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唐离的手摸到顾景年的眼睛上时,感受到他额角滚烫的温度,她一下子哑了声音,“顾少你是不是生病了?”
回应她的,是突然重重栽倒在地的身影,她还没有来得及扶,顾景年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随着顾景年毫无感情的话音落下,白倾念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松开,她看着慢慢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就像看着自己的心一点点碎裂开来一样。
他连“再见”两个字都吝啬给她吗?
是啊,他说过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她,以后不允许她再联系他,他说他们已经离婚了,从此和她恩断义绝,再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还会有什么再见?
他警告她以后不要再招惹他,和她一个人不告而别比起来,分明都是一个结果,但为什么此刻她的心口堵得让她呼吸困难呢?是不是因为她主动离开,还有可以再次回头的机会,而换成是他赶她走,她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白倾念无力地垂下手,任由手机从手中滑落,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脸上和唇上都干干的,再也没有一滴泪流下来,只是一颗心却像被洪水淹没,窒息感越来越重。
耳边传来脚步声,有男人的手落在她肩上,“起来,地上凉。”
白倾念整个脑子都混沌一片,失去了感知外界事物的能力,像是死物一样一动不动地继续坐着,好像没有听到池北辙的话一样,埋在膝盖上的眼睛盯着地面,看不到任何光亮,只是漆黑一片,像听到顾景年说再也不和她联系后,她世界里仅有的光亮和温暖,再次消失了。
池北辙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弯腰将白倾念抱到床上。
白倾念这才抬头看池北辙一眼,然而平日里那双笑起来总好像有无数光芒洒进去的眼睛,此刻却像是两个黑漆漆的洞,没有光彩和生命。
池北辙握在白倾念腰间的手一僵,被那样一双死寂的眼睛盯着,他的心底竟然升起一种慌乱之感。
他手下用力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怕她突然会消失一样抱紧她,“你和顾景年已经离婚了。音音,以后和我在一起吧!我还会像以前、甚至比以前对你更好、更爱你。”
白倾念没有焦距的漆黑瞳孔还是盯着池北辙,池北辙心中的感觉越加强烈,握着白倾念的手弯下身,与坐在床上的她平视。
他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口发紧,带着薄茧子的手抚摸着她的脸,沉声说:“林音,你有没有听到说什么?我说你解脱了,以后不用每天都活在仇恨里,在罪恶里挣扎了。你可以追求属于你未来的人生和幸福了。”
“我未来的人生和幸福是什么?”在死寂一般的沉默后,白倾念终于开了口,她的唇边扯出一条弧度,似笑非笑的样子,眼睛里却还是深寒灰白一片。
她冷冷地拍掉池北辙的手,“我的未来和幸福是顾景年,如今他不要我了,还谈什么未来和幸福?“
池北辙的心一凉,一手扣住白倾念的手,另一只手再度抚摸上她的脸,用低沉温柔的声音说:“林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演戏?我知道当年你推开我,和五年后逃离我,都是为了回到顾景年身边报仇。如今你的仇已经报了,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吗?”
白倾念转过脸,躲开池北辙的触碰,然而池北辙的手用力将她扳过来,逼着她面对他。
她无法逃开,咬紧牙看着他,“我的仇算是报了,但是你呢?你利用我吞并顾氏的计划完成了吗?你得到顾氏了吗?”
池北辙的瞳孔紧紧一缩,攒起两道修长的眉,“我何时利用过你,又何时要吞并顾氏?”
“究竟谁还在演戏?池北辙你承认吧!从你答应和顾景曦结婚,或者在决定和顾景曦交往的时候,你就是在利用顾景曦。那时恒远刚起步,和顾家大小姐交往,就等于疏通了生意场上的人脉,得到了资金方面的支持。我不懂生意场上的事,但至少我知道,顾景曦这些年帮了恒远很多。正如你说的,她不过是你事业之路上的垫脚石。”
“后来出现了一个想要报复顾家的我,因此你连同我也一起利用了。”白倾念看着池北辙越来越暗沉的眸光,“我不知道你在暗中做过多少对顾氏不利的事,但至少在程工程师的死上,你是幕后主使。”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可以利用程工程师的死来打压顾氏,是你提醒了我。你明明看到我进了程工程师的病房,知道我离开时程工程师还没有事,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我不是杀人凶手的证人,却和其他人一样不仅冤枉我是杀人犯,还有意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我。你提出赔偿程工程师,其实就是你这个老板带头坐实了我是杀人凶手的罪名。”
“昨天你和顾景曦的订婚宴,我不相信你没有猜出来柯雅韵会来闹婚、你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止,反而致使柯雅韵旧病发作,差点丢了性命,实际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顾景曦结婚对吧?”
“因为你有把握会在今天毁了顾氏,所以你利用了柯雅韵。之后你把从陈柏陌手中得到的证据曝光,并且嫁祸到柯雅韵身上。池北辙,和你比起来,我觉得我太有良心了,至少除了顾家人以外,我没有伤害过其他无辜的人,而你呢?”
“你利用了顾景曦身为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真挚美好的感情,你伤害了她一颗全部投入在你身上的心。你更是让柯雅韵背了黑锅,间接地成了逼她跳楼的罪魁祸首。”
池北辙一字不漏地听完,从来没有这一刻感觉到原来一个人的话语也可以如此伤人,比直接捅他刀子都疼。
他凝视着白倾念失望的表情,突然觉得悲哀,心像是被冰冻结了一样,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你怎么不认为其实是我指使了慕凌杀死他妹夫呢?”
他说完后,果真看到白倾念一脸质疑的表情,他是个不爱笑的男人,此刻突然很想大笑,但唇角一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笑里的凄凉和伤痛。
从开始白倾念的指控到如今她的肯定,池北辙隐忍的情绪如海浪拍打海岸一样,一波波地漫过心田,他握紧拳头想控制,却从来都不是控制欲强的男人,而且还是被自己最深爱、最信任的女人指认成幕后黑手、杀人犯。
他一颗心透彻的凉,大手轻易握住白倾念消瘦的脸,眼眸里燃起火焰,怒痛交加,“白倾念,我宁愿担着你说的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提高声音,近乎低吼地说:“我为了完成你的心愿!为了让你尽快从仇恨里解脱出来!结果你竟然认为一切都是我做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池北辙看着一脸漠然的白倾念,所有的怒火像是打在了海绵上,永远没有办法真正对白倾念说一些绝情的话,他竭力抑制着暴怒的情绪,试图耐心地解释,“我确实没有想到南月会那么早对程工程师下手。至于我为什么冤枉你,那是因为顾景曦要我陪她演戏,让顾景年重新做回顾氏副总的位置。”
“那时顾景曦第一次怀疑你恢复了记忆,并且开始报复顾家,如果我不答应她的话,你以为你在那件医疗事故中会活下去吗?我不帮她引出顾景年,找出真正的凶手,她为了保住顾氏,就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施加到你身上。依照她的手段,即便我可以救你,但我却不能保证你不受到一丝伤害。”
“所以你听懂了没有?我是为了保护你,才故意冤枉你的。你的分析只是妄加猜测,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两人之间的信任一旦打破,就很难再复合。
白倾念想,或许从她回国,醉酒后的池北辙强占她时开始,池北辙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已经变了,后来无数次的误解,无数次的说不清道不明,让她再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真假。
如今她唯一可以说服自己相信池北辙的理由,大概就是曾经多年相恋积累起来的信任和对他人品的肯定,但一切也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磨得所剩无几。
或许池北辙依旧还是善良正直的池北辙,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相信了,也无法找出更好的理由说服自己。
她置若罔闻池北辙的解释,重复问了一遍,“那么柯雅韵呢?你为什么纵容她闹了你们的订婚宴?”
“这个问题你还问我?”池北辙眼中浮起白倾念熟悉的血丝,深眸里感情刻骨,“我不想和顾景曦结婚,那是因为我爱的女人是你林音,我这辈子只娶你林音一个女人。”
“若是你早些把证据拿出来,顾氏在我和顾景曦订婚之前毁了,之后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林音,我那天在雪地里强迫你,说出那些伤你的话来,我承认是我不对,但当时我听到你说你喜欢顾景年,我是真的气疯了,也嫉妒疯了。事后我已经检讨过了。”
“即便我怒到了极点,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你从顾景年手里抢回来,但我还是说到做到。证据是你拿到手的,无论你什么时候、哪怕以后不拿出来,我会用其他办法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也还是会尊重你的选择。”
“你知道吗,林音。”池北辙深深凝视着白倾念,低声说:“那几天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迟迟不把证据拿出来,你真的想让我娶别的女人是不是?我等不到你,我只有利用了柯雅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