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别吓着孩子！”秦忆江急忙提醒。
蓝晴晴已经呆住了，她看着养父母和亲生母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反应才好。秦朗已经静静地站在客厅门口，正眼神变化莫测地看着客厅里的这一切。
“哥，你没回法国？”她喃喃道。
“你哥是因为你回不去的！”万红霞怒道，“因为你，让人家好好的婚结不成，现在人家说了，如果你不和秦朗成为过了明路祖宗的兄妹，就不会原谅他！”
她这理由颇有些强词夺理，但在一直有罪恶感的蓝晴晴听来，无疑是晴天霹雳。
“所以，你给我跪下来！这是你欠人家的！叫了他们十三年的爸妈，现在你去敬茶，这是为了成全你哥的婚事，你们必须当着所有的长辈发誓这辈子只能当兄妹。”万红霞心里滴着血，却任然逼着自己硬着口气说话。
“红霞……”沈娅萍不忍。
蓝晴晴却没注意母亲的这个理由，她看看秦朗，再看看养父母，清清嗓子，拼命抑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轻声道：“哦，就是这样，哥才留下来？”
万红霞紧张地看着秦朗，给他使了个眼色。
“是真的。”秦朗背过身去。
“啊……这样……”蓝晴晴笑笑。
她低着头，乖巧地跪了下来，面前的地板上扑通几声轻响，有几滴眼泪打在了上面。
秦忆江忍住想说话的冲动，他拉着已经哭起来的沈娅萍，坐到了沙发上。
“晴晴，你别怪妈心狠，不这样，妈实在是放心不下……”万红霞哽咽着道，“茶都准备好了，你捧起来，去敬茶。”
除了蓝晴晴，所有人都知道她话中意思，蓝晴晴点点头，流着眼泪举起茶杯，犹疑地看了秦忆江一眼。
秦忆江知道她是怕自己不喝，一瞬间，他想起自己从前疼爱这个女儿的时候。又想起自己抛弃她，还有为了她和秦朗的恋情狠心将她赶出家门的时候，再看她此刻这个眼神，心里虽然流血，也只能勉强对她笑了笑。
万红霞道：“按照我说的做，我，蓝晴晴，被秦家夫妇养育十二年，养恩如生恩，此后，我便是秦家的亲生女儿，请父母喝了我这碗敬茶！”
“我……”蓝晴晴一开口，眼泪忍不住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她侧过头，哽咽半晌，这才低声道：“我……蓝晴晴……被秦家夫妇养育十二年……养恩如……生恩，此后，我便是秦家的亲生女儿，请……请爸喝了我这碗……敬茶。”
沈娅萍忍不住哭出了声，秦忆江含着泪接过茶碗，喝了一口：“乖女儿。”
蓝晴晴端起另外一杯茶，膝行到沈娅萍面前，哭着道：“妈，请用茶。”
秦朗再也忍不住，他一拳捶在墙上，双目赤红地看着蓝晴晴哭着将茶端给母亲，沈娅萍哽咽着喝了一口，便放下茶杯，抱住蓝晴晴，哭道：“乖女儿，别怪你妈，她是不得已的！”
“还有你哥呢……”万红霞红着眼圈，“起来！去给你哥敬茶！”
“好了，拜了父母就行。”秦忆江看着蓝晴晴，心疼地道，“不要逼着孩子了。”
“不行。”万红霞摇头，“晴晴，你去端一杯茶给你哥喝。”
蓝晴晴和秦朗都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秦朗看着蓝晴晴起身，低垂着眼，用颤抖的手捧起一杯茶，慢慢地向他走过来，低着头，轻声道：“哥……喝茶。”
她就那样地把茶端在手里，举得高高的，送到他面前，秦朗看着她落到胸口处的泪痕，一时间真相便忍不住想脱口而出，但他还是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接过了茶杯。
还未等他放到嘴边，秦米莉却突然从楼上冲了下来，她敏锐地发觉了客厅里的气氛，冷笑道：“好气氛，其乐融融的……你们在干什么？”
“米莉，过来，晴晴在敬茶，你也过来喝一口，从此她就还是我们家的孩子，她比你大几个小时，她是姐姐，你是妹妹。”秦忆江清清嗓子道。
“敬茶？”秦米莉冷笑一声，“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跟她成为一家人！”
她腾腾腾地冲上楼，拿了钱包和手机、车钥匙便重新冲了下来，一边下楼梯一边冷笑：“真不错！恭喜了，蓝晴晴，你终于又回到这个家了，也许你希望把小时候我们住在一起的场面重演一次，可惜，我不会给你机会的，好了，你们一家人终于团圆啦，更重要的是，以后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我，很开心对吗？”
她转身要走，万红霞急忙一把抓住她：“米莉！米莉！好孩子！你不要走，妈求求你，你不要走。”
“你算我的什么妈？你这个女人还真是用心险恶。我不要你当我妈妈，你们谁都不是我的妈妈！你们那宝贝女儿不是站在那儿吗！”秦米莉叫道，她愤然推开万红霞，转身跑走，秦朗看了一眼父母，急忙追了出去。
蓝晴晴站起身：“妈！”
“你留在这儿，不要回来了。”万红霞看都不看她，“我走了。”
“妈！我敬过茶了！我跟您回去。”蓝晴晴抹了一把脸，追了上来。
“不行，你给我留在这儿，从此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以为这杯茶是喝着玩的？才刚喝完就想跟我走？不住个一年半载，你不要回来！住到你哥结婚为止！”万红霞摆摆手，转身离去。
秦忆江与妻子对视一眼，急忙站起身道：“红霞，别这么倔犟，我送你回去。”
沈娅萍也赶了上来，搂住蓝晴晴：“晴晴，听你妈的话……乖……留下来吧，你想回去，妈妈也想你啊……”
万红霞就这么地把蓝晴晴连吓带哄地留在了那边，她回家的当晚，蓝雪峰简直认为她疯了，对着她吼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搬家！”
“她心里有我们吗？怎么养都养不亲，不如一了百了！”
“妈！怎么可以说这么背良心的话？晴晴养不亲？比起米莉！您自己想想！”蓝雪峰一跳三尺高地对母亲喊道。
“臭小子！你是不是也想被送走啊？再给我啰唆！”万红霞眼睛一瞪，手一扬，蓝雪峰急忙蹿进了卧室里。
这个晚上娘俩都没睡好，万红霞辗转反侧了半夜，又哭了一会儿，只好起身，来到客厅，拿了瓶做菜用的老白干，自斟自饮起来。
她酒量还不错，以前也没少喝过，但都不敢多饮，她带着两个孩子，日子拮据，不能不对自己严格要求，万一染上酒瘾，虽然能借酒消愁，孩子可怎么办？蓝雪峰披着衬衫，偷偷地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见母亲在喝酒，便也摸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道：“妈，要不要我陪你喝？”
万红霞没说话，只是把酒瓶往他那儿推了推，母子两个，就这么借着窗外的月色，在黑暗中喝了起来。
“雪峰，你今年二十九了吧？”万红霞突然道。
“您是我妈，您自己都记不清了？”蓝雪峰笑道，“怎么啦？”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不到四岁……粉嘟嘟的真可爱，坐在地上哭着喊着，身上都是蚊子叮的包……知道吗，你一见到我就不哭了，咧着一张小嘴巴笑个不停……”万红霞回忆着，脸上不禁带上了笑容。
蓝雪峰一笑：“这就是缘分，我一看见您就知道您会成为我妈！”
“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的事……雪峰，妈没本事，你爸走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不管怎么样也要把你拉扯大，让你有出息，可是，妈真的没本事，没能好好照顾你……”
“谁说的？我现在没出息吗？而且说实话，妈，您怎么对我，我心里清楚，您骂我，我自己心里也知道，是我自己不争气。”蓝雪峰笑道。
黑暗中，他没有发现母亲的眼睛已经红了：“雪峰，万一妈有一天不在了，你好好计划计划，别再稀里糊涂地过日子……要是喜欢呢，就把这个店经营下去，不喜欢就学门手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别成天想着发大财……过日子只要安心踏实就是好日子……晴晴我不担心了，她回了那边的家，他们不会亏待他，就是你，总让我放心不下。”
“妈，您今天是怎么了？”蓝雪峰奇怪地挠挠头，“不打我了，还在这儿跟我谈心，真是有点不适应，别担心我了，我都想好了，我要把咱家的店搞出规模来，成立连锁，开分店，然后我就结婚生孩子，您就美去吧！嘿！”
“好，妈等着。”万红霞摸摸他的头。
秦米莉气得跑回了XYZ酒店住，秦朗送了她回去，他不能说实话，劝了她一阵，见她不听，只能回家。
阔别十年，在这样的状态下回到家，四个人在熟悉的空间里相处着，却彼此感觉又陌生起来。
“老公，我心里真难受。”沈娅萍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小声道，“我们太自私了吧，如果我们不同意收养晴晴，她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对不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要自责，我们带晴晴回去，秦朗一定要留下来，看着她做完手术。”秦忆江宽慰妻子，“她都吃了一辈子的苦了，这个坎能迈过去的。”
夫妻两人窃窃私语，蓝晴晴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正低着头想回房间，却听到了“手术”这个词，立刻停住了脚步。
沈娅萍摸摸眼睛，苦笑道：“这几个月流的眼泪，够得上过去十年了。”
“孩子们和红霞那边估计也一样。”秦忆江叹口气，“你不要想得太多，这不是我们一起作的决定吗？这是好事情啊，能帮她了却心愿，也能照顾到晴晴的将来……”他敏感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出卧室，蓝晴晴来不及躲避，与他正好撞了个正着。
“爸……”蓝晴晴赶快笑笑。
秦忆江很紧张，“你……洗澡去了？”他注意到蓝晴晴湿漉漉的头发，“快回房睡吧，这晚上你也够受了。”
“好，爸妈晚安。”蓝晴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