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粥店出来,那辆W220的黑色蝴奔就已经等在店口了,冲着坐上了车的林子江,天艮高举着装满粥的盒子,“林叔,我这就照顾林欣欣去。”
刚刚看着蝴奔停在了信号前面,天艮便一个冷不防伸开还拎着粥袋子的手,亲密的搂上了林宽的脖子,贴着林宽的耳朵,另一只手先捂上了林宽的嘴,故作调皮的语气道,“你身上烟味儿太重,进林欣欣病房她会嫌弃的,走,先洗个澡去。”
林宽一瞪眼,还没等骂出口,就对上了天艮微摇的头。
如果真有心电感应,天艮这时候会被林宽在心里骂到心房血逆流产生高压电过死220个来回了。
就这么厚颜无耻的把林宽绑架到了大众浴池。
站在换衣间,天艮总算松开了堵着林宽的手,林宽没好气的吐出来了憋着的气,“行了,说吧,上这儿干嘛?”
“脱衣服啊。洗澡啊。两个男人在这大众浴池还能干什么。”天艮依旧嘻皮笑脸的德行。林宽没好气打过来的一拳,天艮没躲也没吭声,反而还是抓鼻子上脸,“赶紧点儿,我都站在这儿了,还帮你脱吗?”说着,真冲着林宽的拉锁伸过手去。
林宽一把打下去了天艮的手,一脸丈二和尚摸着后脑勺的懵逼神情,跟着天艮进了浴池。
早上这个时间,近乎包场,之后池子里泡着个老大爷。
林宽打开喷头,正打算先从头上浇浇凉,至少这是个不用克制也藏的住眼泪的好办法,谁知背后又被天艮拉了一把,“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悠游自在的沐浴。”像紧急刹车,手捏离合脚底磨砂,声音一个大转弯,语速急而低沉却又带着悲怆。
林宽一回头,天艮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也被剥了皮,一脸的装逼严肃冷酷。
论手劲儿的迅猛,林宽要高一筹,一手扣住天艮锁骨,拿起冷水花洒对着天艮的脸就猛浇了过去,“我现在比你难受多了,轮不到你个疯子来拿自己人开涮。”
“你知道氰化钾吗?”天艮不顾呛水的危险,为了让林宽看清楚,张大开嘴问道。
林宽赶忙关了花洒,“你说什么?”
“花洒别关,我,我问你,你知道氰化钾吗?”天艮呛了口水,咳了声,又重复了下。
“氰化钾,需要开着花洒聊?什么意思?”水汽很重,林宽把花洒转了回去,冷水洗了把脸。
“我也希望是我多疑了。这两天我们两个人之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林子江猜得也太准了,我怀疑他是‘听’到了。”天艮这次的表情里没有多余的微笑,话语里也没有多余的修饰了。
“这有些夸张,你觉得他在我身上装了什么窃听器?尽管我没真正见过那玩意儿,但一般人很难在我身上做手脚的。”林宽仔细回忆了下,才认真回答道。
“不一定是你,也许是我。”天艮反倒说的简单了,“至少这里不会有其他耳朵了。”说完席地而坐。
林宽看着天艮这幅聊天的姿态,坐在对面觉得会分散注意力,便并排挨着,依着墙,蹲了下去,“氰化钾,你刚才问我这个?夏雨喝的那个?我不知道是什么,电视小说里倒是常听,跟现代版的鹤顶红一个概念。但刚才林叔说的,明明可以问问,你偏偏眼珠子一个劲儿转,不让继续问,不是吗?”林宽的问题让天艮很欣慰,至少,在粥店里,林宽再痛不欲生却还看得懂他给的每一个眼神。
“就算你不知道氰化钾是什么,我来告诉你夏雨是谁。她是化学课代表,是化学竞赛的种子选手,她熟悉氰化钾就像你熟悉烟草。她还是个吃货,不喜酒精。
如果真为了盖住什么苦杏仁味儿,她会选择就着肉夹馍。她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女生,有她未结的心愿,如果真要走,也会是个最后选择同归于尽的狠角色。自己吃氰化钾,喂林欣欣安眠药?两个人自杀还玩过家家吗?”天艮眼睛里是空的,脑子里是满的,满满的夏雨,白色的连衣裙,七色的烟火,总塞的鼓鼓的腮帮子,停不下来的嘴,还有那两片贴上去灼热的唇……
“什么意思?你觉得夏雨没死?”林宽一用力猛的站了起来,立在天艮眼前,从小三头,股二头,股四头,到腹8块,像生物课上的人体肌肉机构图,线条清晰明了。
天艮抬头仰望着居高临下的林宽,不自觉的乐了,“你即使平时总板着脸,时而亮出这幅身材来,也可以让夏雨舍不的说什么‘我走了’嘛……”取笑不成,反挨一脚说的就是此时欠揍的天艮。
天艮小腹挨了一脚,没在意的爬了起来,“你别总是绷着脸,不然,我只后说得你跟不上了,脸也绷出肌肉线条了。你放松下。”
“我也很想知道夏雨的状态。跟你一样,只是直觉猜得夏雨不会自杀,但人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没幸免被杀害,我说不好。”天艮刚刚换了副认真的口气,
“瞎猜这些我不想听,这里没人听,不代表我愿意听你罗嗦。夏雨到底死没死?”林宽还是一脸焦虑。
“好。你记住了。首先,氰化钾不是神通广大小说里的万能毒药。”天艮看看依旧没人,把花洒关小了,
“我们先假定第一种可能,林子江是可信的,他的朋友的消息也是可信的。来推理下这个假说:氰化物极易溶于乙醇,那么,安详服下有过了一宿,氰基离子挥发性很强,胃部残留的量少到难以用教科书的亚铁氰化铁来捕捉到了。”
“警察能够准确的给出结论,服用了氰化钾并含有酒精,那么检测到残留的氰基离子就必然对尸体做了解剖。”
“反过来理解,他的朋友在送过来消息的时候,即使是简单的电话,也不会把对一个少女解剖过尸体这个残酷的事实隐晦掉。”
“这一点,一会儿你去殡仪馆,如果真见到了夏雨,有没有被解剖过,你也可以检查下。”天艮说到这儿,用指尖在林宽胸上比划了下解剖的刀痕。
“按照你上面的推论,第一种可能里,假说已经跟论点矛盾了,就是告诉我,基本上,看见被分尸了的夏雨已经不可能了。我听懂了,别瞎扯不相干的。接着说,第二种呢?”林宽打掉了天艮故弄玄虚的手指。
“第二种是我们更不想看到的。也假设氰化钾和酒精的存在都是事实,但夏雨准备这些不是为了自杀。那么,屋子里就会有其他人出现过。一个夏雨带去却没对付了的人。这样想来,屋子里气氛的紧张可想而知,但那张优雅的文艺字条就出现的没有合理性了。即使排除字条的存在,以之前赵璐家那个夏雨的做事风格,第二种也缺少材料,”身边水花窜动,头发上也不是有水滴滑下,但这些丝毫影响不了天艮的集中力。
“什么材料?”林宽在学校可不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学生,但细节上不是个不懂装懂的人。
“抗心绞痛的药物,或者硝酸酯类,等等,如果是夏雨,对,亚硝酸异戊酯。这个在单子上有。你留意下。”天艮眼睛一亮,想到了那个他整理过的实验药品单子。
“那个,盯着林叔这种大一些的,我是说可以想办法的。但你说这些玩意儿,你觉得见了面,我会认出它们吗?”林宽这次没直接骂他有病,问的还算含蓄。
“你会的。出现了除了杯子之外的东西,比如手帕,毛巾之类,你就是看到它们了。”天艮笑笑,何尝不明白他说的这些都是强人所难,但眼前是林宽,便可以大目标小作为,先说为快。
“好,你接着说吧,还有第三种吗?”林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算记下了。
“接下来的第三种,第四种可能,不能瞎猜,需要我们分头去找证据。你这次驴的有道理,我们的确没有时间在这闲情沐浴瞎猜八道了,说说该干的事儿吧。你不是擅长跟踪吗!”天艮轻轻挑了挑眉角,话还待说下去,
“我他妈什么时候跟踪狂了。你怎么跟林叔说话可以恭敬的像个猴孙子。跟我,”林宽缺言语,不代表缺心眼儿。
“你是我上铺的林宽嘛。就两个人,这种边洗澡边对眼的气氛,说的像审讯一样,我不是怕你理解不透彻嘛。”天艮说完这句,先躲为快,没挨上林宽的一掌。
“你去跟着林子江,在警局附近完全不被他注意可能不容易。尽量在他发现你之前,听电话,找夏雨,打探被收回去的现场证据,尤其听听有没有其他化学物质。还有一点,倒是不难,那晚在场的还有第三者,看看警察那边怎么跟林子江叙述这第三个人。”天艮说正经事儿的时候是正经口气,每一件都强调的清楚明确。
“你是不是电视看多了,有错觉,你觉得我会隐形?”林宽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听不懂做不到的不会随口答应,可是刚问完,边自己又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兴许有办法。”
“即使被他发现了,你去跟夏雨道别也可以说成是自然的事儿。我去林欣欣那里坐坐,她应该有更真实的故事告诉我。”天艮看见林宽点头,是最大的放心。
“中午,你来医院一趟。我们交换下彼此的信息。”天艮嘱咐完时间,两个人出门准备穿衣服了。
“林宽,”换衣间里,天艮只喊了下名字,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嗯?”林宽已经穿好了衣服,抬眼哼了声。
“小心。”这两个字只有口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