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一月终于在惨烈的期末考试中结束了。
安静的考场里只听得到笔尖与答题卡摩擦碰撞的声音，偶尔还有无奈的叹息声。
考最后一场英语时，宋思音提前十分钟答完了所有题，支着下巴无所事事地抬头盯着钟表，在心中默默跟着它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叮……”
“耶！”宋思音在心中欢呼。每次倒计时卡到点上的时候，宋思音总会有一种窥探时间的快感。
宋思音顺着人流被挤回教室。
“思音，一会儿去吃饭庆祝一下吗？”顾慕宇早早收拾好书包，走到宋思音桌旁问道。
宋思音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李舒凝便大声地插话道：“我也去，可以吗？”
顾慕宇怔了怔，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发，说道：“啊？你为什么要去。”
李舒凝瞬间脸红了，连眼眶都是血色。
宋思音真怕她下一秒就哭出来，赶忙打圆场：“去吧去吧，都是同学。”
一边说着还一边对顾慕宇挤眉弄眼。
顾慕宇茫然地看着宋思音的眼神，问道：“思音，你眼睛不舒服吗？”
宋思音一脸假笑，摆了摆手继续整理书包：“我何止眼睛难受，我心都快梗死了，你还是赶紧回你的座位吧。”
后来，赵明又说了什么话，宋思音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最后几句：“大家放假在家一定记得学习，寒假作业回来要收的。最重要的就是注意安全啊，交通安全，用电安全哈，那个爆竹鞭炮啥的，咱都是高中生了，心里都有点数哈。好了，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放学。”
“老师新年快乐。”同学们一齐喊道。
赵明笑嘻嘻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从小学到高中，每个班主任在寒假都会说差不多的话，但每次听到宋思音心中都会一暖。
李舒凝仍然红着脸，用力揪着书包。
“呵，别以为你演了个祝英台他就是你的梁山伯了，你别忘了《梁祝》可是悲剧。”李舒凝咬着牙说道。
宋思音被她这句恶毒的话惊呆了。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生怕她下一秒就拿着美工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梁祝》虽然是悲剧，但最后两人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了啊。”宋思音忍住想要反驳的冲动，不甘心地在心中想着。
原本十分轻松的饭局，因为李舒凝的到来显得十分局促。
白羽晨，乔嘉言，宋思音，顾慕宇，四面相觑。
“呃，那个，要不要喝点什么？”白羽晨问道。
为了不冷场，顾慕宇立马说道：“对啊，喝什么告诉我，我去买。”
宋思音想了想，说道：“冰镇可乐吧。”
“不行，”顾慕宇十分干脆地拒绝道：“太凉了，还是喝常温的吧，李舒凝你喝什么？”
“冰镇啤酒。”
“要哪种？几罐？”
李舒凝顿了几秒，随即说道：“随便吧。”
如果是宋思音要喝啤酒，你恐怕早就拒绝了吧，更何况冰镇啤酒可比冰镇可乐凉多了。
“你们两个呢？”顾慕宇转头问道。
乔嘉言坐在宋思音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羽晨站起身来将手搭在顾慕宇的肩膀上：“我和你一起去吧。”
宋思音能感受到乔嘉言和白羽晨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摸了摸乔嘉言柔软的头发。
白羽晨也要了两罐冰镇啤酒。
顾慕宇乐呵呵地将可乐和啤酒分别放到宋思音和李舒凝面前，问道：“你们两个喝酒的，要不要提前写个地址啊，省得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家在哪了。”
“啪。”李舒凝用力地打开了一罐啤酒，溅了自己一手泡沫。
紧接着白羽晨也打开了啤酒。
一瞬间，桌上的气氛凝固了。
只喝了一罐啤酒，李舒凝的脸便红彤彤的，就像那天下午宋思音看到的夕阳一般。
“我那么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李舒凝握紧拳头，易拉罐在她手中“啪啪”地叫嚣着。
顾慕宇事不关己地继续吃着米线。
被爱的人都有恃无恐，更何况那个被爱的人都不知道你爱他。
宋思音有些担心地提醒道：“别喝了。”
李舒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轻蔑地笑了两下：“你管我，你不就想看到我现在这个模样吗？你赢了，从舞台剧那天就赢了，但我不服。”
宋思音哑口无言，直接伸手拿起了另一瓶啤酒，扔进了垃圾桶中。冰冷的温度，刺地她手心有些微微的疼。平白无故地被人扣上一顶帽子，这感觉不太好。
而另一边，白羽晨的酒量还不如李舒凝呢。
只见白羽晨拉着顾慕宇的手，红着脸，十分委屈地说道：“我喜欢你，你怎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顾慕宇吓得筷子都没拿住，有些震惊地吼道：“白羽晨你他妈看清楚老子是谁再说行吗？你想吓死我？”
白羽晨不依不挠，将顾慕宇的右手也抓过来，红红的眼中闪着泪光，连声音也有了哭腔：“你又是这样，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顾慕宇用力抽出双手，抬着椅子退到包间门口，说道：“我觉得我脾气已经很好了，你再他妈胡说我就把你扔出去。”
白羽晨撇撇嘴，转身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起来。
李舒凝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也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顾慕宇靠在门上惊魂未定，宋思音看着反常的白羽晨目瞪口呆，乔嘉言低着头若有所思。
场面一度混乱。
后来，白羽晨和李舒凝哭累了，顾慕宇回过神来，宋思音也渐渐习惯，乔嘉言也有了精神。
顾慕宇站起身来结了帐，对宋思音说道：“我送白羽晨回家，你和乔嘉言把李舒凝送回去吧。真是没想到，出来吃个饭，竟然成这样了。”
宋思音十分同情地看着他，说道：“这又不怪你。”
顾慕宇摊了摊手，说道：“毕竟是我提出来的。”
“那……被告白的感觉，如何？”
顾慕宇面部神经一阵抽搐，没有说话，转身揪起白羽晨的领子，扶着他走出包间门，还不忘回头嘱咐道：“你们小心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根据李舒凝模模糊糊的指示，乔嘉言和宋思音十分忐忑地来到了她家门口，正纠结着敲门后应该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倚在宋思音怀里的李舒凝突然睁大眼睛，说了一句十分清醒的话：“钥匙在我包里，家里没人。”
也许是父母加班吧，宋思音默默想着。
李舒凝挣扎着站起来，从书包里翻出一串钥匙，带出了一连串皱皱巴巴的卷子书本。
借着微弱的声控灯光，宋思音竟然在李舒凝的脸上看到了悲哀的神色。
“哐。”
李舒凝打开门后，头也没回地就关门进了屋，留下宋思音和乔嘉言在门口不知所措。
“她不会有事吧。”宋思音有些担心地指着门口问道。
乔嘉言拉着她往楼下走，说道：“说不定她本来就没醉。”
没醉吗？
宋思音就这么被她拉着，一直走，一直走。
“嘉言，你要带我去哪啊。”宋思音问道。
闻言，乔嘉言慢了下来，语气有些忧伤：“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宋思音心中猜了个大概，但仍然委婉地问道。
有时候，话说三分是最好的。
乔嘉言的眼眸亮亮的，缓缓说道：“白羽晨今天又跟我告白了。”
宋思音静静听着，等着她的下文。
“但我没有回应他，甚至还出言伤了他。”
宋思音怔了怔，问道：“为什么？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乔嘉言自嘲地笑了笑：“也不是。”
“那为何……”
“你不懂，思音。你的世界太单纯了，你不会懂的。”乔嘉言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宋思音的眼睛说道。
冬天凛冽的风吹乱了她散着的柔软长发，背后的月光静悄悄地，给她镀了一层同样柔软的光芒。
可这光芒偏偏出现在寒冬。
“我爸和我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分居了，我跟着我妈妈，我爸负责每月的生活费。小学的时候，学校里组织春游，我在路上看到我妈和一个男的挽着手，很亲密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不过七八岁，但那个男人我却记得十分深刻，像刻在我的脑子里一般……”乔嘉言默默说着，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叙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故事一般。
“我也没有问过我妈，后来甚至想着，既然离婚了那我妈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然后就慢慢淡忘了……直到那天家长会我，我看到白羽晨的爸爸，他长了一张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脸。我一度麻痹自己，觉得自己认错了……可是，可是那张脸如此深刻，我又怎会认错呢。”
话至此，乔嘉言语气中已经有了隐忍的痛。
“我妈，她插足了白羽晨父母的婚姻，她是，她是……我无法接受，更恐怖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白羽晨。”
看着捂脸痛哭的乔嘉言，宋思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揽住她的肩膀。
曾经的宋思音十分羡慕乔嘉言，羡慕她的自信，羡慕她的漂亮，可到底，再漂亮自信的人都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不堪不是没有，只是有些人善于隐藏罢了，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的笑容底下是怎样的痛苦。
后来，宋思音说了什么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恨不得长满脸的嘴。
还记得最后两人分别时对彼此说的那句“新年快乐。”
我们都盼望着新年的到来，似乎新的一年就能与过去的那些破事告别了一般。但最终，年过完了，破事仍然在。
可人都需要一个盼头，不是吗？
所以，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哦。?(ˉ?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