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盘亘的公路上,无数的车辆穿行不息,灯光照亮了路,却照不亮通往光明的路。
“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魏野俯瞰着盘旋交错的立交桥,扭头看了一眼闭目的六教授。
“我们快到目的地了。”六万里睁开双眸,经过长途跋涉,以及各种线索,她才慢慢靠近求救人的附近方位。
“你说这里?”魏野往下望,底下是一片深渊。
“是的,基本没差多远了。”六万里抓住魏野的肩膀,消失在了原地。
……
清晨,天还只是蒙蒙亮,飘着细雨,睡梦中敏感的周玮听到了雨滴敲打在风窗上的微弱声响,以及骤然下降的温度带来的寒冷。
他睁开眼,裹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围绕着他的一圈老鼠和蟑螂倏地四散而开,远离了这个半死的活人。
周玮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和肮脏的环境,与蟑螂老鼠以及其它的虫豸达成了和解,不过与其说是和解,不如说是共解,他慢慢熟悉了和这些生物共同生活的规则,因为他慢慢明白了苟活的意味。
他看着风窗上,那细小的雨痕,沾满灰尘的睫毛不时眨动。
他好几次都是这样醒来的,漫长的时间里除了空想,他最多的时间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只有在梦中,他才不用面对残酷的事实。
而过度睡眠带来的就是生物钟的混乱,他经常在半夜或下午,或者天还未亮的时候起床,通常这时,他也已经睡不着了。
要么坐着,要么躺着想事,祈祷时间快速地度过。
他用沾满灰土的手指揉了揉眼睛,两双手,在这一段日子的生活里,他已经记不清哪只手用来擦屁股,哪只手用来吃饭了,反正混杂在一起,他也不在乎了,只要没死,他发现其它的规则都不太重要了。
他扣了扣鼻子,把鼻屎涂在了肮脏不堪的墙面上,这四周的墙面,除了太高的,基本上全部都是他的污渍,他身上的各种污秽。
阳光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来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在他发呆之际,阳光就透过了风窗洒满了房间。
周玮下意识用手掌挡住了眼睛,以此来抵挡刺眼的阳光,他在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灿烂的朝阳。
想必现在的天上一片朝霞吧?……周玮脑海里浮现出铺满朝霞的天空模样,对于通宵的他来说,清晨和朝霞是他时常遇到的伙伴,他在过去,不止一次从网吧出来之后,伸着懒腰感受着阳光的美好与舒适,感受着清晨特有的新鲜空气,从而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除了在奶奶那儿,清晨与阳光,以及花草树木的芬芳与新鲜的空气,是他短暂人生为数不多的幸福。
好想出去看看太阳啊!……周玮想念外面的一切,他看着被阳光映照出模样的木门,恍然间觉得生命很是神奇,就这么一扇小小的木门,竟然把他和这个世界隔断了,美好和痛苦在一扇门的正反呈现出完全极端的两面,他只要打开这扇门,就能够拥抱这个光彩依旧的世界,可是四肢健全的他,却没有办法把反锁的门从里面打开的权利。
“嘎吱——”
门随着响声打开了,教官收起了钥匙,看向了正坐着背靠墙,一脸呆滞幻想的周玮。
“起的挺早啊!”教官嬉笑着,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他肯定从来没有想过在这间屋子生活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吧?……周玮看着教官脸上的笑容,如此想着。
“昨天是最后一天了,今天你就可以出来了。”教官对坐在地上的周玮说话,他手里拿着清洁工具准备打扫,哪怕是个脏屋子,他的职责之一也是要在学生走了之后进行打扫,马虎无所谓,只要有稍微弄干净一点就好。
听到教官的话,周玮心中希望的火苗稍微蹿红了一下,就缩小了,他知道离开这个房间,外面还是地狱,只不过是个更大的地狱罢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教官拿着刷子沾着水在墙面上刷着,看到一脸呆滞的周玮觉得有些奇怪。
周玮强颜欢笑,此时的笑容远比哭泣显得苦涩。
“唉,外面虽然你出不去,可是还是比这里要好,至少有衣服穿,有吃有喝,只要你乖点,半年基本就能出去了。”
教官循循善诱,对周玮说着贴心的话,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倒是不停,仍然卖力地刷着肮脏的墙面,一道道水痕顺着墙面滑落到地面,在灰尘上滚成了一颗颗沾满灰的水珠。
周玮茫然点点头,他总算开口说话了:
“我……我想要吃东西,今……今天没有吗?”
因为精神恍惚和长久没有说话,造成了他口齿不清的现状。
“你这小孩儿倒是有意思,别人七天时间一过,要么一开门就跑,要么开心死了,你倒好,一开口就问吃的。”教官被逗乐了,他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不出一分钟,就拿来了饭菜,这是他今天早上没胃口吃剩下的。
周玮看着教官手里的早餐眼里泛光,待到教官把吃的放在他面前后,他啥也不顾地就吃了起来。
狼吞虎咽的他根本不在乎有一个包子被咬过了一口。
“你你你,慢点儿吃。”教官看着风卷残云的周玮,笑出了声。
待到所有食物一点不剩的时候,周玮擦了擦嘴,沉默地坐着,丝毫不在意赤裸的身体和水泥地接触。
他看着地面,似是在消化,又似在思考,沉默半晌,就在教官拿起饭碗站起身准备离开时,他开口说话了:
“这是我来这里这么多天,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背着周玮的教官,身子明显颤了颤,他感觉手上端的碗明显沉重了几分。
他叹息一声,走出门了,过了一会儿又走了进来。
蹲在了周玮的面前,粗糙的手掌在周玮结垢的头发上摸了摸。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口询问。
“周玮。”
“本家啊。”
“我叫周阳,你可以叫我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