,另一面则是一片如明镜般的湖泊群,旷然心怡。
遥仰躺在草地上,面颊上还盖着一本书,四肢优雅而随意地摆放着。我靠在他曲起的右膝上,点了点他的手,“遥,你睡着了?”
“嗯,睡着了。”
“你觉不觉得这地方很适合养老?”我笑嘻嘻地转过头,将他盖在脸上的那本书给拿了起来,不理会他满脸困意的神色,“你怎么又睡觉?有那么累吗?你以前在宫里应该更累吧?别睡了,起来陪我聊聊天。”
被拿开书后一下子适应不了骤然而至的光线,遥眯了眯眼,朝我勾起唇角,只觉得那抹笑容似乎有点不怀好意,“没办法,我现在正为洞房花烛夜养精蓄锐,只有多睡一会儿。”
我怔了怔,然后盯着他看了许久,嘴一张,慢吞吞地开口,“你对自己的体力没自信吗?”
说错话了!绝对说错话了!
只是眨眼的时间,甚至比这更短,我已经被遥一个翻身反压在草地上,他的脸只跟我相距两厘米,那双黑眸一下子就深邃得望不见底,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全喷洒在我脸上,酥酥麻麻的,还带灼热的感觉,“玥儿,你想试试看吗?”
“呃,”我容色僵硬,“我对你一向很有信心。”
遥不说话,盯住我,只是笑。
骤然感到胸口一热,看到遥的手掌覆盖其上,我脸刷的一下红了,从头红到尾。
“玥儿,”他的手稍稍一动就引来我的一阵哆嗦,遥的鼻子碰到我的鼻子,眸子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你的心跳很快啊?我的手都感觉到了。”
废话,你的手不就放在心脏的上方!
我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估计自己现在的脸色跟熟透的柿子差不了多少,不能不说话,继续沉默的话肯定会被拆吃入腹,说不定这人事后还会面不改色地说,你当时又没反对,你还以为你是默许的意思……
我清了清嗓子,“遥,你不继续睡了吗?”
耳朵里传来他闷闷的笑声,外衫被解了开来,遥的脑袋埋在我脖子上,舔吮啃咬,“不睡了,玥儿比较重要。”
脑袋已经开始晕头转向,脖子上的感觉引起一阵电流,最先想到的,居然是遥的舌头什么时候变这么灵活了?
“而且,”他突然从我脖子上支起身子,黑色的瞳孔如漩涡般浑浊,“现在已经睡不着了。”说话间,他手上也不闲着,又解开了一件衣衫。
肚兜隐约可见,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遥那双在我身体上不断游走的手掌中,我咬了咬牙,心里乱成一团一团的,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拒绝?
身体烫得像要烧起来一样,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抵在我身上的那一处坚硬。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遥低低叹了一口气。
我的双眸水光朦胧,抬眼望向遥的位置。
他又是一声轻叹,然后伸手遮住我的眼睛,“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圣人。”
遥拢了拢我凌乱在草地上的发丝,只看见他帮我把脱落的那两件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动作细致而温柔,耀眼的阳光透过他的额发投射在遥精致绝伦的脸庞上,他小心翼翼地帮我系好带子,拉整衣襟,然后把我抱入怀中,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上,“玥儿,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我眨了眨眼,神智恢复得很快,“为什么?”
“本来就想留到新婚之夜的,现在再不收手的话我就收不住了。”微风拂来,将遥的黑发吹到了我脸上,他轻笑一声,意味不明,“我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
田园的景色虽然算不上壮阔,但却别具一格,金色的阳光落在绿色的庄稼上,我的脑袋随身子往后仰去,正对上遥深邃的目光,然后微微一笑,“其实,比起刚才,你替我穿衣服的时候更让我心动。”
遥的眸光一亮,然后将我抱得更紧,“那我以后每天都帮你穿。”
“我老了还替我穿?”
“嗯,老了还替你穿,然后再帮你梳头。”遥顿了一顿,眼中笑意更盛,“不止老了,下辈子也由我来帮你穿。”
“呵呵,”我轻笑,闭上眼,可以听到细水长流的声音,“遥,其实你很有肉麻的天赋。”
“过奖。”
然后,第二天。
那时我正在替遥画人物像,遥端坐在窗口前,我坐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拿着笔在勾壑他的脸庞,正画到一半的时候,却看到遥忽然神色一凛,接着就从窗口飞入一只再平常不过的白鸽。
等到很久以后再回头想想真觉得很冤,只是这么一只平凡到极点的鸽子就轻易打断了我们平静的生活,或者说,宁静对我来说果然是太过奢侈的东西?
遥从鸽子的腿部取出一封信,我走过去望了一眼,很简短的句子,只是寥寥几个字:展翼翔病危,沭霖正在找夫人。
这“夫人”二字自然是指我了,低声叹气,我抬头对上遥的目光,似笑非笑,“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沭霖应该是展翼翔身边的人吧?”
“你没记错。”那张纸在遥手中化为碎末,消散于微风中。
我不再说话。
遥瞥了我一眼,征求意见,“你想要理会他吗?”
“真是的,找我做什么呢?”我勾起唇角,又坐回了椅子,“真没想到展翼翔这样的人也会有这一天,我跟他的关系他又不是不清楚,还来找我做什么?不会是想让我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吧?以前他从没父亲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却希望我会有做女儿的样子?”
“如果担心的话就回去。”遥温柔地摸我的头,细长的手指顺着我的发丝往下滑,“不单是展翼翔的事,而且,你也担心清涣不是吗?”
我望着他,还是不说话。
“玥儿,我只是怕你终有一天会后悔。虽然我讨厌展翼翔,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如果真的只是最后一面,见他一见又何妨?”遥蹲下身子,目光与我平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抿唇,许久之后方开口说话,“婚礼的事呢?”
“等把要解决的事都解决了,那时候再办婚礼也不迟。”遥牵住我的手紧紧握住,“玥儿,荣恒他们只是寄了这么几个字过来,我们可以出去以后把情况问得仔细些,届时再决定是否回孜祁看一看,你觉得怎么样?”
我可以和遥在这里过很愉快的生活,我也可以和遥潇洒地游山玩水,可是,孜祁的事,展翼翔的事,还有清涣的事却是我身上一个磨不去的疙瘩。
这一点,我很清楚,同样的,遥也很清楚。
所以,他才会提出陪我回孜祁。
本来,我是想着等京城里的局势确定了以后再回去看一看的,可若真那时候才回去,或许就迟了,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很多人了。成王败寇,这是很简单的事,在这种争斗之中,输也就意味着死亡的结局。
而展翼翔的病危,说到底,只是让我回去的一个契机。
我抬头与遥对视,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没有和秦嬷嬷她们多说什么,我们在当晚就告别,她们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我们一切小心,她们会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届时必定已经准备妥当,然后再把这场婚礼给办好。
翌日一早,我们便出发了。
经过确认,展翼翔病危的消息是货真价实,只不过还没有对外公布。我跟遥才刚进入孜祁国境,马上就碰到了沭霖。
他一见到我,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然而其中最多的情绪,却还是感激,单膝下跪,沭霖对我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嘲讽地笑了笑,“如果我不回来呢?你就一直等下去,一直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