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外面的声响变得越来越大,直至清晰可闻。
那是剑盾撞击的声音和监狱守卫们的呼号,他们在大呼喊着叛乱者,警戒作战之类的话。
似乎有人在试图接近这里!
房间里的孩童们也被这个声音惊醒了,纷纷挤到栅栏前,努力的探头向走廊看去。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显然附近房间被关押的人们也在做着相同的举动。
每天都是重复枯燥的监禁,这种和平时不一样的奇怪声音很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砰”!
走廊尽头的铁门突然被暴力地摧毁了。无数碎片飞溅开来,撞击在走廊的墙壁和铁栅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很高兴告诉大家,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
紧接着一个沉浑的嗓音开始在走廊回荡。听到这个声音后,监狱内由一开始的寂静不安变得沸腾起来,各个牢笼内都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嘈杂声音。夹杂着质疑,惊喜,以及……恐惧。
萧萧因为房间靠近走廊大门,借助着昏暗的灯光,勉强看清了刚刚说话的这个男人。
他如同垂暮的老人一般半佝偻着身子,一头杂乱的头发被束绳简单的扎在脑后,下巴满是密集的胡茬。男人手脚也如同他们一样挂着“污血者”特有的禁魔镣铐,不过不同的是他的锁链已经被切断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被释放还来不及打理自己的囚徒。
他用锐利的眼神快速扫过监狱的各个房间,然后拖拽着手上残余的锁链向前走来。
“他跟我们一样是“污血者”吗?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自由了?”
诺尔曼激动地把脸贴在栅栏上,努力地试图从这个看起来有些颓废的闯入者身上找到答案。其它孩童也纷纷议论起来。
萧萧则是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记得监狱外应该有很多守卫才对,不远处的司南城也有大量的城卫军,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我叫塞拉斯,和你们一样,也是一名所谓的“污血者”,不过我更愿意称其为法师,我们的血脉从不污浊,而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男子似乎听到了诺尔曼的询问,大吼着走到第一个房间门口,然后抬手用锁链勾住两侧的栅栏,暴力地将其扯破。接着又是第二个房间……
很快所有房间门都被他打开了。无数激动的欢呼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此起彼伏。自由或许就在眼前!希望的感觉第一次在这些囚徒们心里出现了。
这个名叫塞拉斯的男人紧接着又走进房间,继续挨个给囚犯们破除手脚上的禁魔锁链,这些种由禁魔石制成的锁链可以隔绝一切魔法,只能用蛮力破除。不过坚硬的锁链在塞拉斯手里像是脆弱的纸张一样,被他轻轻地就撕裂了。
“外面不是有很多守卫吗,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救我们?”
轮到萧萧时,他终于忍不住向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那些德玛西亚的走狗都被我杀死了,至于为什么救你们,也许你们该问自己”。
塞拉斯语气平淡,说到死去的守卫们如同只是平常散步一般漫不经心。
“我们自己?我不知道。那卡戴丝爷爷呢,他可是个好人”。真是个奇怪的人,接着萧萧心里一紧,希望卡戴丝爷爷千万不要有事。
和那些面容冷漠把他们当做异类的看守们不同,卡戴丝从来不会嫌弃他们。不管是谁,他会耐心的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如果牢笼里有谁生病了,他也会绕过守卫给他们偷偷带药。在这些囚徒心里,卡戴丝就像家人一般亲近,也是这座冰冷监狱的唯一温暖。
但接下来塞拉斯的回答让他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你说的是那个老头?都一样”。塞拉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好人?小家伙,你忘了是谁把你们囚禁在这里了吗?这里的所有人,都该死。”
“卡哒”。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音,萧萧手脚上的禁魔锁链断裂在地,长达几年的束缚终于被解除了。他瞬间感受到了空气里那些已经许久没有触摸到的魔法元素,它们在四周围着他不停盘旋跳跃着,似乎是在欢迎他的归来。
“卡戴丝爷爷……也被杀死了”。
萧萧此刻没有丝毫重获自由的欣喜,而是为卡戴丝的死亡感到深刻的悲伤。听说熟悉的卡戴丝死了,萧萧身旁的几个同伴们也纷纷露出难过的神情。
“你把他们都杀死了!叛乱者一定会受到王国卫队的处决,我才不要跟着你这个疯子逃出去”。
萧萧身旁的一名少年尖叫着拒绝了塞拉斯的帮助,反而向后方缩去。他将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似乎这么做能让他在这个可怕的男人面前获得一点安全感。
“被德玛西亚奴役的羔羊解救了也无济于事,继续在你伟大王国的牢笼里待着吧”。
塞拉斯并不在意这名少年的举动,不停地接着给其他人切断镣铐。
片刻过后,他便完成了他的工作。
“我的同伴们拖不了太久,司南城的城卫队很快就要来了,各位赶紧跟着我逃吧,自由就在前方”。
监狱里的囚徒们应声聚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几岁的孩童还是几十岁的中年人,此时他们眼睛里都泛着同一种光芒:对自由的渴望。对于囚犯来说,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吸引人的了。
他们纷纷挤在一堆,争先恐后地跟在塞拉斯身后向监狱外面冲去,萧萧和诺尔曼也被疯狂的人群裹挟在其中。
当月夜的皎白月光穿过层层积云洒在身上时,萧萧开始确信长久的囚禁过后,他终于得见天日。离开了昏暗恶臭的牢房,清新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虚幻,没有任何准备,自由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但还来不及欣喜,很快萧萧的内心又马上陷入了绝望。
一支身披德玛西亚城卫队银白制式铠甲的军队同样出现在月光下。士兵们头盔上的圆月标记表明他们是司南城卫队!
这些卫兵在监狱门口列好阵型,紧绷着身子,一只手将巨盾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将硕大的阔剑对准他们,似乎早已在这里等待已久。
“是你!雄都的叛乱者,现在举手投降接受审判,否则你们将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领头的小队长认出了领头的塞拉斯,他蓦然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把阔剑死死握在手中。然后用威严的声音大声呵斥着他们。
“德玛西亚雄都!王国的心脏都城,塞拉斯居然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他的同伴们呢,不是已经拖住了城卫队吗”。
萧萧有些震惊地看向塞拉斯,难道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马上就要失去了吗?
塞拉斯却是面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没有理会这支小队,而是转身面对着囚犯们大声喊道,“现在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束缚了,用你们的魔法击败这些走狗,各位同胞们,奋起反抗吧!难道我们生来就要戴上枷锁受他们奴役么,如果只是期待他人解救,你们就不配拥有自由”。
塞拉斯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已经有几名年纪稍长的囚徒从惊慌失措慢慢冷静下来,开始默念咒语凝结魔法元素。当选择从监狱逃跑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有了和守卫军战斗的心里准备。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无尽的囚禁更加痛苦的事情了,与其被抓回去继续关押,不如放手一搏大胆反抗。
也有一些囚犯们似乎被卫队吓破胆,他们高举着双手离开人群,表示向城卫队投降。
空气中无数魔法元素正在不停地向这群法师们涌来。长时间的监禁并没有削弱他们的天赋,反而让他们对魔法的操控更加得心应手,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塞拉斯在一旁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些囚犯们的举动。对于那些选择投降的囚犯,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萧萧则是有些迟疑,对城卫队动手?自己这些人能赢么?但目前的局势非常明显,要么向城卫队投降,要么……杀死他们!
自己绝不能再回去!
萧萧很快做出决断,开始呼唤空气中那些活跃的魔法精灵们,它们应邀而来聚集在萧萧手中,几乎是一瞬间,一个巨大的燃烧火球在萧萧手中成型,然后向城卫队冲去。
紧接着,狂风呼啸,闪电横空,冰霜凝结,水潮汹涌,烈火肆虐。各式各样的魔法如同华丽的烟花一般在城卫队中炸开,这些囚犯们也跟着动手了!
“小家伙,你没有念咒就能瞬发魔法?”
虽然这个火球并没有对城卫队造成实际性的伤亡,但塞拉斯似乎对萧萧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萧萧。
“释放火球还需要咒语?”
萧萧有些疑惑,以前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塞拉斯没有回答,而是抬起一只手放到萧萧肩膀上。然后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真是奇怪的天赋”。
“他们冲过来了!”
虽然法师们集体释放了许多魔法,但大多跟萧萧一样,并没有对城卫队造成实际伤害,顶多让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这些城卫队的铠甲在铸造时大多都加入了禁魔石,对魔法有很高的免疫力。
而囚犯们的反抗举动似乎激怒了这些卫兵,他们放下巨盾,举起手中的阔剑开始向前发起冲锋。一柄柄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塞拉斯缓缓抬起手来,对准卫兵们,手中的锁链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魔法波动。随后每个卫兵都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住了,他们纷纷放下武器发出痛苦的呼嚎,甚至还没来得及接近塞拉斯就在冲锋的途中就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你说的那些的同伴们为什么没有过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着面前死状可怖的城卫队,萧萧内心突然升腾起一丝莫名的恐惧。他始终觉得,塞拉斯放他们出来目的并不单纯。
“我想做什么?我要德玛西亚再无枷锁,将腐朽的皇室拉下王座,不管平民还是贵族,人人皆可称王!直到有一天,我们这些法师也能自由的行走在阳光下,我们应该受到仰视而不是他们的鄙夷”。
接着塞拉斯提高了声音,好让所有囚犯都听见。“你们的确离开了监狱,但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德玛西亚。在这个大牢笼里,没有人会再来救你们,你们必须自救。只有推翻它,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段话太过于惊世骇俗,在几乎所有德玛西亚人的心里,忠于王室,团结一心抵御外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应该为这个国家的建设和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们需要抗争,为自由而奋斗,甚至……推翻高贵的王室!
“没错!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关进了监狱。难道我们生来就应该被囚禁吗?既然德玛西亚不容我们,我们就应该反抗!”
眼看着以前在他们眼里强大不可战胜的城卫队被塞拉斯抬手就烧成了灰烬,这些囚犯们的内心开始动摇了。刚刚对城卫队释放的魔法似乎也打开了他们心中某扇大门。
有了第一个人的附和,其它囚犯的内心也都被点燃了,被一直压制的怒火不停地喷薄出来。他们高声呼喊着“推翻德玛西亚”,并用崇拜的眼神狂热地看向塞拉斯。
“塞拉斯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击杀了司南城卫队,然后从禁魔监狱逃脱,恐怕从明天开始,整个德玛西亚都将对他们进行追杀,他们已经无处可去。
“不用叫我大人,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理想而奋斗的兄弟姐妹,没有阶级之分。接下来我们一起去往我们的基地,那里有更多的同胞,我们不是孤身一人在战斗”。
“如果……我不想去呢”。
萧萧犹豫了很久,然后迟疑着向塞拉斯说道,如果不是他杀死了卡戴丝,也许自己会跟着他们一同反抗德玛西亚。虽然自己承塞拉斯解救之恩,暂时不能替卡戴丝报仇。但也不想和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一起共事。
“萧萧哥哥,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只要大家一起推翻德玛西亚,我就能回家和爸爸妈妈团聚了,否则就算我现在回去也会被抓回来的”。
一旁的诺尔曼看着萧萧,有些不理解。现在他们都成了逃犯,德玛西亚又有哪里可以藏身呢。
“真正杀死那个老人的,是德玛西亚冷漠无情的律法,不是吗?不过没事,你可以先跟着我们,然后我再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塞拉斯似乎看出了萧萧的想法,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拦他的离去,并同意为他提供修行场所。
“这样……多谢,那他们呢,也跟我们一起吗?”。
萧萧指了指那些之前远离人群准备投降的囚犯。
“连自己的命运都不想抗争的人,他们不配与之为伍,任其自生自灭吧,我们该出发了”。
塞拉斯摇了摇头,唤出那些同伴们。萧萧这才发现他们原来就在不远处的树林藏身一直观察着监狱的动静,并没有像塞拉斯说的那样拖住城卫队。
不过现在,他也不好过多询问。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震撼,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德玛西亚……再无枷锁”。
萧萧在心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跟随着塞拉斯和同伴们踏上了未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