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陈辑风还是学会了跳舞,以一种悲壮的方式。
并不是因为跳舞比空间穿梭理论难多少倍,而是在他对着女性站位的虞亭山百般推辞后,亭山露出两颗虎牙,表示如果你觉得跟我跳太不自在,那我麻烦沈轩学姐来教你。
陈辑风想了想自己以后要踩双引擎控制器的脚可能会被李沈轩拿唐刀插在地板上,算了算了。
就这样,陈辑风在虞亭山的谆谆教诲和“耐心指导”下终于学会了基本舞步,至少在舞会上不会踩人姑娘的脚了。
舞会前夕陈辑风按照约定去邀了齐菡,齐菡轻快地答应,娇着一张小脸搂着陈辑风脖子。
“你看我到时候怎么吃了你。”她眨眨眼,不待回答,锤了锤陈辑风就跑掉了。
舞会当天可是相当热闹。傍晚,小根纳季变魔术一样,顶着鸡窝头、黑框眼镜和睡衣,钻进卧室里捣腾捣腾,门一开窜出来一个金发碧眼,如雕塑一般的俄罗斯风流倜傥好男儿。他的舞伴是个印度学姐,这时候打扮的如闼婆般“带着一种神性美”(根纳季语),坐在他们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吃樱桃。根纳季光彩夺目地出来,学姐快乐地拉上他原地转一圈,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爱情的小鸟啊。”一寝室人都默了,末了燕东离叹了口气,他对这种场合并不热衷,打算留在宿舍怼外星样本,不打算去。
事实证明虞亭山的审美可能被上帝吻过,他给陈辑风选的正装虽然颜色跳脱,但是意外地凸显气质,再加上陈辑风本身肩宽腰细,穿着往外疯狂抛洒男性荷尔蒙。
跑过来串门的虞亭山和文载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表示我们风哥待会就去打那帮说三道四的人的脸。
岳神从万俟兴那借了辆豪车载一众好友——天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他一身宽大,缀满流苏,绣了山川旭日的昆夫塔礼服,一头华丽如孔雀尾羽的羽毛用丝带束着,垂在身后,他靠在车前,悠悠然地抽着烟,陈辑风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走出来,着实扎眼。
岳神满意地拍拍陈辑风,带着一车大老爷们往学校礼堂跑。
齐菡在礼堂门口三三两两的女孩堆里。她今天一改往日淡雅清新的装扮,一张红唇烈焰似火,一身黑色的大摆礼服与赫本手套,胸口别着一朵不知什么品种的黑色玫瑰,整个人站在五颜六色的女孩堆里,如王妃般俾睨众生,凛然不可侵犯。
“你女朋友为啥要穿的这么黑?”文载凑过来问。
“千万别拿这种话去问女生,”岳神咬着牙缝警告陈辑风,“送命题。”
陈辑风乖乖滚下车去,脸上挂着笑,心里在思考着怎么恭维齐菡,让这个舞会顺利地结束。
事实上这比陈辑风想象的要难得多,一首曲子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他只能拉着齐菡像天体一样自传公转,还要当心别踩到脚。
齐菡只是笑着,笑的完美无瑕,但陈辑风还是本能觉得女朋友有点不太对劲,她的笑意未达到眼睛里,整个人还是冷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齐菡不高兴了,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对方。
等第四支舞曲一响,李沈轩拉着万俟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跳着热情洋溢的伦巴,如刀切一般地划入舞圈,场上的气氛被点燃了,连音乐也被调快了几拍。
齐菡看着穿着性感的李沈轩,笑了笑,拉着陈辑风走出舞圈,说不跳了。
“咱们去透透气吧。”她未等陈辑风说些什么,径直拉着他往露台走。
陈辑风如蒙大赦,赶紧跟上。
天台的风送来八月末穹顶喷洒的淡淡桂花晚香,齐菡背对着他倚在露台边,随意地将束发的丝带解下,任它摇落在风里。
“啃……小菡……”陈辑风想说些什么打破怪异的气氛。
齐菡抬手,竖起了一只颇有威力的手指,陈辑风不敢再多话,只能静等女士。
她凝视着灯火与霓虹中,热闹非凡的校园,渐渐视线模糊。她抬手擦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的泪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
过了良久,等脸上的泪痕彻底干了,隐藏在夜色里,她才转过身,看着背后那个英俊却茫然无措的男人。
“小风啊,”她开口,是能化为实体的苦涩与颤抖,“我爸在舰队做指挥,十几年前牺牲了。”
陈辑风不知道该答什么,他从没听齐菡谈过家庭,怎么突然开始痛诉革命家史了。
“我妈当时还年轻,拿了烈士抚恤,开开心心改嫁了。”她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浑身的血液都要烧起来了。
“我妹妹和我拿着每个月她象征性地给我们的那点生活费,好不容易挨到了大,进了这,贷来的钱根本不够我们两个一起上学的,宇联大人才太多了,我们也拿不到足够的奖学金……”
“我以前也试着调查害死我爸爸的那场事故,当年给的抚恤金多的蹊跷,结果我被挡回来了,所有人都不愿意谈太多。”
“我在考虑退学,妹妹聪明又善良,她会好的。”她幽幽地说。
“别这样想。”陈辑风知道即使对于长城人来说,进入宇联大学习的机会也是万分珍贵的,长城人不戴有色眼镜看从下面上来的人没几个,齐菡算是个对他不错的人,突然听说这种事情,他也于心不忍。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帮你,”陈辑风心里大概算了一下自己的奖学金,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需要!”齐菡的声音突然狠厉了起来,吓了陈辑风一跳。随即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抱歉地笑了笑,换回了之前舞会场里的那副笑容,“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没关系……”陈辑风心里觉得自己还是搞不懂姑娘们。
齐菡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勉强挤出个笑容,从衣领上揪下黑色玫瑰,颤动着,用力塞进陈辑风手里。
“我会再找系主任申请点助学贷款……你不用担心我,玩的开心,陈辑风。”她一步一步后退,最后转身跑进了夜色里。
陈辑风抬手诧异地看了看尖锐的玫瑰刺在手中划出的伤口,又讶异于齐菡最后看着他时的冰冷眼神。
他小心翼翼地凝视那朵黑色玫瑰,感到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