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赵阿姨的话,席睿渊眉头紧紧的皱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的那些年,宋颜颜也曾过得那样狼狈。
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无论扔在哪里都能活的肆意潇洒。
却没想到他错了。
“花店开业的第二年,街上的小流氓收保护费,那时候我刚去照顾岑溪没多久,知道夫人和岑溪晚上回不来,我不放心开车去接人。”
“那天晚上正好是雨夜,电闪雷鸣,母子二人困在店里没能离开,那群小流氓白天收保护费不成,晚上就要砸店,却不想遇上了正在店里的夫人和岑溪,想抢钱,可看到人之后又见色起意……”
席睿渊垂落身侧的手骤然成拳,他眸光中迸发出强烈的怒火,像是要将面前所有的一切燃烧成灰烬。
赵阿姨的话还在继续,“夫人拼死抵抗,那群人就想用岑溪威胁夫人,岑溪虽然还小,可以就很懂事了,他宁可死,也要保护自己的母亲,哭喊着要夫人不要再管他,快点逃。”
“其实岑溪也很害怕,可他说他是家里的小男子汉,要保护妈妈,只是夫人哪里舍得下自己的儿子呢?她跪下求那些人放过他们,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他们。”
空气里传来拳头握紧咯咯的响声。
“那些人不肯答应,锋利的刀子刺穿了岑溪的胳膊,夫人妥协了。”
啪——
是席睿渊的袖扣崩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赶到的时候,岑溪已经痛昏过去,夫人狼狈的跪在地上抬手去解自己的衣扣,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雕。”
赵阿姨痛苦的闭了闭眼,她不敢想,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多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我年少的时候,在农村长大力气大,能抵抗一阵子,见情况不对又提前报了警,才幸而没有让悲剧发生。”
那天晚上赵阿姨也中了一刀,被那群流氓伤的很重。
“虽然事情有惊无险,可自此之后,岑溪就落下了一个害怕打雷下雨的毛病,夫人也好长一段时间不敢让岑溪离开她的视线。”
席睿渊艰难的别开脸背对着赵阿姨抬了抬手,受伤的伤已经不流血了,但还是隐隐作痛。
可这些完全比不上心底的痛。
在他没参与的那五年时光里,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母子二人,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前些日子帮宋岑溪洗澡的时候,他见过那小小的胳膊上,有一条弯曲的疤痕。
当时就很心疼,还问过宋岑溪伤口是怎么来的,和小孩子说得轻描淡写,说是小时候调皮,不小心碰到了。
却原来没想到不小心的背后是这样的伤痛。
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那时候宋岑溪说不小心的时候是不敢和他对视的。
又或许在小孩子的心里,那天晚上他的母亲真的为他付出了很多,事后母子二人谁都不愿提那夜的痛苦。
而宋岑溪不愿告诉他,怕是担心他会嫌弃宋颜颜吧?
心口钝钝的疼,席睿渊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只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呼吸也有些困难。
“先生,夫人真的很不容易。”赵阿姨收起手里的消毒棉球,看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语重心长。
“我相信您是真的对夫人有感情,才想要将他们母子留下,而不是像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所说的,您只是想夺回岑溪的抚养权。”赵阿姨心疼宋颜颜。
她比宋颜颜大不了几岁,丈夫走的早,又没有孩子,这么多年早已经将宋颜颜当家人了。
谁会看着自己的家人去受伤呢?
席睿渊倏然回头,凌厉的目光扫向赵阿姨,“夺回岑溪的抚养权,谁和你说的?”
他眸光清明,并不是被戳破心思的心虚,而是愤怒。
赵阿姨定定的看着他分辨了很久,才确认席睿渊应该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就只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挑拨离间。
“这重要吗?只要您真的对夫人好,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这些流言蜚语又有何惧呢?”赵阿姨浅浅的勾唇,声音带着哽咽。
“五年前您没信夫人所说的话,让他们母子二人颠沛流离许多年。”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液体,“难道五年后,您还要相信别人的话,而不去信夫人吗?”
听着这话,席睿渊脑海中猛的想起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以及唐涵蕾在自己耳边所说的那些话。
他眉头紧拢。
“先生,您是最有智慧的人,有时候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感情也是最容易迷惑人的,不用心去看,怎么知道真假呢?”赵阿姨期待的目光落在席睿渊的身上。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早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一直这样误会下去,并不是个办法。
席睿渊沉默的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落下一片暗影,遮掩了黑眸中所有的情绪。
外面的风雨还在继续,树叶刷刷作响,雨打在玻璃上,像是下冰雹一样。
他倏然抬头朝着楼上看去,儿童房里的灯光倾泻出来,仔细听的时候还隐约能听到宋颜颜轻哄宋岑溪的声音。
他所站的地板留下的水渍越来越大了。
“我不知道先生您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如果那些人说的是真的,我希望您能发发慈悲,放过夫人,她已经很可怜了,岑溪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失去岑溪,不然夫人真的会活不下去的。”赵阿姨也顺着席睿渊的目光朝着楼上看去。
心中暗暗的祈祷,宋颜颜不会再受伤了。
席睿渊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外面的风渐渐停下来,雨也不再下,整个黑夜都变得格外安静,他才抬脚朝着楼上走去。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楼上紧紧相拥的母子二人逐渐安静下来。
“妈咪,等我长大就好了是不是?”宋岑溪终于敢抬起头,他声音小小的问道。
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内心的恐惧却很难抗拒。
曾经很多次,宋岑溪也试着走进雨里,可他昏迷过两次,就再也没有试过。
宋颜颜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妈咪,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宋岑溪紧紧的搂住宋颜颜保证道,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长大,一定要克服内心的恐惧。
席睿渊又站在门口看了许久,但始终没有进去,一个人回了卧室,等了许久宋颜颜都没再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要去送宋岑溪上学,他才见到母子二人,“颜颜,今天早上一起去送岑溪吧。”
终于又一次席睿渊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