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塞洛尔坐着马车回到“玫香之吻”酒馆时,天空已经披上了晚霞之衣,白雾还未散去,甚至更有增长之势。
穿着黑色铠甲的骑士们渐渐退去,有巫师打扮的政府人员似乎在勘测什么,只是天色已晚,他们也陆续离开。
但局势已经开始变得紧张,因“领路人”之死而暴起的信徒和民众,政府是不可能不管的,而魔法的门一旦关闭,中心区就再无方法进入其他地区,也许过不了几天,寻找“领路人”的浪潮就会到来。
而此时我们的“领路人”正一身疲惫地走进酒馆,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喝酒寻欢的人不再像平常那般多。
看到塞洛尔推门进入,酒保小姐对他打了一声招呼,蒂芙里娅老板娘在柜台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概是塞洛尔这一身装扮的原因。
塞洛尔对这两个还算熟人的人应了一声,匆匆上楼。
里诺斯正待在塞洛尔的房间中,虽然他先提出合作,但对于一个要待在自己身边的权能者还是有所防范和警惕。
不过这个房间里除了塞洛尔的衣服和衣服里的一些莫亚钱币和钞票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里诺斯本想顺走一部分,为了不让塞洛尔起疑便没有做。
之后里诺斯一直待在这里。
外面的敲门声这时引起了里诺斯的注意,他神色一动,身体融于地面,消失而去。
当再次从出现时,正是自己的房间,敲门声果然是从门外响起,里诺斯打开门,只见塞洛尔的手中提着包裹,看着包裹满满有物的样子,眼神一冷:
“怎么回事?”
“任务没有完成。”塞洛尔喘着气。
“这么说契约没有带回来?”里诺斯眉头皱起,眼睛中有血丝攀爬。
塞洛尔将鬼作坊一事一五一十地说出,并将对里诺斯侮辱低看的一段添油加醋告诉他,最后暗示自己是因为听从他的话才狼狈回来,言语之中有埋怨和请求。
里诺斯听得眼球通红,直视塞洛尔,似乎想要看出少年是不是在撒谎,但显然那些人的德行他也清楚,再者,契约没有带回来是铁的事实,瞅了包裹里的东西,说道:
“明天,去把契约弄回来。”
气势凌厉,咬牙切齿!
塞洛尔叹道:“我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万一被别人报复怎么办?”
“你是一个权能者,不用害怕,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里诺斯道,“报复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塞洛尔翻翻白眼,心想人家一听到你的名字连想起都要半天,不过不管是不是里诺斯打脸充胖子,他的实力塞洛尔是见识过的,而且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敢无视政府的靠山,这才是塞洛尔最放心的地方。
本来要与“领路人”死敌的这个神秘组织,现在他要借用一下了。
塞洛尔今日的确感觉很沉闷,本来费劲心力取到“圣水”换取女妖,得到一个让他怀疑人生的信息不说,还让人羞辱一顿,不过有里诺斯这句话就足够了。
塞洛尔相信这群人比鬼作坊的人要可怕的多。
一想到自己以后必须要面对他们,塞洛尔的心情很是复杂,未来的重担和过去的阴霾交织在心头,让他真的有种累心的感觉,最关键的是,他所做的一切这好像是失去了意义。
“你说...我是不是正常人?”就算这里有个相当于仇人的家伙,塞洛尔也想依靠一下。
“你说什么?”里诺斯沉声道,“你是被骂傻了吗,别给我在意这些东西,不要忘了我们还有‘领路人’的事情要做。”
塞洛尔笑了笑,他突然有种想要告诉里诺斯自己就是【领路人】的冲动,这样会发生什么,一定会很好玩,这个混乱的世界就像他此时的内心,找不到一个中心。
政府为“领路人”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商人们还为自己的利益东奔西走,民众在恐惧和慌乱中祈祷未来,神秘的黑手在暗中蠢蠢欲动。
他要做什么呢?
什么是他的存在?
他不喜欢混乱,真是让人烦躁躁的。
“要是你担心自己的实力,我可以教你一点权能者的东西。”似乎觉得刚才的话太过冷淡,里诺斯接着说。
“我想先下去喝一杯,今天蛮累的。”塞洛尔伸伸懒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里诺斯伸手道:“给我。”
“什么意思?”这个动作不仅让里诺斯诧异,还有着莫名的不爽。
“我的钱不够了,加上明天还要再去那里一趟,半路上我就成穷光蛋了。”
“钱?”里诺斯对这个极为敏感,尤其是要向他要钱,他想起塞洛尔的房间的衣服中理应还有一些,差点脱口而出,使劲咽了下去,里诺斯还是掏出来几张钞票。
塞洛尔从他手中将钞票拽出来,说了一声“谢了”,也不理面色阴沉的里诺斯就嗒嗒下楼。
“我要一杯酒。”塞洛尔对蒂芙里娅说。
“还是‘玛莎芬’?”老板娘问。
塞洛尔点头,直接就坐在蒂芙里娅对面,老板娘看到塞洛尔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深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和这个人无亲无故也自然不可能询问他的私事。
殷红的酒上来后,塞洛尔直接饮了半杯,道:“老板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看到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蒂芙里娅脸色微变,本来压下去的坏心情也倏地上来,自己也倒了一杯“玛莎芬”,闷声道:“不怎么样。”
塞洛尔咧嘴“嘿嘿”一声,摇着酒杯说:“我感觉自己不像一个正常人,你觉得呢?”
蒂芙里娅咯咯笑道:“我觉得也是。”正常人哪有那么诡异的食量,而且这家伙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这里的人。
“伤心了?”她试探性地问道,也许是男女之情的问题。
“....”塞洛尔点点头,“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也许是少年的神态让她有些感到怜爱,又或者是女人天生喜欢八卦的心,蒂芙里娅眼波流转,追问道。
“老板娘,你喜欢这个世界吗?”塞洛尔看着“玛莎芬”,他的目光透过这半杯殷红,“你看,现在这个世道是多么的混乱。”
“唔,你这个问题可真是严肃,”蒂芙里娅想了想,樱唇轻启,“我不知道你说的世界是个什么,对我来说,这家酒馆就是我的世界,我喜欢它。”
“很自然的,我就是喜欢热闹,所以我建立它。”
“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告诉你什么大道理?那可做不到,我能陪你聊天解闷,但可给不了你人生的前进路线,唉,依我看,你就是想的太多了。”蒂芙里娅叹了一口气。
“想的太多?”
“嗯哼,不是吗?”蒂芙里娅嘴角一弯,“我觉得我大概理解不了你的伤心原因,不过,缓解你的伤心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你知道我来自哪里一定会惊讶的。”塞洛尔挑衅似的看着她。
“所以?这很重要?”然而蒂芙里娅只是轻轻一笑,“你来自哪里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不是吗,你伤心了,所以要来这里,像一个没妈妈的孩子在哭闹。”
“你需要什么,都能满足你,想要喝得酩酊大醉,这里有美酒,想睡得舒舒服服,这里有姑娘。”
“我什么都不需要,姑娘们已经没了,”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塞洛尔眼角发红,将手中的酒一点点向外倒着,“你看,我就是这酒,他已经没了。”
“我看,你什么都需要,”蒂芙里娅看着胡闹的塞洛尔,也不恼,只是平心静气地说道,“那么我可以让你活过来...这杯酒我请了,怎么样?”
“你说...什么?”
“这杯酒,我请了!”蒂芙里娅双手掐腰,凑到塞洛尔面前,“你已经活过来了。”
塞洛尔怔怔地看着她,嘴角撇着,然后拉开了一抹笑容。
“....”
眼睛闭了闭,又睁开。
“老板娘,你刚才说我想的太多是吗....”
“确实呢....”
“我真是太害怕这混乱了...所以想去一步步解决它,然而它不仅没有被解决半点...还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我懦弱,是因为我的世界太小了...我害怕我的未来会没有未来,过去慢慢逼近,未来又离我远去,我其实一直看不到它啊...”
“对不起啊,我现在明白了...我真的是想的太多了...其实只要一个目标就好了。”
“既然讨厌混乱,就去解决它好了。”
塞洛尔的眼角上挑,金色眸子再次闪动光泽,嘴角扬起:“我听说真神陨落,权能者们都去追寻它的力量是吗?”
“嗯...人们都这么说呢。”蒂芙里娅看到塞洛尔恢复了神气,也是微微一笑。
“得到那个力量就能够掌握全世界?”
“也许...吧。”
“那么我也要去寻找真神。”塞洛尔一字一句地对面前的女人说,等解决完这座城的问题,他就去追寻那些人的脚步,到死不休。
“老板娘,您说的真对,我的确什么都想要,真的是欲望无穷。”塞洛尔道,“我是一个欲望无穷的人呐。”
“你们这些男人啊,一喝酒就把自己当成是世界的中心。”看到塞洛尔这副傻样,蒂芙里娅笑吟吟地说。
塞洛尔笑了笑,这个时候,那曾经的记忆翻涌而来,滚动不停,他想起了从前最喜欢的一首歌,不知为何,竟与此时的自己如此契合。
“欢迎降临世间,回头路从不可选...”
“即便你我入眠,我们仍能察觉...”
“你昂起头颅挥洒自如,拒绝对自然本原的服从...”
塞洛尔的双手缓缓交叉,聆听着脑海中的声音,面色平静。
“若得一室容你我匿藏,执手静待那黑云摧高墙...”
蒂芙里娅看了一眼塞洛尔,便收回目光,轻轻拿走那空的酒杯。
“风雨欲来时我伴你身旁...”
目标,明明本该就这么简单。
就该这样走下去。
“大业欲成,怎不昂扬”
死了也没有关系。
“终归尘土,怎不神伤”
我要整个世界。
“治此天下,何人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