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遥便结帐离开客栈。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调养,精神也差不多恢复了,昨晚洗了澡,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其他的一切也已经打点好了,出关的手续,路上的干粮,还有充足的银子,甚至连上等的马匹都买好了,就只等着我们启程。
沈墨翎他们是怎样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反正他们自有办法离开。从昨天遇到遥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兴许他们已经安然走了,兴许人还没有聚齐,他们依旧在那个城镇。
关口的守兵似乎是遥的亲信,一看到是他后什么都没问,只象征性地看了一下通关文碟,然后就放行。大约半个时辰,马匹已行得有些远,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人了,我才开口问道,“遥,关口的那几个士兵都是你的人吗?”
“嗯,本来不是,不过,我在这之前把人都换掉了。”遥轻笑,“好了,不提这个了,现在我们已经离开荻桑的国境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我连连眨眼,满脸无辜模样。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或者是想做的事?”遥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即使你想去孜祁国我也会陪你去,我知道你心里应该还是在意清涣的事的,要去看一下吗?”
我垂眸低低一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清涣的事,我的确有些在意。不过,孜祁国我是不会去的,至少现在绝对不会去。”顿了一顿,我在嘴角绽出一抹笑,昙花一现,“现在的孜祁局势还未定下来,京城应该处于混乱状态,我又不蠢,才刚从一个泥潭里逃出来,怎么可能马上又跳进另一个泥潭?”
“那你的姐姐呢?”沉默了一阵,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神情与之前毫无两样,“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过,一看她的长相就清楚了。玥儿,让她跟沈墨翎走没关系吗?”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这句话是对遥说,也是对我自己说。顿了一顿,我回视他,意料之中可也有些意料之外,偏过脑袋问道,“你见过她?”
“嗯,不过她没见过我。”遥失笑,“玥儿,一直把马停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们边走边聊吧?”
跨下一用力,马匹便开始慢慢前行,“呵呵,敖全……啊,不对,”我吐吐舌头,偷瞄了遥一眼,“你父皇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呢,结果还不是被你给知道了。”
见我慌忙改口的模样,遥又是一阵低笑,“你想叫他敖全便敖全吧,这也没什么大碍。”顿了一顿,遥的双眼望向远方,目光悠远,继续道,“刚到皇宫的时候还有些少年的血气方刚,吃了点儿教训,后来就学乖了,开始学会筹备自己的人马,开始在各个地方安排眼线,营建势力。所以,宫里的事大多瞒不了我,只是常常装作不知道罢了。”
“觉得可惜吗?”我冷不防地冒出一句,绝对真挚的神色,虽然遥嘴里说只是“吃了点儿教训”,可是我知道,现在的他,绝非是“一点儿教训”就可以造就的,他为此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只是一点点。“突然之间就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
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遥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苦涩也有,释然也有,全都清清楚楚落入我眼底,他盯住我的眼,拽住我的目光,“玥儿,如果我说觉得不可惜的话,那根本是在骗人。可是,你要知道,失去了那个位子我不过是觉得可惜,可是,若失去了你,那就绝不是‘可惜’二字可以形容的。”对我一笑,他说,“哪个比较重要,这我还是分得清的。”
心口处突然觉得暖暖的,还有一点甜丝丝的,见遥停住了声音,我策马靠近他一些,侧过脑袋打量他的神色,笑嘻嘻地开口,“遥,怎么不说下去了?”
“说什么?”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接下去的话啊。”我理所当然的模样,“不能用‘可惜’二字形容,那应该用什么形容?”停下声音,见他脸颊微微泛红,避开了我的目光。哎呀呀,这可真是难得啊,近来一直都是我对他脸红,嘿嘿,果真风水轮流转,这话一点都没错。我眸光一闪,带着几分促狭,“没关系,若是一个词语形容不出来,你可以用一个句子来形容,我不讲究的。”
“……”
“遥,你怎么不说话?”
之后我们又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烈日当空,其实也不算很热的天气,可是在阳光下赶路,这么毫无遮蔽地晒下来,自然还是流汗了。
面前的这个茶棚只是用几根木头和稻草搭建的,相当简陋。一块竖长的木板上用墨水写着“小茶庄”三个字,挺干净的字迹,立在茶庄门口。
遥率先跨下了马,“玥儿,我们在这里停一停,顺便喝口凉茶休息会儿。”将马牵到了角落,他朝我一笑,“你应该口渴了吧?先去找个位置坐下,一直坐在马背上应该不怎么舒服的,有觉得腰酸吗?”
我也随之跨下了马,然后将缰绳递给遥,“虽然没这么累,不过休息一下也好。”我望了望遥的神色,了然地问道,“特地选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嗯,等两个人。”遥将我的马也牵到角落,然后一起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叫了一壶茶水,他抬头对我一笑,“应该马上就到了,他们很守时的。”
遥的话音才落,我连“要等的人是谁”都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两个衣衫简朴的男子向我们走来,一个二十多岁,长相很端正清秀。另一个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看上去忠厚老实,只可惜那道眸子太过深邃犀利,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我意态懒散地喝着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杯子。果然,那两个人走到我们面前停下,然后恭敬地对遥行礼,声音很轻,除了我们应该没人听见,“主子。”我正巧瞥去一眼,意外地发现那三十多岁的汉子眼中的犀利已经完全被尊敬和崇拜的情绪所替代。
唔,我又细细喝了口茶,洁白的杯子恰好挡住我勾起的嘴角,垂下眼眸掩去目光,看不出来嘛,遥的属下真的很不赖啊,至少眼前这两个光看就知道是一等一的。
“情况怎么样?”遥轻声问道。
“皇上震怒,不过只是私底下发发脾气。”那个汉子答道,“除了几个亲信之外,皇上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朝中百官都还以为您尚留在广沙城。”
“父皇竟然还瞒着别人,我以为他一气之下会立即宣布我的死讯,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呢。”遥似笑非笑地朝那年轻一点的瞥去,“荣恒,你觉得这代表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我暗暗叹气。
可那年轻人却低下头,一丝不苟,好似遥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有他的道理,绝对服从的姿态。“回主子,看来皇上还不想放弃您。虽然最新的消息还没出来,不过,依属下看来,皇上应该会偷偷派人找您回去。”
“唉,父皇这又是何苦呢?只要我出了荻桑,他又如何能逮得到我。”遥颇为惋惜地低叹,突然又想了什么,他抬头道,“那么,太子妃失踪的事情又是怎样处理的?”
“皇上前些日子在忙着广沙城的善后,恐怕不用多少日子,就会对外宣布夫人病故了。”
夫人?“噗”的一声,我口中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将那口茶给咽下去,却瞅见周围那三人的目光都停在我脸上。我抬头,笑容完美,“刚才不小心呛到了,你们继续。”
遥的眼中全是笑意,摆明了不相信我的说辞。他对那两人摆了摆手,压低声音,“你们快点离开吧,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若父皇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再来找我。”
“是。”“是。”
两人很快离开,一会儿就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待他们走远,我才开口询问,“你的亲信?看起来很厉害嘛,怎么得来的?”
“在皇宫里若不培植些自己的私人势力是活不下去的,更毋论我坐的是太子那个位子。”遥接过我的杯子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的笑靥从容而温暖,“当时为了找这些人还费了我不少脑筋。有的是被判死刑的囚犯,有的是含冤入狱的忠臣,还有些无缘继承家业的贵族公子……什么样的人都有,那时还叫罗梓帮我训他们了好久。”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我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