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老实点!”一个男人直接对他的肚子上来了一拳,疼痛使周玮径直倒在了后车座上,身体蜷缩在一起。
他的身体发着冷汗,因为困倦和痛苦交叠,他的脸色苍白可怖。
他看着面包车的车门渐渐关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了他眼前,明明是清晨,他却来到了黑暗。
车子缓缓启动,周玮能感觉到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流逝,接下来的车程里,每当他有异动的时候,身旁的男人都会给他一拳,或者一个毫不留情的巴掌。
我到底是做什么了?要这样对我?……周玮在内心里呐喊,放弃挣扎的他,泪水连成线从眼角滑落,落在混杂着香烟味的车厢,以及肮脏的坐垫上。
后半程,看管他的男人些许是看他安静了不少,就不再动手了。
周玮在车身的晃动中,眼里的光彩黯淡了一些,他不知道这辆车和这些人,要将他带去何方。
……
“进去!”
周玮被身后的男人暴力推搡着,他看见这个小小的、大开的红色木门,上面有一个写着“景德书院”四个字的牌匾,旁边的对联是他不懂的意思。
他在一个男人的控制下,进入了景德书院,过了门没多久,斑驳的红色木门就戛然关闭了,犹如把他的退路也同时隔断了。
周玮被一路打骂着,他在这一路上,看见了很多在操场上,穿着写着“景德书院”大字的校服的学生,在那里罚站,他这里不说没有动静,可那些学生没有一个对他这里显露出一点兴趣,连扭头的都没有,有个凶神恶煞,手拿铁戒尺,身穿绿色军装,教官模样的男人时不时开口破骂。
男人带着他拐过无数迷蒙复杂的小路,他被押解到了一个狭小的房屋前,门旁墙壁上的油漆都早已斑驳不堪,有些墙面都已经断裂剥落,他的眼里映出一扇破旧的红木门,门楣有一个小小的风窗,风窗的玻璃上都布满了灰尘和阴翳。
“进去!”男人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粗暴地抓住周玮的头发,一脚对着他的大腿一踹,本就鼻青脸肿,遍体伤痕的周玮被这一脚踢得剧痛,一个踉跄,就摔进了黑暗发臭的房间里。
他的整个身子和水泥地轻微摩擦,手铐早已被取走,他挣扎着起身,强忍腿部的疼痛,冲向了封闭的房门,用力拍打大喊:
“放我出去!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见我妈,我要见我奶奶!你们放我出去!”
这样的拍打声和叫喊声持续了半个小时就戛然而止了,一个上午断断续续,终于到中午结束了呐喊。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这里,这个房间就像把人和动物隔绝的院落,把精神和肉体硬生生的分割。
……
“听说了吗?新来的那个叫了一上午了。”宿舍里,杨梦婷小声地对身边的潘洁琼说道。
她和潘洁琼是上个月被关进这里的,是少数的,还没有泯灭逃生希望的之一。
“是啊,叫的真惨呐,和我们当初一样不是吗?等待久了之后,就适应了。”
潘洁琼自嘲一笑,假装缓慢叠着被子和杨梦婷说话,她的嘴角还惨留着淤青和裂口,那是半个月前,被教官扇巴掌留下来的伤口。
潘洁琼是被母亲欺骗进来的,母亲和她说,给她找了一个梦寐以求的艺术学校,可以让她正统地学习绘画,她当时是那样的难以置信,并且选择相信了母亲,坐上假老师的车来到这里,可之后一个月发生的事,却让她对母亲失望透顶了,在卑微摧残的生活下,她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一口气。
潘洁琼每当想起那一天,在暗无天日的此时此刻,她心中都只有无限的悲凉,她根本想不到,父亲逝世后,唯一的母亲会将她送进这样的一个地方,若不是和她同一天进入学院的杨梦婷一直鼓励着她,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坚持下去。
“所有人都给我动作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慢一点的,就别怪我和教官说了。”学生干部吕丽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间宿舍的门口,微微向外突出的眼球像极了青蛙,她看着众人,脸上挂着不屑一顾的表情。
杨梦婷认出来这是已经待了半年以上的学生干部,是教官选出来看管她们的,每天的任务就是监督,和寻找犯错的人,如果找不出来犯错的人,她自己也要接受惩罚。
杨梦婷和潘洁琼都不敢说话了,整间拥挤的宿舍里所有人都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并且把被子叠成整整齐齐,不染尘埃的豆腐块。
“好了,所有人停下,五分钟时间到了。”吕丽丽毫无感情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里响起。
杨梦婷和潘洁琼,以及其他室友一起立正,站成两排,最初的她因为叠被子的速度太慢,吃过不少苦头。
吕丽丽背着手,缓慢踱步,每经过一个床位时,都要用戒尺比对一下被子的折角角度,还用手指摸一摸被子的表面。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冷着脸出去了,她虽然是学生干部,可也不敢随意挑错,否则她也会受到惩罚。
宿舍里所有人看着吕丽丽离开的背影,都松了一口气,她们都受过惩罚,每天都战战兢兢地活着,除了那些刚进来学院的人,剩下的基本都已经因为终日神经紧绷,而有了些精神上的问题。
……
当周玮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与其说是睡醒,不如说是因为寒冷而惊醒。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他在叫喊了一上午之后,又因为通宵睡眠不足的原因,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他发现自己蜷缩着身体,身上赤裸空荡,所有的衣物都消失不见了。
一种巨大的惊恐从他的心中升起,他依靠着门上面风窗透进来的光,看着昏暗的四周,寒冷让他看见了之前不曾注意到的一张简陋低矮的床,以及床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