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晴朗,崔岩听到远处的流水声,在山中发现水源是件难得的事,正在高兴,猛然听到有人高喊他的名字。这人不知道崔岩的位置,只是四处乱喊,崔岩本想置之不理,但这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全身一震。
“长白剑派已经被我杀光了,四十多个人头就在这里,你再不来,就烂成骨头了。”
崔岩大惊失色,连忙循声而去,在一条小河边,崔岩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疯子一样乱喊的人,在附近的平坦河滩上,果然垒着数十个人头!
崔岩顾不得有没有埋伏,走了出来,那人看到崔岩,干笑了几声,道:“你终于肯出来了,快来看看,这些是不是都是长白剑派的人,我总怕遗漏了,又怕杀错了,你快来认认。”
崔岩全身颤抖,这些人头被割下来许久了,用石灰防腐,面目都怪异可怕,依稀可以认出是师门的师兄弟们。
这如同晴空霹雳,崔岩一时手足无措,说不出话。这人还在一边道:“长白剑派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也不住在一起,我费了不少力气去找,才一个个杀死,还有几条狗,也是为长白剑派看家的,加上厨子,扫地的,一个四十九个,你点点。”
崔岩跪在那里,他发现了师姐的头颅,不由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人道:“在下正义庄刘长忍,去年去关东,杀光了他们。”
崔岩道:“你们要杀我,我不怨恨你们,可是他们与这事何干,他们远在千里之外,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刘长忍笑了,道:“正义庄已经被你杀个干净,有些曝尸荒野,有些尸骨无存,我本来心里还内疚,现在我觉得我做的太对了,你杀光正义庄,我杀光长白剑派,你说是不是很公平?”
崔岩道:“你疯了?”
刘长忍道:“疯了?谁知道,不过长白剑派的人可没有多少硬汉,很多人都跪着求我放过这个,放过那个,我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呢?本来他们都为你骄傲,临死的时候都后悔当初认识你,他们死的都不太甘心,不大情愿。”
崔岩怒道:“刘长忍,我要把你砍成肉酱,把你碎尸万段,把你……”
刘长忍道:“我喜欢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哭吧,叫吧,他们活不回来了。”
崔岩悲愤的心情难以控制,他冲向刘长忍,刘长忍只见一道白光,他的身体就分成两半,他看到了自己的内脏。
“这是什么剑法……”
刘长忍双目圆睁,死去后仍能看出他眼中的惊讶。崔岩没有看刘长忍,他跪在人头前,想伸手去摸,又不敢碰,发出撕心离肺的大喊,眼中欲哭无泪,他扯下自己的头发,双手捶地,直到双手是血,眼泪终于流下来,却再也停不住。
眼泪流干,已经是夜色已深,崔岩找来许多树枝,木头,放了一把大火,崔岩一直跪在火边,直到天亮,抬起头时,额头鲜血淋漓。
崔岩只剩下了躯壳,整个身体已经空了,他不知道事情会这样,这比他自己死还要难受。
崔岩抓起雪剑疯狂挥舞,他需要发泄,需要筋疲力尽,忽然一剑,就是斩杀刘长忍的一剑,从下而上,他练过无数次,只有这一次,他毫无凝滞,一气呵成。
崔岩停住,这一瞬间,他一下明白了,往日的剑路从脑中滑过,原来这就是领悟到绝顶剑术的感觉。
“我明白了…..”
崔岩领悟了凌傲宇那一剑,他没法高兴,他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从此,天地间,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崔岩跪在地上,百感交集,无法自持。
很久没有人来找崔岩了,崔岩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心中压抑,茫然走出山外,一条笔直的路通往人烟处,通向正常的生活,没有想到会这样走出来,崔岩回头看看群山,又看看前方,漫无目标的向前。
路边有一座破庙,里面有粥香,崔岩进去,火快灭了,上面的小锅里米粥冒着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四周无人,崔岩坐下,慢慢等着,不久,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老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烤鸡,老人看到崔岩,微笑道:“相见是缘分,年轻人,饿了吧,一起吃吧。”
老人很热情,崔岩微笑感谢,老人到:“天下之大,你我能做到一起吃饭可不是缘分?来,吃个鸡大腿。”
崔岩心中一暖,道:“我不吃荤。”
老人一愣,道:“年轻轻就吃素?”
崔岩道:“只是现在不想吃。”
老人笑道:“真是可惜了,看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其实啊,人生不如意那是十之八九,等老了,你才知道有些经历是宝贝,来,喝粥,味道不错吧,什么烦心事,吃饱了,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热粥下肚,一股暖意,崔岩很感谢老人,老人接着道:“年轻人,我看你是个老实人,附近没有人,你也不偷吃我的粥,就在这里等,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将来一定有好报。”
崔岩苦笑了一下,老人道:“小伙子,你是哪里人?”
崔岩道:“关外。”
老人拿出一壶酒,递给崔岩,崔岩示意不要,老人自己喝了一大口,道:“关外,很远啊,我去过,差点被冻出尿,不过,关外的酒是真有劲,一口下去,像喝一股火。”
老人又喝了一大口,他的酒量似乎不怎么样,几口下去,山南海北讲了起来,崔岩安静听着,老人忽然从包袱中拿出剑,道:“别看我老了,当年剑法也不错,四五个小贼近不了我的身。现在,一般小子我也不怕,小伙子,别看你年轻,真不是我的对手。不过话说回来,用剑就有恩仇,我当初以为自己了不起,结果差点被杀了,多亏恩人相救,恩人名声大,本来用不到我这无名小卒,可现在我恩人被奸人害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拼老命了?我活了几十年,可以不报仇,但一定要报恩,小伙子,你说是不是?“
崔岩点点头,老人越来越激动,道:“恩人一家都是天底下难找的大好人,不会主动要我们帮忙,但我们受过恩惠的,已经聚起来了,一会,还有几个朋友来,你也见见,他们会带着恩人仇家的图形,那人坏人也是关外的,若是有你一成好,也做不出那丧心病狂的事。“
崔岩心中一动,老人道:“小伙子,你也帮我留意留意,那坏人脸上有长疤,腿不灵便,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要碰到他,先不动声色,再来告诉我们……“
崔岩已经知道老人说的是谁了,起身告辞,老人正挽留,忽然看到崔岩脸上的疤,还有走路的形状,一下明白了,连忙把酒壶仍在一边,慌慌张张拿起剑,却怎么也抽不出来,道:“原来是你这个恶贼……“
老人脚步踉跄,冲到崔岩身边,自己先摔倒了,崔岩快步向外走,迎面过来几个人,老人道:“抓住他,他就是崔岩那恶……“
来人一惊,崔岩先出手了,那几人武功都不甚高,又猝不及防,几下就被崔岩打倒,崔岩回头看到老人咬牙切齿的样子,走了出去。
方才还在一起谈天喝粥,片刻后就要生死相博,一切怎么变得这么可笑。崔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路,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该向何处走。
天下之大,该去何处?
他甚至希望江潜龙就在身边,与他对决一番,生死无悔。
可江潜龙不在。
正义庄。
崔岩忽然想到正义庄,一切都是在那里开始的,就在那里结束吧。现在正义庄的嫡传弟子虽然差不多死光了,但还是有很多与正义庄有关系的要杀他,要来就来吧。
崔岩走到人烟处,问明正义庄的方向,慢慢前行,他没有必要着急。
而江湖中已经认为正义庄是过去的故事了。
凌长伯站在窗口,外面天气很好,凌长伯却叹了口气,这时,一个温滑的肉体抱住他,道:“这么好的天气,为什么叹气?“
凌长伯回身抱住美女,美女伏在凌长伯胸口,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凌长伯低声道:“若雨,我的父亲,兄弟,朋友都死了。”他拉着若雨走到书桌前,上面是他数夜未眠而成的画作,
书桌上长长的画卷,若雨看了一眼,嗔道:“怎么画这么吓人的东西。“
画的是在一片染成红色的雪地中,各种残肢断臂,肠破肚流的尸体,只有一人站在中央,俯视着如地狱一样的场景,这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手中拿着雪亮的剑,剑尖上还滴着血。
凌长伯看着画中拿剑的人,道:“一个人杀了一百多个人,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我想不出这个人的样子!“
若雨道:“他一定很可怕,一定是厉鬼。“
凌长伯眼中充满悲伤,在画上题写画名。
雪地百人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