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江山难,保江山更难!赢得婚姻难,保婚姻更难!保卫婚姻的战略重点是要加强婚姻的综合实力,比如培养共同的爱好,比如拥有共同的婚姻财产,比如男人的忠贞,比如女人的温柔。
离婚前夜,所有人都是忐忑的。
霍德不跟任何人联系,手机关了,人也不在家。这让许慕芸心底的疑问越来越肯定。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是霍德杀死了阮景景。熟睡中的女儿那么安宁,虽然置身于贫民窟,但自从搬离那个家之后,孩子饭吃得好,睡眠踏实,就像一株重新置于土地的花朵,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这一切让许慕芸很欣慰,她知道,离家这步,自己是走对了。可想到明天开庭的离婚官司,她刚有的一点欣慰,突然间又消失了。
婚姻,如果不是走到不可收拾这一步,哪个女人愿意离婚呢?特别是步入中年的女人。她们所谓的事业不过是自己握在掌心里的家庭。可家庭散了,丈夫没了,女人的事业也就没了。
许慕芸也曾在心里做过最痛苦地挣扎。她想过原谅霍德,可一想起他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做过的那些伤心的事,刚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婚姻里有一种难以忍受的痛,那就是背叛。
许慕芸说服不了自己,她觉得这件事无可原谅。
这一夜同时挣扎的还有苗若婷跟霍利。当苗若婷把法院传票真实地摆到霍利面前时,霍利先是怀疑,然后就是大笑,笑完之后他又开始质疑,“苗若婷,你动真格的?”
苗若婷不理他,也不想理。她觉得自己已经跟霍利没有什么语言可以去沟通,甚至已经懒得去沟通。
“若婷,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霍利放低声音问道。明知道苗若婷还会沉默以对,可他还是不想放弃游说,“若婷,我们结婚两年多,我承认有些地方对不起你,可我已经认识到错误,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这话在苗若婷听来,像极了笑话,她冷冷地笑,“霍利,机会我给过你很多次,当你第一次出轨时,我什么也没说吧?当胡小昔跑进家里来胡说八道时,我什么也没说吧?当你把自己每天中午的休息时间留给她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说吧?当你连晚上的时间都留给她的时候,我是不是依然什么也没说?你以为,我之所以什么也不说,是修养好?不计较?大度?错!我是在给你机会!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希望你能早些回头。可你认识到了吗?回头了吗?没有!甚至在我一次次暗示你已经错到不可挽回时,你依然跑到她那里鬼混……霍利,你要的不是机会,你要的是自由!我还你自由,你跟她去过吧!”
苗若婷的话让霍利的脸红了又红,“我跟她不会再有联系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霍利,你觉得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个词吗?我们之间已经用不上了!因为我已经不相信你,而且以后也不会再相信你!其实这些天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很多,从我们大学恋爱到结婚到如今这一步,我发现,我们彼此并不爱对方。至少,你是不爱我的。你之所以追求我,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是为了你自己的虚荣心!以我之有补你之无!这点你要承认!而我,一直单纯地认为,爱情就是有一个对自己的好男人,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可我错了,一个男人不是从心底爱一个女人,他又怎么会给女人一个温暖的家?家不温暖,心便冷了。心一冷,男人出轨,女人寂寞……所以,我们之间离婚是必然的!你的出轨只是一条导火索。”苗若婷说完,深深地叹气。
她的话引得霍利深思,想了又想,他依然辩解道:“不!我爱你!若婷,我是真的爱你,过去爱,现在还爱!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男人花了心思去追一个女人,除了说明他是真的动了心,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至于你说的‘我在利用你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一点我不想承认。我之所以爱你,就是因为你与众不同,这跟我的虚荣心无关!当然,我承认自己的行为伤害了你,可你想过我为什么会出轨吗?!是因为你!你每天冷着一张脸,总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势看我,不论我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你总是那么淡然,甚至习以为常。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一个妻子应该有的温柔,得不到一个女人对自己应该有的崇拜!既然你说我是个虚荣的人,那么我就承认自己的这点虚荣吧,我是个男人,我需要女人的温柔跟崇拜!可你给不了我!且恰相反,你总是告诉我——这里错了那里不妥……若婷,男人是需要鼓励的,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苗若婷不由得一愣。她没料到,一直以聪明示人的自己,竟然忘记了男人最基本的需求——女人的温柔及对男人的崇拜。
“好,就算这一点是我的不对,但是你可以跟我谈,可以跟我沟通,可你……怎么可以跑到外面鬼混呢!男人的出轨能带给女人毁灭性的打击,这点你知道吗?你们的一次出轨,就能让女人一辈子心里不舒服,你们一再地出轨,就容易让女人对婚姻产生不信任!这些你想过吗?”苗若婷反唇相讥。
霍利点头,“若婷,我知道自己错了……”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为什么今天还跑出去跟胡小昔鬼混?!你们过去一天见一次面感觉不过瘾,现在竟然发展到早中晚都见面!霍利,你也太欺负人了!”
苗若婷突然尖锐的问题让霍利大惊失色,“你……你竟然跟踪我?”
“哼,这还需要跟踪吗?别忘了,两幢楼相对而建,这或许是胡小昔想要的结果吧,除了看风景还可以向我展示你们的亲密!”苗若婷鄙夷地说,然后撇下一句,“多说无益,我们缘尽于此,还是好合好散吧,既然你不同意协议离婚,那就明天下午法庭上见吧!哦,对了,大嫂跟大哥的离婚案是在上午九点,有时间的话,你也去旁听一下,或许,对你以后的婚姻有所警示!”
“若婷,我们能不能不走这一步?我们的感情还没到结束的程度,对不对?”霍利希望再好好谈谈。
苗若婷转回身来,丢下协婚协议,“不想在法庭上丢人,就顺利地签字吧。”
看到离婚协议,霍利突然间变了脸,“苗若婷,你不就是想方设法地想要这套房子吗?!对,这房子是你家苗家出的资,可我也不是一分钱没出吧?为了这房子,你反复跟我提财产分配,你空间什么意思!”
苗若婷听得心里一疼,表情却依然是冷冷的,“我说过了,可以给你补偿。”
“我不要!”
“既然连补偿都不要,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霍利被反问住,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苗若婷再次冷冷地“哼”了一声,“霍利,在你心里,你敢说对财产就没动过吗?本不想打击你的,可有些话我还是觉得说出来才痛快!像你这样贫民出身的男人,其实对钱是看得最重的!为了钱你可以卑微地追求高端的女人,一旦成功,你就会觉得功成名就,然后又想心思放到了家外的女人身上,你以为只有有了情人才能弥补自己在这个家里所受的那些所谓的委屈!其实你委屈吗?不!是你的心理扭曲!你只是想要左手情人右手妻子的奢华生活,你只是想弥补自己过去所受的贫穷所带来的耻辱!霍利,我真的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你……”面对苗若婷毫不留情的批判,霍利突然生气,“原来,在你心里,你一直看不起我!”
“对!我承认开始喜欢的是你的才华,可后来共同的两年生活却让我发现,贫穷之家出来的男人,总有许多弊端是我无法接受的。你小气,在金钱上斤斤计较;你多疑,甚至就连我回趟娘家都会问三问四。说到这里,你还有一个最大的毛病,你从小很少享受亲情,所以你对亲情很淡漠。你对我父母不亲,对自己的朋友不信任,就连对你的亲生大哥,也做不到警示做不到提醒!你所做的只是傍在他身后,靠他为你遮风挡雨!霍利,你这种男人,我是完全看透了,爱情、婚姻,对于你来说,全都是利用!好好反省去吧!过去不跟你坦诚,是怕伤着你的面子,如今说出来,便觉得轻松了。”苗若婷说完,轻轻吐口气。
霍利站在原地,突然抱着头蹲了下去。他对于苗若婷的说法,不反对也不赞同,只觉得字字句句戳疼了他的心,仿佛一个醉酒的人突然清醒一般,尖锐地疼。他承认,苗若婷不是一般的聪明,她早就看透了自己的一切。而自己,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他站在苗若婷面前,已经毫无隐私可言。
周一上午九点,许慕芸早早带着女儿去了法庭,一路上,她不停地问孩子:“如果有人问,爸爸妈妈离婚,你愿意跟谁?你应该怎么说?”
早看惯了大人之间分分合合的孩子,无比早熟地说:“当然跟妈妈。”
“可是,乖女儿,不管怎么说,爸爸也是爱你的,这点你要明白。”想起霍德留下的那张支票,许慕芸的心又软了。
孩子却摇头,“妈妈,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爸爸身边有个坏女人,他不会再爱我了,我也不会再爱他了……”
孩子稚嫩的话引得许慕芸直想落泪,她拉紧那双相依为命的小手,大步往法院走去。她知道,从今之后自己便是单亲妈妈,便是孩子一切的依靠,所以她必须坚强。
许慕芸走到法院门口时,看到了苗若婷,对方一身素衣地站在不远处,脸上似笑非笑地颇为尴尬。苗若婷见到她便立即迎上前来,“大嫂,来啦?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什么……”
许慕芸很镇定地淡笑着,“这种事,能帮自己的永远是自己。不过你来也好,帮我照看一下孩子。”
苗若婷点点头,“大嫂放心。”说完了,她突然赧颜一笑,“不,是姐姐放心。以后我们便是真正的姐妹了。”
许慕芸看她一眼,“你跟霍利……”
“我们在下午两点。同一天。”苗若婷坚定地说。
许慕芸想劝,可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是啊,能说什么呢?男人抽烟喝酒哪怕是打打麻将都是可以原谅的,可一旦身体上有了背叛,那就等于自己的白纸被他人涂了颜色,擦不掉,洗不得,做女人的心里毕竟是不舒服的。这年头,男人要求女人忠贞,女人为什么就不能要求男人忠贞呢?
两人默默地走进法庭,找了空位坐下来,苗若婷发现,霍利也坐在其中,对方面无表情,可这倒让她记起霍德的事,转过头来问许慕芸:“姐,大哥他会来吗?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许慕芸看看时间,已经九点整,法官们也已然到位。她抚下衣角,勇敢地走上法庭,其实她心里也不知道,霍德会不会来了。他已经两天都毫无消息。
一人缺席,法官只好宣布再等十分钟。这十分钟等着异常艰难。许慕芸心里更像打翻了五味瓶,天马行空的思想不断地翻腾着,一会儿是霍德的好,一会是霍德的坏,好好坏坏相混杂,让她感到不舍,感到难过,而更多的还是心酸。本是一对好好的夫妻,本是一个圆满的家庭,吃过了苦,走向了甜,好生活刚刚开始,却因男人的出轨突然分崩离析!这样的结局是许慕芸至今也不愿相信的。可不相信还有什么办法呢?事实摆在眼前,一切只等法官落锤,便宣告结束。
九点十分。法庭的门终于敞开了,进来的,不仅是霍德,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察,手上竟然还戴着手拷!
“霍德,你……”许慕芸惊讶地问。
两天不见,霍德憔悴得不成样子,他看看眼前的许慕芸,赧颜地低下对去,这时座位上的霍利跟孩子同时叫——“大哥”“爸爸”
霍德见到席上的女儿,不由得捂着脸,痛哭失声,用哽咽的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
许慕芸的心很乱,却已然猜出事情的真相。阮景景是他杀的,这两天之所以没有消息,原来他是去自首了。
法官适时敲了警锤,“肃静!关于霍德跟许慕芸的离婚案,现在开庭!双方当事人,你们听好了,对于财产的分配,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可以开诚布公地讲出来。”
这时,霍德突然举起手来,“法官,我有话要说。家里的财产除了一套房子之外,现没有什么了,我请求把房子判给许慕芸!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我如今这样……怕也顾不上孩子,就当是给她跟孩子的一个安身之处,我……我放弃所有财产!所有!”
“不!法官,我突然不想离了!”许慕芸话引来一阵惊呼!就连霍德也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她。
许慕芸的这个念头其实是在一刻间产生的。她知道,此时迎接霍德的必是重刑,而自己跟孩子就是他的一切希望,以自己对霍德的了解,生性倔强的他一旦被判无期,面对毫无希望的监狱生涯,他势必会想不开,一定会失去生存下去的希望!
“肃静!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法官很意外。
许慕芸摇头,“不!不是玩笑!其实……这两天我就有些后悔,不过是图一时痛快我才说要离婚的!本想找他解释,然后和好的,可一直找不着他……我想过了,我还爱他,孩子也需要他,我们不能离婚!”
她的话让霍德泪流满面,一个大男人在法庭之上涕泪横流,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应,却不料他努力地抹去了眼泪,坚定地说:“不!要离!我不愿跟她再过下去!”
许慕芸不解地问:“霍德,你不是一直说,不想离婚吗?”
霍德不看她,只将目光投向法官,“法官,这婚一定要离!我跟她早就过不下去了!我之所以把财产都给她,只是不想苦了孩子……不是因为还……爱她!我们之间的感情在争吵里在她的唠叨声里,早就消磨殆尽……我不喜欢她没有工作,不自力更生,我不喜欢她婆婆妈妈,总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地……去管、去呵护……法官,我请求离婚!必须离婚!”
霍德的话引来席位上不明就里的人一阵议论。可这其中却有两人流了泪。一个是霍利,他明白大哥这是不想拖累许慕芸,还有一个就是苗若婷,她心里惦记的是许慕芸,她理解她是想拯救霍德。两个如此善良的人,却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互表衷肠,怎么说,都是悲哀。可这种悲哀,还是让人想流泪。
法官一时之间也很为难,相互商量之后宣布休庭。
依然站在台上等待宣判的两个人,相互看看,再看看,似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霍德眼里的泪就没停过,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欠许慕芸的已然太多。他也知道,最爱最疼自己的女人,永远是眼前的她,在这种时候,依然如此爱着自己。
而许慕芸却一滴泪也没有,她走到霍德面前,伸手过去,想抚一把他胡子拉碴的脸。她的手伸到一半,又颓废地落下。她声音哽咽地问:“霍德,你这是何苦呢?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竟然去……你真傻啊!”
“慕芸,我是傻。放着眼前这么好的你不珍惜,这么好的日子不过,竟然跑去鬼混!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的人生算是完了,不能再陪你,不能再陪孩子,我愧对你们……对不起!忘了我,好好开始你的新生活,我们离婚吧!求你了!”
“不!不离!我跟孩子等你!你会出来的,会没事的,我们等你!”
“你傻啊!我这一去还有机会回来吗?我不仅杀人,还……”霍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反正,我是没有生的希望了,你不要等我,也不要再给我什么心理负担,我只想安静地走……”
“不,你一定没事的!我不离婚,跟孩子等你,你要坚强一点,坚持下来,不管判多少年,我们都等你!”
“慕芸,不要傻,现在不是我们要不要离的问题,而是要替孩子着想!孩子遇上了我这样的父亲已然够悲哀的了,如果再让她顶着一个‘杀人犯女儿’的帽子,那她以后的人生路要怎样走?她还小啊……慕芸,相信我,我现在很冷静,你也要冷静下来,不要感情用事,你的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真的。但是为了孩子,我们要离,且一定得离!这是个机会!求你了,跟我离婚!”
这番话说得许慕芸酸楚无限,“一定要这样吗?”
“我……我的罪过很多……只能这样,以后……辛苦你了。”
霍德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许慕芸突然记起那张支票,她惊讶地瞪大眼睛,“那笔钱我会还回去的!你一定没事的!”
“嘘——”霍德紧张地看看押送自己的警察,“你傻啊,一定不能还!那是你跟孩子下半生唯一的保障!听话,不要还!为我不值得!”
“不!这事不能听你的,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两人还在争执的时候,法官们陆续上庭,当离与不离这个问题再抛给这对夫妻时,夫妻俩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离!”
霍德从法庭上下来便立刻被警察带走,他身后响起的依然是孩子的叫喊声。骨肉亲情在这时这刻,是那么的难以割舍,可他知道,这一去还不知有没有回头的机会。他不顾警察的阻拦转过身,冲着孩子跟许慕芸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眼含热泪地离开。随着大门的关闭,许慕芸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天在那刻也突然灰了。
夫妻是什么呢?也许有背叛时的痛,但更多的还是面对生离死别时的不舍。在真正的离别面前,那些所谓的坏跟背叛都成为过去式,取而代之的,只有不舍。
许慕芸在那刻突然做出一个决定,她想挽救霍德。将孩子交给苗若婷,她急急地往家里赶,拿上那张没来得及兑现的支票,奔向公安局。能不能救得了他,她不敢确定,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自己心里才会有稍稍的踏实感。
警察接过那张支票后,同意了许慕芸见霍德的请求。
他们再相见,不过隔了几小时,但他们却觉得,一切都变了。心里不再有恨不再有埋怨,也不再有过往的恩怨纠葛。许慕芸轻声安慰霍德,“你安心改造,我相信他们不会判你太重,毕竟只是个意外……钱我还回去了,这样你的罪名就少了一个……也许你说得对,离婚对孩子有好处,我们都希望她能健康成长……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等着你出来,你出来那天,孩子一定长大了,也许我也老了……但我们还是一家人……所以,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知道吗?”
霍德泪流满面,他不停地抽泣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慕芸转身时才收起坚强,眼泪如同两条蜿蜒的小溪再也止不住。
她知道,这一次相别,真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甚至也不敢相信,自己有多少勇气面对以后的风风雨雨,一个曾经以家为过壳,以男人为重心的女人,此后就要独自面对风风雨雨了,她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犹豫,可她更知道,害怕跟犹豫帮不了自己,唯一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
从公安局往家的方向走,许慕芸走了整整小半天。她走一走停一停,如此大的变故让她镇定不了,可她却努力地镇定着镇定着,嘴唇都咬破了,依然坚持着往家的方向走,她想,这以后就是自己唯一的归宿了,直到霍德被释放出来。
几乎是挣扎着,许慕芸还是在下午两点准时到了法庭。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坚决,却是不同样的心情。她看看苗若婷,本能地想劝她仔细想想,可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霍利跟苗若婷已经在法庭上吵得不可开交!
“霍利,我们婚姻的错出在你那里,你是过错方,财立分配自然由不得你!”苗若婷一改往日大家闺秀的风范,手握那份离婚协议,不依不饶地争着房子。
霍利也不够大方,“你说是我出轨造成的,这点我承认。可我已经跟她断了,我想回归家庭,是你揪着我的短处不松手,你还想怎样?!”
苗若婷冷冷地扫了一眼听众席,“各位法官大人,你们瞧见了吧?我这合法妻子还没退位呢,新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来观退位礼了!霍利,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睁大眼睛瞧瞧,你把情人都带到法庭上来了!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随着苗若婷手的方向,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听众席上的胡小昔,这时的她成了众目睽睽下的小三儿!所有人都将鄙夷的目光投过来,似万箭穿心一般,让胡小昔如坐针毡。
法官们低下头去商量,然后指指听众席上的胡小昔,“胡女士,对于苗若婷的指控,你有什么能做解释的吗?”
还没等胡小昔表态,霍利第一时间急了,“法官,这真是个意外,我真的没跟她说过任何话!我甚至这些天根本就没见过她!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跑进来的,我对她的感情从来就没认真过,能不能不考虑她的证词?”
胡小昔本是红着脸站起来的,听到霍利如此说,她的脸瞬间煞白,想到自己用尽心思,抛弃一切来追求的一段爱情,竟然在霍利的嘴里一文不值!且此时自己还被他推上了小三儿的席位。她的牺牲已然够大,他不仅不体谅,还急于撇清跟自己的关系,这让她很难接受。
“是,是我跟踪你们来的,可是,霍利,你跟我之间相处这么久,真的一点感情也没付出过吗?”胡小昔款款走上台去,什么目光什么议论,她已然不在乎,她只想听到霍利一句真实的回答。
“胡小昔!你太胡闹了!拆散我的家庭不说,还故意跑到我们楼对面居住,你这女人居心叵测!今天竟然还跟到这里来,你到底意欲何为?!”霍利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大叫着辩解,以示自己的清白。
他的这一番表演,不仅让胡小昔心寒,连苗若婷都觉得好笑。
法官示意肃静,然后指指胡小昔问霍利:“你认识这位女士吗?跟她交往多久?是怎样的关系?最近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间?”
霍利点点头,“算是认识,一次出差途中认识的,时间不长,有两个月吧。怎样的关系?算是朋友吧,最近很少见面。”
“霍利!你撒谎!我每天中午辛苦煲出来的汤,都给谁喝了?我抛家舍业从自己有家乡跑到这里来,是为了谁?当初你抱着我指天发誓说我是最温柔的女人时,那一刻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我一个女人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连脸都丢尽了,可你给过我什么?钱,一分没有,反而是我时常倒贴!人,是有过,那是身体,可除了身体,你还有什么?我以为,至少自己拥有一份真感情,却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情!霍利,你太让我失望了!”胡小昔连叫带骂,字字句句说出心酸。
听众席上一片哑然,连法官都静默了,似乎所有人都在等霍利说一句良心话。此时此刻,所有善良的人都把同情抛给了胡小昔。
霍利有些难为情,却依然坚持自己的回答:“我不想离婚。我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一切,不想就这么失去。我跟苗若婷的婚姻是有矛盾,但不至离婚。至于胡小昔,我只能说对不起,只是一场男女间的游戏,是你自己当了真!”
那一刻,所有人都愤怒了,议论声四起。
胡小昔以无比绝望的眼神看向霍利,“你真的……一点也没对我动过心?那么,那么你告诉你,所谓的亲爱的、宝贝,都是叫给谁听的?所谓的爱情、婚姻,都是许诺给谁的?霍利,你还有良心吗?你还有真心吗?你还是个男人吗?!”
声泪俱下的胡小昔,止不住地痛哭,法官不得不出面制止了,“胡女士,请你冷静一下。现在本庭问你,你愿意给苗若婷作证吗?证明霍利确实是出轨的一方。”
这个被法官提出来的问题,突然让霍利意识到自己又错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当众惹翻了胡小昔,他怕她做这个证明。目光里的急切跟不安瞥向胡小昔的时候,对方已经抹干了泪。
“我愿意!”
这三个字,让听众再次哗然!本是一场婚姻大战,两个女人的精彩对垒还没开始,却突然站到了同一个战壕里!这不仅不是胡小昔的初衷,更是苗若婷没想到的。
“那好,请你上前来签个字。”
胡小昔踉跄着上前签字,然后扔下笔,背影凄凉地走出法庭。最后却被苗若婷出声叫住,“等一等!”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苗若婷跑向胡小昔,无比真诚地伸过手去,“谢谢你。如果可以,请你坚持听完这场审判,好吗?”
胡小昔很痛苦地拒绝,“我对不起你,人也丢了,话也说了,我再留下来,怕不合适……”
“是的,你本应该走了。但同为女人,你相信我,就算走也要走得有尊严,也要走得不留遗憾!”苗若婷坚定地说。
胡小昔的泪在那刻突然落下,她点了点头答应留下。
苗若婷回到台上,向法官出示了自己手里的录影资料,她说:“法官大人,虽然今天对我来说,是耻辱的一天,但我还是先把自己的屈辱放在一边,我想给大家看一样东西,这东西能证明,是霍利一直在欺骗我跟胡小昔!”
影像资料被放出来,偌大的屏幕上,出现了霍利在楼下左右徘徊的样子,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走向胡小昔。随后出示的就是胡小昔曾发给苗若婷的手机音频,里面的男声女声无比清晰地暧昧着。
“你爱我还是苗若婷?”
“我爱你……”
连胡小昔也没想到,自己本想用来破坏苗若婷婚姻的一段录音,此时却成了成全苗若婷自由的有力证据。
录音放完之后,苗若婷继续说:“虽然胡小昔伤害过我,她伤到了我的婚姻,但我还是要说,是眼前这个男人欺骗了我们!这只是其中的一段,那天我相信胡小昔跟我一样,是站在窗前等待的,我们等待着这个男人做选择!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先是选择了到情人那里享受,然后再回妻子面前忏悔!哼,男人真可笑,身体出了轨,却希望用忏悔来挽救婚姻!”说着,她目光转向霍利,“霍利,你想过没有?我们女人不是傻子!不是你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哄遍天下女人的!你敢不敢说,对我,你舍不下的其实是房子?你敢不敢说,对胡小昔,你想要的只是身体上的放纵?”
面对苗若婷的质问,霍利羞愧地低下头去。
法官们趁机商量了一会儿,“好吧,鉴于夫妻双方的矛盾不可调节,本法庭宣布准予离婚!至于财产,也就是你们唯一的房子,苗若婷这方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确是苗家出资购买;而霍利有出轨之事实,所以归苗若婷所有。余下的,还是建议你们商量解决。”
这样的结果,其实是苗若婷早就料想到的。可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宣判,她还是感觉心凉不已。站在她旁边的霍利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离席。
苗若婷出了法庭,她紧紧地拽着许慕芸的手,两个同一天离婚的女人,内心感慨万千。
苗若婷没走出几步便听到胡小昔在身后喊自己。她回头冲胡小昔笑笑,“谢谢你,谢谢你刚刚的帮忙。虽然你做过伤害我的事,但你毕竟让我看清了一个男人真实的面目。我还是那句话,同为女人,我希望你幸福,找一个好男人,谈一次踏实的恋爱,好好生活。”
胡小昔面对着这样一个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微,“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除了说对不起,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或许,我更应该感谢你,谢谢你刚刚在席上对法官展示的那段录像,还谢谢你说的那番话,让我明白了自己一直自以为是的爱情原来只是场骗局!遇上这样的男人,是我的失败!可遇上你这样的对手,我败得心甘情愿!你睿智、聪明、冷静。如果我能像你,可能这些错事……就不会发生了,真的很对不起!”
胡小昔连连说着对不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这倒让苗若婷心有些软了,“胡小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应该往前看!哦,不!或许我们都应该往前看!女人要为自己活着,不管人生精彩与否,都不要在爱情中迷失自己丢失自己。对于爱情,不论爱得是否成功,我们先不要抱怨,应该先冷静下来,想想何去何从。成功了,要学会去如何把握,失败了也不要轻言报复,其实面对背叛自己的人,最好的报复不是毁掉对方,更不是毁掉自己,而是要过的比他幸福和快乐。所以,你也没必要嫉恨霍利,为那样一个男人不值得,相反,走好自己以后的人生才是聪明的、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是。经历了这一次,我终于明白,跟已婚男人谈爱情,其实是错的。在已婚男人眼里,只有激情跟欲望,他们不会轻易爱上婚外的女人,对他们来说,那是赔本的买卖。”胡小昔抹去眼泪,继续说,“这段不光彩的小三儿经历是我一生最耻辱的经历,却又是最宝贵的财富,至少它让我明白了,婚姻才是女人最终的归宿,一个不敢承诺婚姻或者根本没有资格承诺婚姻的男人,是万万不能爱的!”
“能想明白这些,也算是你的收获了。”苗若婷笑着回应,心里对眼前这个女人,她怎么也恨不起来,只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可怜。
胡小昔没再接话,而是真诚地弯下腰去,冲着苗若婷深深鞠躬,然后转身匆匆地消失在了人潮里。她的背影不再踉跄,这倒让苗若婷笑了,她对许慕芸说:“姐,看到了吗?女人只有心里安宁,脚步才能踏实,婚姻也一样,只有让女人心安的婚姻,才是好婚姻。”
许慕芸点点头,“是啊,女人对于婚姻的要求,其实是那么简单,只求一个现世安稳。可婚姻的路上,总有那么多的无奈跟意外,这些无奈跟意外是女人不愿意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不知是女人的悲哀,还是婚姻的悲哀。”
“打江山难,保江山更难!赢得婚姻难,保婚姻更难!保卫婚姻的战略重点是要加强婚姻的综合实力,比如培养共同的爱好,比如拥有共同的婚姻财产,比如男人的忠贞,比如女人的温柔……”苗若婷说到温柔,突然记起霍利对自己的指责,转身问许慕芸,“姐,你说,我真的不够温柔吗?”
许慕芸仔细地看看她,笑了笑,“你是那种聪明冷静的女人。也不是不温柔,只是女人的温柔是要看人的,一个男人值得你去爱,你自然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温柔起来,如果一个男人很差劲,估计……”
许慕芸的话点醒了苗若婷。是啊,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是霍利唤不起自己温柔的本性,虽然自己也有责任,可也不能完全怪自己啊。如果他上进一些,真诚一些,男人一些,自己或许一定也会很女人。想到这儿,她突然庆幸自己打赢了这场离婚官司。
“看来,我离婚是离对了!本就不够相爱的一对夫妻,早分早自由。”苗若婷淡淡地说,仿佛这场婚姻带给她的伤害,已然结束。
“你看起来很轻松。”
“其实我跟霍利的婚姻本身就有问题。他过于功利,不负责任;而我过于冷漠,有时看这场婚姻就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一般镇定。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爱情其实是件让人盲目的事情,我跟他都心如明镜似的,这样的一场婚姻开始便是一个错误,如今桥归桥、路归路,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若婷,有句话我不知应不应该问……”许慕芸犹豫了一下,“你在法庭上那么用心地找证据要房子,真的有点伤着霍利了……”
苗若婷轻声笑了,“姐,你这人心就是软!两个人爱情没了,婚姻没了,还想做一辈子的亲人不成?既然没有了瓜葛,就要丁是丁卯是卯,以后大家就是路人了,何必装得那么清高呢?婚姻法改了又改,第四次婚姻革命已经悄然打响,它不仅更加明确地保护了婚姻中受伤的一方,还让女人明白了,被男人背叛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背叛我们还学不会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况且,男人面对家产也是必争无疑的,有几个能像大哥那么……”
说到霍德,倒让许慕芸叹气,“若婷,你那么聪明,自然应该明白我的心思。如果他不出这事儿,我肯定跟他离!可他……我们毕竟是夫妻,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地出来,好好地做人……其实,这些已经跟爱不爱无关,我只是不想再在他受伤的心上再撒一把盐……我们都是疼过的人,怎会不知疼痛的滋味?对不对?”
苗若婷没有接话,许慕芸也沉默了。
两人走到街口的时候,不知谁家窗户里飘出一阵糖炒栗子的香气,苗若婷笑着问许慕芸:“姐,以后你还会炒栗子给别人吃吗?”
许慕芸想了想,轻轻地摇头,“做给自己吃,应该更美味。”
两人相视一笑,默默地拉起手一直往前走,其实能走到哪里,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脚步轻松了,心也自由了,她们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迈向新生活。婚姻对于她们,已经成为过去式。曾经她们为了婚姻那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失去了自己整个的世界。如今自己的世界又回来了,不论此后的人生是悲是喜,都要好好地迎接!她们相信,找回自己的女人便有机会获得幸福!幸福是挥着翅膀的,它迎接的永远是自立自强的聪明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