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被修谟晨强行留在医院查看,闷的发霉的陈辑风正式康复出院。
岳神联合万俟兴,文载,在陈辑风进寝室的那一瞬给他洗了个透透的香槟澡;李沈轩大发慈悲地拯救了一群男生的厨房——会做饭的陈辑风不在小半个月,岳神和根纳季快吃速食吃吐了——以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徽菜的方式;何氏兄弟也来了,带来了饭后三个小时的专业选择和职业规划现场教学,真的,还有三四天就要正式开学选专业的他们需要这个。
虞亭山这两天又被临时拉去充当艾利苏的秘书处理一堆杂事,这会抱着板子一脸疲惫地钻进来,陈辑风把他摁在沙发上让他什么都别插手,张嘴等吃饭就行;燕东离把姐姐燕春还送给她的沙漠玫瑰送给了陈辑风当出院礼物,用他的话说,这种长得像玫瑰的绿色小植物给陈辑风“脱敏”。
与通过预备役,被教官挑选后进入宇联大的学员不同,在长城通过考试或招募进入宇联大的学员在正式开学后会根据所选专业分配教官,这也成为了学员们选择专业的一个权衡因素,毕竟谁都不想在奇奇怪怪的人手下混日子。
像陈辑风这种一辈子人品全点在了“被神仙老师拯救”的不提,大家也各有打算。燕东离在遇到修谟晨后深感莽莽红尘万丈终于让他遇到一个懂他爱好的人,作为预备军医修谟晨对宇宙里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植物通晓不少,过硬的专业素质也成功折服燕东离,陈辑风被关在医院的时候燕东离就成天往医院跑,拽着修谟晨聊了不少药学医学植物学,以及卢梭老师的八卦(陈辑风有理有据地怀疑艾利苏和卢梭的老油条学生一致给他们的头衔是xxx老头)。
最后燕东离一拍大腿,一不做二不休,爆了卢梭的邮箱,再加上修谟晨的倾情推荐,终于换得圣手回眸点头,内定到卢梭门下医学院去也。
岳神本来想投艾利苏去宇航技术学院的宇航机械工程系,但是被爹妈安排的明明白白,去了外交院给一个挂名的昆夫塔贵族官员泰神门下,梦想是星辰万里,厌恶和人在地上扯皮的岳神一生气,直接修了双学位,誓要和当年外院神话the lady比肩。
根纳季没什么好纠结的,本来就是理工小天才,正好破格把他录上来的兰天诚上尉是宇航机械动力学专业这一科的教师之一,根纳季就从善如流地投在兰天诚门下,去宇航科技工程系(宇工系)学动力学,快乐碾压各位大哥哥大姐姐了。
文载一向给自己打算的好好的,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想当舰长,所以报了宇航技术学院的指挥系,陈辑风不想窝办公室,也觉得自己不是搞科研的料,也选了指挥系,虞亭山呢,选了社会学院,瞥了一眼陈辑风的报名表,轻描淡写地把指挥系也加上了。
“你们两个都去读指挥了,我天天一个人上课太无聊了,”虞亭山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再掺一点小得意地说,“我选社会学是因为我把社会学的书都读了,再多修一门也没事。”
“闭嘴吧……”同样以后要修两门毫不相关的科目,脸都白了的岳神用书丢他,“你这话在外面说是会被霸凌的。”
开学之后,所有人就奔波在不同课程表中。指挥系内容不难,但是刚上来不会教实操,一堆一堆的案例和各种型号飞船事无巨细都要背,甚至还要跟社会学院的人一起修管理学,毕竟当舰长是要统筹全飞船工作的。
三个人一起上课,但还是当属修了双学位的虞亭山最忙,不过文载也闲不到哪里去,虞亭山选了双学位,很大一部分原本被分给虞亭山的秘书活就落到了文载头上,虞亭山转而负责出席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会议;陈辑风到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平常帮李沈轩管管社团带带学员,也认识了不少人。
根纳季天天像只仓鼠一样,不是窝在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岳神修两门,但打小被摁着头学政治,这些课本对他来说只是课外书,反而是一门心思地扑到了机械工程上;燕东离就此披上了白大褂抄上手术刀,一点睡五点起,天天抱着砖头一样的书本穿梭在医院,教室,宿舍之间。
有时候陈辑风还会翻出板子,把联系人列表向下滑,齐菡和弥星源灰色的头像并肩躺在列表最底端,仍会刺到他的眼。
关于当日李沈轩劝他“走出来”的话,他并非毫无感触,但走出来并不容易,他不能拿起板子抽出玛格丽特·卡佩的名片给人打个电话,说“嗨部长夫人您好,我是陈辑风,感谢您关心我,有空请你喝两杯?”
他不能,因为即便他知道那份关怀和礼物来自玛格丽特,但她也没有真正署名,摆明了不想被唐突打扰。他不知道,在那霓虹与辉煌构建的上流社会,有多少人如齐菡一般仇视他。压在他箱底,关于真理号坠毁的剪报和各种各样的调查,是否该为了这份难得的宁静停摆。
潜在的焦虑随着日子的流逝一直灼烧着他,他发现自己本来不怎么抽烟,在出院后烟草消耗却越发地大了。
九月末尾的一日夜晚,他照旧爬到天台上,吹着冷风,看着满天星星映射着长城一片霓虹光彩,像是一张口子,吸纳,留存了鲜活的欲望。对未来的雀动与不安掺杂在一起,他总能在这时候感到活着。
等他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身后一阵悉悉索索,扭头一看,是文载扒着梯子爬上来了。
“我等着跟你对下午武仙座类人文明选的笔记来着,去你们宿舍找你,小胜利说你晚上一般猫天台上。”
陈辑风笑了笑,根纳季这个月因为打游戏把把都赢所以在宇工系出了名,别人就根据他的中间名“维克托罗维奇”送他个怪萌的绰号叫“小胜利”。
“没事,上来吹吹风。”大概陈辑风脸上表情不太像没事,又或许文载也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主,总之文载不信,挑了挑眉毛,给他塞了听不知道哪搞来的啤酒。
“说说呗,敞亮点,啥事憋心里多没意思。”
陈辑风打开啤酒猛灌一口。
“我以为我来长城了,家里负担少点,我姥姥能开心;我有出路了,我也开心;对我妈以前那事,我也能好好查查,现在看来,”他苦笑一声,“真是一个都没实现。”
“我姥那边,她知道了那次铁鹰的事故,骂了我一根筋死拧,非要往是非之地上挤,这次齐菡那事我根本没敢说,要是她知道了可不要勒令我退学。”
“以前在廊桥的时候天真,以为自己好好往上爬,说不定以后真能开着飞船在宇宙里到处跑,离一帮破事远远的,勤勤恳恳自己打出一片天来,现在看看,天上才是最大的名利场,你我要不是攀上了教授,就算在宇联也永无出头之日,这事,放在我以前知道了,恐怕是要啐一口的。”
“再说真理号的事,我上来之后根本没什么进展,为什么?长城到处都是眼睛。我跟万俟兴聊过这事,他告诉我长城是个要处处注意言行的地方,你的声音,行踪,甚至是面部表情,都会被捕捉入库进行分析,记录在案。长城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你也看到了,轻易能被攻破的防火墙,过于翔实集中的个人资料,在心怀不轨的人手下,这种维护和平的工具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辑风指了指天台四角隐蔽的四个微小的机器,“声波干扰器,我出院后从跳蚤市场淘来的,有了这个,在天台说话,只要不是声音太大,都是安全的,所以我特别喜欢往这跑,有隐秘感。”
“可以啊……”文载仔细瞅了瞅隐藏在天台管道背面的声波干扰器,十分赞叹,“我们没医生们的医患保密协议权限,没法关掉监控器……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至少聊天内容保密了。”
“你也别太操心这些,”他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又坐回了陈辑风旁边,“事都是一样一样来的,说真的,你现在就算真能把真理号的事情搞清楚,凭你自己,能把这案子掀上来吗?你听大家一句劝,别急这事,虽然我没确切理由,但是我有种感觉,咱艾利苏教授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对你那么好,不可能是没理由的,太多的事情需要时间去印证了,不要急吼吼的。”
“说道艾利苏教授……”陈辑风掏出板子,点开那一摞名片。自从知道了这堆名片含义重大后,他再也不敢随便带在身上,而是都做转录成了电子版,实物放在柜子里锁好,以防丢失。
“我一直不知道拿这些名片怎么办,就我现在这样,没有理由也没有筹码,去拜访任何一家。”
“要什么筹码,”文载翻了个白眼,“我处理过艾利苏教授邮箱里不重要的信件,要知道,长城上流社会瞬息万变,有多少徒有虚名的人言语谦卑地扒他门墙,别说你是为家庭名誉所累了,就算你本人恶贯满盈,他们也要看在艾利苏教授的面上对你礼敬三分,再说,宇联放旷名士还不少,你只有入场了才知道个中趣味。”
陈辑风苦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容易。
“我听说你父亲还在宇联科研所任职,地位不低?”文载若有所思地说,“毕竟他是你为数不多的亲人,你于情于理,都要去看一看吧?万一他还念些旧情,有个家人,你也过的舒心些。”
陈辑风没有答话,翻出板子里那张“宇联科研所暗物质研究部陈圣廷”的图片,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