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办公室。
飞翟不知道局长这么急找自己有什么事,心里猜想肯定跟安哥拉之行有关。局长还在批阅文件,头都没有抬,“门开着,进来吧。”飞翟在局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局长还是没有抬头,“你说你跑到安哥拉都干了什么?现在给我捅出那么大的篓子。”
“局长,去安哥拉之前,拘捕令还是你签署的,你忘记了?我是按照程序办事的,结果还是让张天寿给跑了。”飞翟忙解释道。局长的口气听上去不对劲,好像对自己这一次安哥拉之行很不满意。
局长将钢笔拧紧,扔在桌子上,抬起了头,“拘捕令是我签署的,但是走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谨慎,你倒好,一到医政部,就把拘捕令当令箭了。现在好了,西周市政府不干了,说我们搅黄了西北生物与安哥拉的生意。西周市地处边陲,张天寿他们一直将利益跟政府官员的利益以及地区稳定绑在一起,政府官员一旦挑起地方群众闹事,你说这个局面怎么控制?”
“局长,在安哥拉的时候我们就预料到西北生物会将帽子扣到我们头上,事实上在我们去之前,西北生物的董事长张天寿跟那个英国佬也是第一次去,当时医政部还在商量,根本就没有签署什么合同,他们之前发布的公告都是假的。”飞翟将医政部的电话录音递到局长跟前,“西北生物为了将假戏演真,从英皇投资集团那里划了1000万。这盘录音带就是我们跟安哥拉医政部部长的对话,听完这个你就清楚了。”
“西周市地处边陲,国家一直扶持他们的经济建设,现在他们政府官员认为是你们去调查才导致安哥拉医政部拒绝合作。西周市政府有官员提出要求江陵市公安局给一个说法,还要将我们上告公安部。”局长的右手在办公桌上敲的梆梆响,“你知道不,西周市有百分之六十的少数民族,他们真的将我们上告了,你说我们怎么办?”
飞翟一下子站起来,满脸严肃地道:“局长,西北生物勾结他们当地的政府官员,这是他们故意要整事。少数民族我们非常尊重,但少数民族也不能被这些犯罪份子利用了啊。我们手上有安哥拉医政部官员的录音证据,他们要上告凭他们口说是没用的。”
局长瞪了飞翟一眼,“你的牛脾气是不是又犯了?不是我说你,你在安哥拉为什么不将张天寿给我带回来?现在张天寿抓不住,你的突破口就不好找,一旦张天寿躲到背后,我们可就成了靶子了。他们通过政府官员来跟我们没完没了地叫板,你要清楚一点,我们是公安局,只有执法讲理的份。”
飞翟明白局长的苦衷,“局长,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更新的突破口。我们查出张静是个电脑高手,是一个会破译密码的黑客。还有,常为民手里那封密信,应该也为对我们的侦破带来帮助,这封密信里有一份神秘的电子邮件,邮件的内容是一些莫明其妙的数字,我想,这些数字一定关系到常为民账户的秘密,破译了这些数字就能摸到庄家的尾巴。”
“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局长将录音带递给飞翟,“这份录音带很重要,你去拷贝一份。我已经向省厅汇报了你去安哥拉的情况,并请省厅向公安部取得跨境调查英皇投资集团走账的权利,西北生物收到的那1000万查清楚了,才能摸清楚庄家的运作脉络。常为民这一条线非常复杂,尤其是牵涉到西周市,你必须随时向我汇报,再给我捅娄子我为你试问。”
飞翟一听,脸上马上露出微笑,看来当官的都喜欢来这一套,先杀杀部下的傲气,再进行一番安慰,让部下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飞翟还没有走出局长办公室,程清明的电话就来了,飞翟接起电话快步行到走廊。
程清明在电话里发牢骚:“老飞,我当初在安哥拉怎么说来着,这帮王八蛋就是坏透了顶,他们没有搞定的事情,弄虚作假糊弄不下去了,将屎盆子扣到我们头上来。我刚到办公室,我们的一个副主席就劈头盖脸给我一顿猛批。张天寿这小子行呀,步步都走在我们前面。”
“老程,我跟你一样,刚刚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这都是我们预料之中的事情,他们再怎么编故事,假的就是假的。对了,你马上到江陵市来,常为民提供了重要情况。”飞翟故弄玄虚地说,“另外,还有更大的消息要告诉你。这一次我们逮着大鱼了。”
高登科已经沉默半个小时了。
一旁的张天寿此刻却是心急如焚,刚才母亲来电话,说父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周围器官,医生吩咐家属准备后事,最多不超过三个月时间。本想赶紧去医院看看父亲,谁知一下飞机就被高登科的人接到了市政府大楼,现在他心里只记挂着父亲,什么安哥拉项目,什么金钱,都他妈的狗屁,再多的钱也救不了老爸的命。
“天寿,不要着急,很多事情一定要深思熟虑之后再做决定,一乱套就前功尽弃了。”高登科喝了一口茶,想起股改的时候张天寿为了说服自己提高对价,把国际大项目说成了一朵花,现在影都没有了,“按照你的意思,安哥拉的医疗系统建设项目是彻底没戏了,那么苜蓿草项目也就彻底地完蛋了是吗?”
张天寿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高副市长,现在项目已经彻底不可能了,什么都完蛋了,在安哥拉的时候我就给你说得很清楚,我只想送我父亲最后一程,刚才在来你办公室的路上,我妈已经给我电话了,我爸已经快不行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能为我爸养老送终。你就让我去医院陪陪我爸吧!”
张天寿近乎乞求的话没能打动高登科。这两天高劲一点消息都没有,高登科的老伴整天在耳边唠唠叨叨,要高登科去公安局要人,副市长的儿子被人弄走了,居然不敢报案,老伴整天在家以泪洗面,高登科一进家门就心烦意乱。而眼前这个张天寿现在似乎已经乱了方寸,这样下去真要坏大事,高登科眼皮子抽搐了两下,憋出一句阴森森的话:“自身都难保了,还送什么终。”
张天寿的神经彻底被高登科的冷漠无情击碎了,一下子冲到高登科的对面,大声质问道:“高副市长,高登科,你说这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摸着自己的胸口,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没有父母生没有父母养吗?我爸都病成那样了,你这样说还是人吗?”
“你现实一点好不好,你以为江陵市公安局、证监会的人会放过你吗?你现在只要一出这个门就会被他们抓走,你以为你能给你老爸送终?”高登科依然一副很平静的样子,“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你必须一口咬定你在安哥拉已经谈成合作,第一笔款也已经支付,但是遭遇飞翟他们的破坏,导致项目现在处于不确定状态。”
“你也现实一点好不好,不是不确定,是已经没戏了,彻底没戏了。”张天寿也知道这一次回国太冒险,若不是为了父亲,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回来给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副市长当垫背,“我不管什么警察还是证监会,我现在只想陪着我爸。”
高登科突然很严肃地站起来,“张天寿,你现在必须听我的,不是没戏,是不确定,这个不确定正是飞翟跟程清明造成的。现在必须将屎盆子给他们扣上,你才有机会为你老爸养老送终,否则一切都完蛋,等待你的将是手铐。如果你父亲躺在床上,听到你被逮捕的消息,这与你亲手杀了他有什么两样?”
“安哥拉的项目没有了,苜蓿草的项目将遭遇银行的逼债,西北生物的资金链彻底断了,证监会以及经侦大队一查,什么问题就都暴露出来了。”张天寿盯着高登科,声音有些激动,“当年你为了当上医药管理局局长,写好材料让我爸去举报,你用8万元,就让我老爸一辈子抬不起头。我回西周市工作,你名义上是帮我,事实上是想从苜蓿草项目拿回扣。你将我们父子都当成了你的棋子。现在我告诉你,不可能了,将来我们再也不会被你利用了。”
“不错,你父亲是我的棋子,你也是。你以为你父亲当年举报徐桐仅仅是为了给你凑学费吗?等过了这阵风头,你自己去问问你的父亲,看当初是否我逼迫他就范。”高登科面无表情,“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闲扯了,证监会跟公安局那边我已经以政府的名义去了公函,你跟我去趟北京,我们必须让那两个人完蛋,才能保住我们自身,苜蓿草的项目也才能想法补救。”
高登科向秘书使了一个眼神,秘书走到张天寿跟前,“张总,你的身份证给我吧,我去给你办理飞往北京的机票,我们下午已经约好了证监会以及公安部的官员。”张天寿看了看秘书,无奈地掏出自己的身份证。
飞翟带着三名警察跟程清明一行径直走到了张静的办公室。
张静对他们的突然造访很惊讶,但是她很快就镇静下来,上前跟飞翟和程清明两人握手,“飞警官、程组长,欢迎欢迎,今天来还是要查常为民的事情吗?”
“常为民的事情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情况,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飞翟朝旁边的警察使了一个眼色,“你们两个去拷贝张经理的电脑数据,并查封张经理的电脑。张经理,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张静顿时紧张起来,“飞警官,我们营业部管理层这两天更换新电脑了,我的电脑昨天才被收旧家电的给收走了,今天怎么突然查我了?我不明这是什么意思?”
“张经理,我们接到一份神秘的邮件,现在希望得到你的配合,请你打开你的电子邮箱。”飞翟对张静说道。
张静无奈地打开了自己的电子邮箱,但是飞翟并未发现有常为民所说的密码邮件,倒是看到不少关于股票的邮件,什么研究报告,什么晨报分析的。
突然,一个警察叫起来:“老贼,这边有几份营业部的晨报,后面有不少股票代码,不知道是不是密信所说的数字文件。”
飞翟看了看,每份晨报后面都有一大堆的股票代码。“张经理,你们的晨报还点股吗?”飞翟突然转身问张静。
“晨报是我们公司每天都要做的一份行情以及个股的研判,主要是用来给营业部的投资者一个提醒,这是证券公司的行规,不作为投资依据。这后面的股票代码都是我们营业部在每天晨会之后,罗列出的一部分看好的股票。”张静很从容,回答得有礼有节。
飞翟仔细确认了一下,发现罗列的股票代码中有西北生物的代码,顿生警觉,想到之前对张静收入来源以及家庭状况的外围摸查,这份晨报可能大有玄机。飞翟对旁边的警察说:“这几份邮件都拷贝下来带回去。还有,张经理,常为民的账户被操纵以及后来的权证交易,都发生在你们的营业部,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仔细讲讲具体情况,还有这一份数字密码邮件也希望你能给解释一下。”
“飞警官,这些都是正常的晨报,怎么成了数字密码邮件了?你看到的这些邮件都是我们群发给客户的,如果是什么密码邮件,还能这样群发吗?”张静故作镇静,“常为民的账户修改之后怎么还会出现密码问题呢?之前你们不是将常为民抓去问清楚了吗?怎么现在还要我来解释呢?”
飞翟两眼盯着张静,“张经理,我飞翟有个习惯,就是给人机会。我们今天就冲着一张数字表来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我们不明白其中的奥秘,干吗要你这几分晨报?你的收入来源我之前也都进行过调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封邮件对你自己的重要性。”
张静勉强挤出一点笑,“飞警官,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奥秘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这对我有什么重要性。证券公司就是跟股票打交道,跟股票打交道就是跟数字打交道,我们每天都生活在一堆数字里,我不明白你们今天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数字感兴趣,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突然去调查我的收入来源,我是一个合法守法的公民。”
程清明看了看这些数字,没有发现什么奥秘,转身递给身后的密码破译专家,“专家,这些数字可能跟常为民的账户密码有关,你费心破译,这将会是我们的关键证据。”
忙活了一通后,飞翟一帮人将数字表带回了经侦大队。
张静拨通了欧阳飞雪的电话:“欧阳,完蛋了。”
“你完蛋跟我有什么关系?”欧阳飞雪对张静这个只认钱不认情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兴趣,“我现在非常的忙,没有时间听你讲无聊的事情。”
“欧阳,你别张狂,这一次你们也会完蛋。飞翟将我所有的邮件都拷贝走了,包括那几份晨报,大概飞翟觉察到什么了。”张静心里很着急,“要出大事,不是跟你开玩笑。”
“别吓唬我,公安部的专家都来过,飞翟还有什么能耐?”欧阳飞雪以为张静又要找自己什么麻烦,这个女人说要拿着钱去给老公看快转化成尿毒症的肾炎,没想到却拿着那些钱去买了大房子。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听说柳如烟查到很多李枭阳的犯罪证据。现在风声不太对。”张静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欧阳飞雪将电话挂了。
半夜十二点,江陵市公安局经侦大队灯火通明。破译专家叫醒了在一旁打瞌睡的飞翟:“飞警官,你将常为民的身份证号码拿出来我看看,还有你马上叫常为民到经侦大队,有一些问题我想问问他,只有得到他的确认我才能确认破译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