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饮晚高峰平稳落幕。
虽然那时还没实行双休日，但节假日的餐饮市场，向来比工作日要低不少，秦氏龙阁也不能例外，晚间的销售，大体和午间持平，综合一天营业额，约比承包前高了两倍多。
两倍，这个数据已经足够令人激动了。
不过，一天的业绩无法代表一月、一年。从餐饮业惯例来看，开业前几天的生意肯定是好的，食客们多会来尝鲜。想要将营业额稳定住，关键看你的菜品质量和服务是否能持久吸引回头客。
而1990年1月，正好碰到元旦、春节，这个时间段，向来是餐饮的低峰期。
关键，在春节后的2月，是不是还能将吃货们吸引到秦氏龙阁来。
晚上工作餐，厨师长丁春生、老赵、老胡等人都来了，秦天亲手给他们做了一桌菜，十几个人喝得十分尽兴。
丁春生有些喝高了：“秦天，后生可畏啊。当初你要承包餐厅时，我还说你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佩服，我是真心佩服。”
厨师长是改革的坚定反对派，但不是阻力派，他至少还是做了一些事。
老赵敬了秦天一杯：“秦天哪，伟人说过，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今后，我二楼的两个徒弟，还请你多多关心啊。”
老胡也举起了杯：“小秦，我的那个傻徒弟，以后你也多关照一些。”
秦天端着杯，有些纳闷，看这样子，这三人似乎有离别之意。
老赵出院没多久，毕竟经过了颅内出血的医治，动过刀，在二楼干得力不从心，但离退休也还有一年半载的。
丁春生轻叹了口气：“老赵老胡，我连累你们了，敬一杯算陪罪吧。”
薛峰俯过身来：“老丁的事，老赵和老胡都有份。听说公司给保了下来，但三人都没了干劲，虽然周经理不同意厨师长内退，但给三人调了个岗位，好像是去后勤看仓库了，也算平安落地。”
秦天明白了。
虽然餐饮界哪个厨师长都有私分厨房物资的事，但毕竟是违法的事，老丁这三人也不算太冤，能够平安落地，算是周经理顾着老职工的面子了。
然而，这三人一走，二楼厨房没了主心骨，这活还怎么干？
“下月就走喽。”老丁自顾自喝了一杯，“在饭店三十多年，真要走，不忍心哪，厨房就跟自己的家似的。不过见到小秦能独挡一面，多少也算是一些安慰。”
老赵苦笑着：“赖志前这狗R的，咋不被雷给劈死呢？”
丁厨师长的事，是赖志前举报的。那时候查商业局的副局长查得正紧，刘光一、赖志前行贿的事被查出，这货咬了厨师长一口。
但赖志前的罪行较轻，公司也给他留了条后路，不开除，让他自行辞职。
厨师长也恨恨地：“贵豪招聘了他，倒吃起好饭来了，我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说起赖志前，小丽突然开了口：“晚上赖志前也来了，是在17号包厢，和贵豪的总厨、几个厨师一起来的。我听负责那个包厢的小姐妹阿芬说，他边吃边记着，纸上写得密密麻麻，每道菜的主料、配料、烹饪方法都记得一清二楚。”
秦天倒并不意外，以后，贵豪会是秦氏龙阁的主要竞争对手，林得华和赖志前不来摸底倒令人奇怪了。
小丽：“哎呀一整天忙得晕头转向，把这事给忘了。阿芬说，赖志前临走时有张条子要她交给秦天，我去叫她。”
赖志前有条子交给秦天？什么意思？
不多会儿，小丽带着阿芬跑进来，手里，拿着赖志前亲笔写的一张纸条：
秦天，2月15日贵豪开业，我安排了一个助兴节目，和你斗几个菜。过几天，我会派人上门接洽，贵豪和秦氏龙阁到底斗什么菜。你我恩怨情仇，就在斗菜中作个了断！
斗菜？
它是餐饮业一种常用的竞争手段，很简单，就是两家店同时做几道同样的菜，看哪家菜更受欢迎。由于拿出的都是看家菜，也由此能确定彼此在烹饪界的地位。
丁厨师长笑笑：“秦天你别上当，这是贵豪的营销手段呢。现在你的秦氏龙阁一炮打响，过些日子，肯定成为容石县餐饮界第一品牌，贵豪想借你影响力造势呢。”
薛峰也笑了：“秦天，别理他，咱自己赚钱要紧。”
秦天点点头：“这小子心机很深，若缠上你，进退都有手段。我不接招，你们等着看好了，这小子必定会大肆散发消息，说我龙阁龙庭不敢和贵豪竞争，胡搅蛮缠起来，外行人还真整不明白到底是我怕他还是不理他。”
薛峰：“你的意思，是想接招？”
秦天笑笑：“我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吗？我的强大与否，不在于跟他比试，他太渺小了，渺小得我都懒得将他放到眼里。”
厨师长和老赵老胡连连点头：“姓赖的两次栽在你手里，他的手艺咱有数，跟秦天你差远了。不过，他在市里有六个师兄，都是杭兴市各大饭店的顶梁柱，秦天你倒要小心一些……”
老赵点头：“小秦，杭兴市七个江南烹饪学校毕业的人中，都是有祖传的。其中数老二的祖传最为了得，他祖上以前是淮阳帮著名传人。”
国内烹饪界，解放前是以帮派而论的。淮阳帮，是江南一带著名的一支厨艺传承，素有淮菜半淮阳之称。
淮菜是国内十大菜系一，淮菜半淮阳这句话，说明了四五十年前淮阳帮在国内烹饪界的地位。
虽然解放后公私合营，帮派没落，但传承并没有消失。
改革开放十年后，国内烹饪界一些传统重新被挖掘，帮派之风也渐有兴起之势。算起来，淮阳帮较为出色的弟子中，沪市的厨艺大师容怀仁算是佼佼者，他的儿子容东方出生于六十年代，自江南烹饪学校毕业后，上山下乡期间分配到杭兴市最高档的酒店——即目前的华侨饭店，目前已升至厨师长。
相比于厨师长、老赵等人的担心，秦天却显得满不在乎：
“厨师长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赖志前和他师兄那几把刷子，我心里有数。就算一起来，也不够我喝一壶的。”
这话，说得席间众人纷纷缩头，若不是秦天之前的松鼠桂鱼、蛤香肉丝、锡纸盐焗虾等人将赖志前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谁都为认为秦天说胡话。
秦天冲阿芬笑笑：“过几天贵豪若派人来，你告诉他，不用商量斗什么菜。商量了我也不去，有时间，我还不如研究些新菜呢。”
“贵豪，还没有资格跟我们秦氏龙阁比拼。他如果实在不服气，那我们生意场上见好了，看谁推出的新菜多，谁的菜肴占领市场份额，谁的营业额做得高。”
阿芬转身离去：“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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