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程清明给飞翟打来电话:“老飞,你说这都是什么世道,现在西周市副市长高登科问我为什么不彻底调查常为民内幕交易,还允许常为民在西北生物第一次股改股东大会的时候委托柳如烟代为投票表决。他们说我跟犯罪嫌疑人勾结,程序上违法了,并且说我这样是勾结股民对抗上市公司。”程清明在电话那头很气愤,“这帮人现在逼着证监会要治我,还说安哥拉项目是我跟上市公司索贿没有成功之后,为泄私愤,利用职权便利给搅黄了。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人啊?”
看来高登科这一次给程清明扣的帽子不小,飞翟半开玩笑地说道:“老程呀,你是不是跟西北生物要得多了一点,不然别人怎么会不给了?我可听说你们证监会经常有借着视察工作为名,下去索贿的。”
“别给我扯没用的,我现在就是想问问,那个柳如烟到底是个什么人?”程清明在证监会已经有口说不清,现在西周市市长更是说程清明与柳如烟有私情,在看守所里威逼利诱才取得了委托代理权,这是他们为索贿做的重要工作。
“这实在太扯淡了。”飞翟也很气愤,“他们这是疯狗咬人,柳如烟绝对是一个有胆识有智慧的女人。西北生物的庄家李枭阳是个走私犯罪分子,高登科的儿子高劲伙同李枭阳走私已经被抓。”
怎么突然又冒出李枭阳走私,跟高登科的儿子高劲还有牵连?“高登科跟李枭阳勾结?他们一起合谋坐庄?”程清明越来越迷糊,“那这个柳如烟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拍到了欧阳飞雪跟乔治·布朗在巴厘岛会面洽谈的照片;找到了秦箫的保姆,并让保姆交代了很多重要情况;还摸清了张静的情况,查出了常为民账户密码破译的真相;协调了香港警察总署以及哈萨克斯坦的警方。你觉得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来头?”飞翟突然笑了笑,局长回过头看飞翟莫明其妙地在笑,瞪了他一眼。
程清明“哦”了一声,匆匆挂断了电话。
“程清明现在很多问题都解释不清了吧?”出租车里局长问道,“我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将李枭阳拘捕了,欧阳飞雪也供诉了李枭阳坐庄西北生物。可是万事都有因果,李枭阳为什么选择坐庄西北生物?之前徐桐应该说是个强势的董事长,为什么仅仅因为内部人说他跟常为民有关联,他就辞去了董事长的位置?还有张天寿,他为什么又要跟李枭阳合作呢?”
“根据现在的情况看,这是一个阴谋。听说李枭阳是徐桐的儿子,很多奇怪的地方都无法解释,徐桐甚至在安哥拉项目上算计了李枭阳,背后的真想还没有审问出来。其实很多事情一开始就透露出来了,从密信上看,围绕西北生物发生的一切,都早已有人预先一步步设计好了。谁给了常为民密信,又是谁在做局?只要我们继续审讯下去,这些问题都很快都会显出真相了。”飞翟看了看身旁一脸严肃的局长,“庄家坐庄一般选择盘子小,主营业务有特点、股票很分散、上市公司董事长容易配合的合作,徐桐的辞职我现在怀疑是李枭阳跟徐桐合谋的结果,张天寿只是一个台前的棋子而已。”
“你刚刚说什么密信?”局长追问飞翟。
“常为民之前买过西北生物,但是担心公司有问题,就在网上征集关于西北生物的情况,于是收到一封密信,信里有一首七言诗,夏日迷雾罩边关,南国一梦破尘烟。风云漫卷万里冷,西陲日月落九天。现在这首诗的前三句已经都应验了。”飞翟接着说,“信里还有一些唐诗宋词以及佛谒的句子。比如关于股民,密信里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另外还有些句子这有些不知所云。”
“还有几句是什么?”局长问。
飞翟说:“信上说,关于北生物的苜蓿草项目就如‘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西北生物股改则用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南国烟尘用的是‘一骑红尘妃子笑,落日风萧萧’。”
局长笑了笑:“你呀,还得修炼。”
“什么意思?”飞翟没明白局长的意思。
“听你刚刚念的这几个句子,关于苜蓿草项目的那一句我有个判断,那就是西北生物内部有人有人拿了回扣,并且这个拿回扣的人不是个小人物。不是说‘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吗?”
飞翟问:“怎么看出来的?那其他句子怎么解释?”
“股改肯定也是有问题的,如果常为民是折腰了的话,提高了送股比例,对于庄家和股民来说是好事,只有大股东会觉得吃亏。‘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看看现在西周市政府那些官员的表现便可知股改的时候存在重大经济问题。”局长也不敢鲁莽下结论,“送股是庄家得利,政府官员有决策权。什么是决策权?决策的就是利益,以小博大是庄家惯用的伎俩。”
飞翟点了点头,“一个张天寿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一下子从每10股送1股提升到每10股送3股,张天寿在这个方案修改前就将徐桐给取代了,方案的修改张天寿应该是功不可没。他在整个过程中最多也就是一个说客的作用,在其中穿针引线而已,真正决策的人才是‘英雄折腰’了。”飞翟摸出手机给常为民打去电话:“老常,我是飞翟。我想问一下,当初你到西周市调查,到底是调查什么?”
“萃取项目、回扣,还有就是腐败。”常为民现在是沉冤得雪,再也不担心他人的陷阱。想当初一直不敢将密信交给飞翟他们,一个是担心过早透露会引发报复,公安机关的介入会引发西周市的强力反扑,不仅庄家抓不住,到时候还可能一场空。
看来这个神奇的写信人是个洞察全局的高人,但是为什么不直接举报,要这么遮遮掩掩交给常为民呢?飞翟到现还是不明白,如果李枭阳是为了借助常为民的影响跟西北生物的大股东西北制药集团博弈,以获取更多的筹码,为什么还要将常为民赶尽杀绝,甚至将他账户里的资金通过权证的方式巨额亏损掉?还有张天寿这个留美归来的精英,为什么要听命于李枭阳这个狂傲的庄家呢?李枭阳在江陵市选择西北生物坐庄,仅仅是因为西北生物地处偏远,容易操纵这么吗?
天色灰暗,燥热的风卷着沙尘,刮过茫茫的戈壁滩。
徐桐端着茶壶,往紫砂杯里斟了少许。大约过了三分钟,徐桐端起紫砂杯抿了抿,“小谢,这茶叶是前天从武夷山带回来的新茶吗?”谢秘书温顺地点了点头,“徐董,外面起风了,我出去将院子的门关上。”
徐桐掏出手机,装上新的电话卡,拨通了一个电话:“我是徐桐,你现在马上去将资金转移到印尼。”接着果断地挂断电话,取下电话卡,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筐里。
徐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欧阳飞雪这小子居然还想从百慕大公司分账,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跟我徐桐玩。想当年,张国信跟自己争女人,那王八蛋居然在自己跟英子结婚前,就给自己戴上大大的绿帽子,现在想起来徐桐都心如针刺,当时看着李枭阳,越看越像张国信,是的,就是张国信的野种。自己喜欢英子三年,这个女人却喜欢张国信,自己最后得到了她的人,却没有得到她的心,连生下来的儿子都是张国信的。那一段时间,徐桐的心整天都在滴血,尤其是看到襁褓中的李枭阳,徐桐真想冲到张国信家,将张国信打一顿。在那个政治为纲的年代,男人戴了绿帽子,不是被人嘲笑死,就是被口水淹死,政治前途也不用指望了。自己从穷苦农村出来,好不容易捞到铁饭碗,不能就那么放弃了。于是想出了设计儿子失踪的法子,万万没有想到英子会那样不堪一击。英子走了,徐桐的心伤透了,张国信伤痛的心也流血不止,两个男人的怨恨越来越深。高登科利用这个契机,借张国信的手将徐桐拉下了马,从此步步青云。
以前徐桐不太相信命运,遇到李枭阳之后,一直希望快意恩仇的徐桐心情异常的平静,这是自己当年丢弃的那个野种,当时落魄的李枭阳对于徐桐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这个世界上什么最能让人痛不欲生?在最落魄的时候,让他迅速完成人生的蜕变,过上奢华的生活,然后在他人生的巅峰,再重重地将他推向设计好的深渊。
李枭阳那时很穷,妻子又跟人私奔,让他痛不欲生。这个时候徐桐这个贵人出现了。他要让李枭阳这个有勇无谋的家伙迅速暴富,走私便成了最好最快的途径。走私给谁呢?要想让政棍们为自己卖命,就拉他们入伙。拿住了他们的把柄?谁还敢不听自己的话?
天狼国际犹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要让李枭阳跟西周市的官员们带着不可饶恕的原罪进行一次人生的蜕变。徐桐要给李枭阳以及这些官员们制造一个机会,让他们心甘情愿,让他们感激涕零,最好是能将天狼国的所有家底都搭进去,最后颗粒无收。坐庄,有技术含量的坐庄,从股改开始,得到大量的免费筹码,刺激李枭阳无情的贪欲,利用国际项目,拉升股价,利用基金以及外资装饰门面,掩饰坐庄。
高登科这个贪婪的家伙,从自己的手上夺走了局长的宝座,他是不会加入李枭阳的走私网络的。还是不能放过他。高劲,高登科叛逆的独生子,日嫖夜赌,很快他就成为了李枭阳的伙伴。对高登科不能太手软了,收拾张国信的儿子,也不能放过高登科这个王八蛋。绑架这种要枪毙的事情当然得给胆子大的高劲去完成,这次要让高登科断子绝孙。
这也是自己蜕变的机会,徐桐很得意自己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只有欧阳飞雪这穷小子才会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巴厘岛的密会,就是要给张天寿、李枭阳以及高登科等人挖好一个大陷阱。只有欧阳飞雪这样有野心的人,才会甘心出卖自己的灵魂跟肉体。在资本市场,还太年轻,居然想跟我徐桐平分利益?开玩笑。让安哥拉的神话引领着张天寿、李枭阳继续一步步向前进。
张天寿在高登科的捏拿下一步步走向深渊,李枭阳也将自己的身价赌进了西北生物的二级市场,如今回天乏术,高登科开始了自不量力地自救,那不过是白费心机的自慰而已。徐桐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张国信这个时候应该是躺在病床上,腿脚浮肿,说话艰难,他也许还在琢磨李枭阳到底是谁的儿子,还在期待张天寿能站在自己的窗前,让自己好好看看用尊严跟生命换来前程的儿子。可惜现在自己的窗前却是那样的冷清,只有一个老太太陪着自己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