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艮其实现在很希望祝洁能闭上嘴。不管她要说什么,天艮都不想听了。
一周前,祝洁是天艮心里的公主,祝洁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落在天艮的黑瞳里,印在天艮的心里。
此时,天艮只希望他的公主能静下来,哪怕只是一会儿。
可是,祝洁偏偏没有,“天艮,你听好了。一个女生被玷污了,她活下去最大的动力不是期待虚无飘渺的明天会更好,只有一点,就是活下来看着那个禽兽去死。嗯,让林力去死。”
天艮听见祝洁嘴里反复着“去死”那两个字,心痛到呼吸也觉得沉重。
那个曾经要拯救整个火车站的祝洁,尽管滑稽可笑,可在天艮眼里也是善良可爱。
可眼前这个女人,又张开了嘴,“一个女生如果失去了唯一的至亲,她活下去最大的动力也不会是要走出什么黑暗,等待什么烂掉牙的光明,告诉你,只有一点,就是活下来看着那个禽兽也失去至亲,也感受着同一种痛。嗯,我们就是希望林力去死。”
天艮觉得此时旁边的林宽也像是个只有空壳的躯体。林宽怎么会呆若木鸡的看着桌子上的铁饭盒子。
天艮认识的林宽,如果站在街头握起拳来可以打倒一片,但林宽又是偏偏最讨厌打架的,看不惯的听不下去的时候,往往都是转身就走的。难道林宽会去帮着罩着眼前这着了魔的祝洁吗?
祝洁重复着说出来的“去死”在天艮脑袋里反复回荡着,如果说出这两个字的换了另一个人,天艮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天艮坐在食堂的长凳上,看了看旁边神色黯然的林宽,总觉得不对劲儿。祝洁难道就真是期待着自己离开吗。
天艮闭上眼睛,赵璐在自己怀里发抖的身躯,还依然清晰。
天艮的奶奶家在菜市街,天艮从小就在菜市街长大的。
在天艮还没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在渤广有了名气,母亲又进了高校,买了房子要搬出去的时候,奶奶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菜市街。天艮便也跟着奶奶留下了。
菜市街早年间叫破烂市场,公交车的站牌,也这么叫过,实在难以入耳,后来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天艮从小看着这条街的人,这条街的事儿长大,如果这条街上的人都被称为市井之徒,那天艮也是其中之一。
每个人都为了生活奔波,日子围着油盐酱醋米打转。
想想赵璐家厨房里,形象各异的四把凳子配着两块木板搭起来的桌子,一个个用废挂历纸手工做的帘珠串起来却已经油腻了的门帘子,包裹着赵璐妈的被子,已经洗的看不出掉尽了色的图案,明显的只有上面缝缝补补了几处的补丁……
天艮不用去想其中曲折,就猜得到,赵璐家必然是生活所迫万不得已。
天艮良久张开了嘴,“祝洁,我听明白了。我去吧。你们停下来吧。”天艮像是在恳求的口气。
天艮感觉的到,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聚了过来,
“你明白什么了?你要去哪儿?”祝洁叹了口气,好像觉得自己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都没起到什么作用。
天艮这次更确定了,祝洁无非就是想赶走自己。
“我哪也不去。不说这个了。”天艮无奈的答道。
天艮注意到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林宽这时眼圈儿有些红了。
“赶紧吃饭吧,看看你们饭都凉了。吃完饭,我还急着下午去报名竞赛呢。”说道吃,夏雨又是以前那个爽朗的吃货了。
“你去什么竞赛?”话题换的太快,天艮一时没跟上。
“怎么,这么看不起人呐。我去报化学竞赛啊。虽然不及你拿得到奖牌,参赛资格还是可以争取的。”夏雨又挑起了欢快活跃的气氛。
这种气氛在以前,天艮很欣赏很喜欢。
可是上一周,天艮亲眼目睹了夏雨跟赵璐亲亲密密接触之后的悲剧,再看见夏雨的微笑,不禁提高了警惕。
“噢,那我也去报化学。”天艮之前真没想过化学竞赛的事儿,这一句是临时决定的。
“那你得准备物理化学两项实验了,来的及吗?”夏雨关心的问道。
天艮这才想起来,拿到竞赛的参赛资格,可以自己设计一套实验方案。物理是随手捏来,化学还真是没准备。
“你准备什么了?”天艮心不在焉的问了句。
“等竞赛那会儿,不是快过年了嘛。我打算制作七色彩虹烟花。”夏雨故作玄虚的拿手比划了下彩虹的样子。
一时林宽和祝洁也提起了兴趣。
天艮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下夏雨的实验材料和过程,忽然狠狠放下两个字,“不行!”
“做烟花迎新年,有什么问题吗?”不光夏雨,这次祝洁也对天艮过激的反应表示很不解。
做烟花,不就是要做炸药嘛,天艮不愿意把自己此时的担忧说出来,再让祝洁来夸张的取笑评论。
“你怎么了?”天艮知道一直没说话的林宽这时候开口,无疑是他注意到了自己在凳子上的手握起了拳。
天艮缓缓松开拳,双手十指交叉,拿到了桌子上面,“那个,其实我也想到了这个实验,要不一起吧。”
“好啊。到点了,细节以后一起商量啊。”夏雨冲着天艮诡秘的一笑,拉着祝洁两个人先走开了。
天艮等两个人走了,跟林宽也站了起来。
“你今天话可真少。”天艮像是有些抱怨的口气。
“你也知道我向来话少,哪里像你那么有口才。”林宽反驳了句。
“那个,昨天,夏雨给你的是个酒瓶吧。”只剩天艮跟林宽两个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林宽的确很好奇,天艮并未经手,怎么会知道里面是个空酒瓶。
“以前夏凡把两瓶茅台都摆在酒柜最上面,是个姊妹装,看上去一模一样。去过夏雨家的人,能注意到也不奇怪吧。除了批号,连生产年份应该都一样,拿到市场上本来是个好价钱的。”天艮没有再看林宽,淡淡的回答道。
“你如果还没有销毁那个酒瓶,先把它先洗一洗吧。比起清水,用面碱水洗下,空干净水,晾干了。再随意砸碎。比祝洁告诉你直接砸碎要好一些。如果你信得过我,就交给我吧。”天艮很清楚,林宽应该还没有动那个酒瓶。
停了停,天艮感觉到了林宽看过来的视线,“嗯,我给你吧。有什么信不过的。”
天艮还是很欣慰,相处了一年多,至少林宽是完全信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