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和林子江之间的沉默,被一个电话打破了。
“嗯嗯,说吧。”王局尽管给了说话的指示,这次的电话,声音像被处理过,振幅均匀,隔着电话不贴着话机其他人是听不到的。
“噢,光法医不行,让技术科配合一下,把林力死亡的准确时间给我。”王局在电话这边可是每句话都不回避,边打电话边跟不远处的刘警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林力的死亡时间,今早9点52分03秒。嗯,不是这个时间,问问技术科,能不能跟法医研究下,没心跳之前,脑死的时间。”王局自己说完讪然一笑,这个是个期待值低的调查。
“小刘,法医那边头部所有伤都在重新检验。你去问问那边看车轱辘的几个人,轮胎上除了血迹还能看见什么?”王局隔着电话,给刘警又新添了项指示。
电话挂了,刘警还在王局身边站着,“王局,您说的那个除了血迹,您指的其它的是什么意思?我猜测是车轮上的泥土检样?是要查卡车从哪里开来的吗?”刘警眼神里有些忐忑。
“卡车从哪儿开来的?查沾的土,哈哈,你以为这是你们毕业的调研课题呐?想知道卡车的停留点,问问旁边的子江不就是了。这么有空去查这个。”王局对着刘警没否认,但却没给答案,这种无形的职责让刘警心里滴血。
没确定该怎么做,便没有办法跟技术科的人传达指令,自然,刘警没动。
“王局,您刚才说的那个其他的……”刘警跟了王局这么多年,甚至王局的脾气,跟领导和长辈同样的问题问来问去,无非找骂。
“其他的,就是血迹之外的。”王局自己重新点了支烟,“还是跟子江聊天带劲儿,你这么一问,咱俩就都卡住了。人,老了啊。”王局缓缓的吐了口眼,隔着薄烟,半转了身,双目却落在了天艮身上。
“你说呢?”王局的这个你,如果是只在打电话的两个人,自然是反问刘警的,可是,此时王局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天艮的眼睛里了。
天艮抬起头,隔着王局的肩膀,后面是林子江的半边脸,那张脸左右摆了摆,又上下动了动。
“作为旁人突然插嘴,刘警官别介意。毕竟中午跟林宽和王局一起讨论过林宽摩托轮胎的事儿。正好都是轮胎,想着一起查了也是省些力气。毕竟事故还是今天早上的事儿,时间还算短,王局是不是指,除了血迹,或许还有毛发,皮肤组织,甚至骨质的痕迹。比如,如果只是从血泊上留下印记的话,未必能构成死者致死的原因……”天艮语速很慢,显着边琢磨边回答,随时等着王局打断他的话。
果然,王局开口了,“你知道的可真多,”这种开篇让天艮总觉得王局的下半句是个转折,
“想到的‘其他的’比小刘一个专业刑警都多。而且,借着我的嘴,林宽的事儿就这么积极的一起委托了?小刘他们不图省力。办事讲究轻重缓急。先去查查卡车就好。”王局很满意的冲着天艮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半张脸却左右摆着是在摇头。
“王局谬赞了,我只不过一时好奇而已,根本就什么也不懂。”天艮想补充一句不知道能不能掩盖一下刚才求着给林宽解脱的那份明显的急切之情。
“呵呵,我看呐,未必是一时的好奇,而且你知道的貌似比我这小刘可是多不少呢。果然奇才。”王局这句话是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让天艮暗自有些心惊。
王局这次的指示,在天艮的解释下,诠释的清晰明了,四个痕迹勘察人员同时对着后面的八个轮子开始了二次搜查。
其实,天艮说的这些也是搜查对象,只不过第一次的报告里没有注明。这次被问到了,算是2次推查。
但对检查过一遍的勘察人员来说,这不是难事儿。
很快,在王局面前,结论就出来了。
刘警还在跟四个人反复确认认真写报告。
“小刘,你的报告回头你再用功,我看几个组员都摇摇头,意思是血液之外,没其他的了?”王局问的沉然,但对结果早已是迫不及待的了,毕竟如果不是车祸,需要寻找新的线索,那么留给他们去查案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刘警离开不过五分钟,不远处一辆白色面包车就开了进来。
“报告王局,除了血液,还有少量毛发,但没有其他皮肤组织,做了成分鉴定。确认没有骨骼成分。技术科的结论是,无法否定撞伤,但车轮痕迹看,没有碾过死者的迹象。”刘警汇报的没有废话,可王局并没有回应。
按理,刘警这次的报告是可以从王局那里拿到满分的,帮助王局否定了第二嫌疑人——司机杨华的卡车肇事。
林力,并非死于眼前这辆卡车的交通事故。
但也正是如此,才让案子有重新陷入了无厘头。
刘警有些慌无头绪的回去继续调查石头的痕迹了,而此时的王局却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一个人静静的从天艮,林子江的脸上扫过,淡淡的吸了口烟。
天艮此时更在意王局在电话里问的脑死时间,他无法凭空想象现在的医学能不能通过验证尸体来回答这个问题。
直觉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至少精确时间是不可能的。可是,王局为什么要突然调查这个脑死。
大脑的死亡,未必是重击的外伤所致,相反人类最坚硬的骨头便是头盖骨了,能把脑部保护到即使受伤也会有争取时间的空间。
往往窒息,供血不足,溺死才是最先导致脑死的原因。
天艮能想到的,王局不会不了解。所以,刚刚王局在电话里,这个对着尸体问脑死的问题,更让天艮怀疑王局这不是在问技术科,问法医,而仅仅是在观察着眼前几个人的反应而已。
几个人正陷沉默中,在入口处几个警察的调度下,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工地外面。
从车里下来一个个子不高,肩宽肚子挺的圆滚滚的中年男子。
可能也是穿着胶鞋,更显得比林子江矮了半个头。
却兴冲冲的挥着手,朝着林子江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老六来了。”林子江告诉大家,也是告诉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