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雨落在铅灰色的石砖上,青白色倏然变成点点墨黑,阴郁的云占领了整个天空。
夏侯离坐在夏侯府邸派来的马车,双眼聚焦在山顶上的极乐坊,久久不能理解为什么夏侯家为什么会这么焦急来从极乐坊接他。
而且极乐坊的人也没有阻止像他们这样的学徒突然离开那里。
就好像极乐坊现在出的事严重到已经让他们顾不上他们了。
阿宴顺利离开了吗?
夏侯离脑中晃过了让他念念不忘的想法,他边想便露出失落的笑容。
当马车已经完全离开天姝山,正式进入瑕城的范围。
就在这一刻——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足以划破黑夜的哀嚎,夏侯离和与他同行并保护他的侍卫同时从坐着的姿势中弹了起来,然后像是在确认彼此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阵哀嚎声似的对望了一眼。
“刚刚是从……上面传来的吗?”
“少爷你不要动,我先上去看看。”
侍卫从马车出来,一个身影在他探查的时候悄然溜进了马车。
“阿宴!”
原本夏侯离没想到这位不速之客胆子会那么大,竟然直接闯夏侯家的马车,但当他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时,面上瞬间染上了惊讶,以及一丝丝的期待。
只是钟似宴背着一个少女,她身上被扯破的衣服全染上了鲜血,那双冰冷的瞳孔,让夏侯离一时间没能跟总是爱笑的阿宴联系起来。
“夏侯兄,又见面了。”钟似宴吸进的气不比呼出的气多,很明显,她受了很严重的伤。
“阿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对,你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得先带你看大夫!”夏侯离说道。
“不用了,夏侯兄。”钟似宴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背上的少女推给了他。
“我不能连累你,”她以一种平静地语气说道,“我还在被人追杀。”
夏侯离脸色非常糟糕,不用问,他也能猜到追杀她的极大可能就是极乐坊的人。
“夏侯兄,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钟似宴说。
“什么?”
“帮我照顾好她,如果她醒了,就尽量把她从锦州带出去,哪里都好,只要离极乐坊越远越好。”钟似宴的眼睛在黑发的阴影底下,焦点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了昏迷的林秋秋身上。
夏侯离听了先是震惊地抬头望向对方那张俊俏的面容,然后再低头看着林秋秋。
“好,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但是你的告诉我——”夏侯离压抑不住心中不断积攒的情绪,开口问道,“你要去哪?”
“不知道,不过总要活下去吧。”她眼神不时望向马车外面,眼神冷漠又带着锐利。
“我可以帮你,家父认识煌氏帝国的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不用。”钟似宴打断了他。
“为什么?!”望着如此冷漠的阿宴,夏侯离内心忽然涌出无法化作言语的思绪,仿佛就要涨破胸口。
“夏侯家会为了我得罪苏骆歆?”钟似宴轻飘飘来了一句,让夏侯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能说出来。
“夏侯兄,你的保证太廉价了。”钟似宴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跟平常不一样,那里面裹藏着撕破天真的残酷。
“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身为夏侯家的继子,还是别做这种让人发笑的事,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毁了你的家族的。”钟似宴望着他,目光又忽然变得悲悯起来,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没给夏侯离反应的机会,钟似宴就像个幽灵一样消失在了他面前。
与此同时,他的侍卫走了进来。
“少爷,刚刚……”侍卫看到夏侯离怀中的女子,面上哑然。
“她是?”
夏侯离难得严肃起来:“我要将她带回夏侯府邸,其余的你不用管,我会亲自与父亲说明。”
“是,少爷。”侍卫虽然好奇,但少爷既然让他别管,那他就不管。
而另一边,钟似宴朝着瑕城的反方向疾行。
将林秋秋托付给还算值得信赖的人,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战了。
她腹部的白衣逐渐被血浸透,体内的那股冰冷仿佛正探索她身上的每一个器官,让她疼痛难耐。
剑魔极为不屑地在钟似宴脑中说道:“孤还从未收过这么傻的弟子,竟然为了保护那个女孩,居然硬接那些攻击,你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师父教训的是,不过能不能不要事后在补刀,我感觉我现在一点都不好。”钟似宴忍着腹痛,隐入一丛树林后面。
“哼,活该,从一开始你就应该将你的弱点摒弃掉,否则那些人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抛弃秋秋?”
剑魔没说话,但他的态度已经表明清楚了。
钟似宴靠着树,用掠影支撑着自己慢慢坐了下来。
“不可能的。”她的语气看似轻描淡写,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仅仅把她归为我的弱点的话,实在太可笑了。”
“你想说什么?”剑魔觉得她话里有话。
“我想说的是,人有弱点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能让我保持住理智,不让我那么崩溃。”钟似宴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在哭的笑容,“仅此而已。”
剑魔听了她的话,沉默了。
“不过但凡都有假设,如果有哪一天我真的失去理智,我的身体就让给师父你吧……”
钟似宴轻声开口。
“什么,等等你说什么?”在剑魔意识到这丫头在说什么的时候,钟似宴已经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这丫头什么意思?!
他还未来得及惊讶,他就感受到强大的魂力扑面而来,他心头一震,这魂力的气息他熟悉得狠,把他魂体灭了三分之二的那个男人。
他强行压下自己仅剩一点的魂体,尽量不要被他发现。
煌影看到倒在地上的钟似宴,表情也是相当的冰冷,但里面夹杂着的是复杂的愤怒。
虽然剑魔藏得快,但煌影还是感受到了藏留在钟似宴魂识中的那一丝魂力,不过他也没打算清理他,既然钟似宴和那个阴魂不散的魂体达成共识,那么他就暂时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