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念尖锐的指甲把陈柏陌的掌心撕破了一层皮,她自己都感到疼了,陈柏陌仍旧那副淡淡的表情,“我等了她10年,如今28岁了,她耗得起,我耗不起了。我不想把自己以后的生命浪费在一段可能永远没有结果的感情上。我和王梦琪订婚了。”
白倾念只觉自己像是处在窗外的冰天雪地里,浑身发冷,“你说什么?”
“我之所以消失两个多月,不是我不想来看谢瑶,而是我忙于和王梦琪订婚,以及年后结婚的事宜了。”
白倾念眼中一热,突然失了声,许久后她用力甩开陈柏陌的手,红着眼睛冲着陈柏陌吼,“为什么订婚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是不是我若是不问,你连结婚都要瞒着我?陈柏陌,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做妹妹?”
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陈柏陌宛如雕像一样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哑声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白倾念怒得双肩颤抖,真有一种甩陈柏陌耳光,把他打醒的冲动,“你告诉我,你和王梦琪结婚后,是不是连医生都不做了,而是回去接管陈氏?”
陈柏陌别开眼,抿着唇不说话。
白倾念见他默认了,胸腔里掠过一股悲凉之意,说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又干又涩,“你大概不知道,从五年前走到现在,我生命里能珍惜依靠的,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不知道你自己在我心目中占有多重要的位置,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比我都要幸福。”
“陈柏陌,如果连你也开始放弃自己的话,你让我还去哪里再寻一份温暖?让我如何再坚持下去?”
陈柏陌原本坚定不移的心,在白倾念的这番话里开始动摇,即便有一万个要放弃事业、放弃谢瑶的理由,此刻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他的双唇轻轻颤抖,像是在反驳白倾念,也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我有我的理由。”
“我不管你有多少个非要和王梦琪结婚的理由,也不管你有多大的苦衷,在我看来,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不能放弃。”
陈柏陌无力地问:“那么你呢?你劝我不要放弃自己的人生和爱情,为什么池北辙快要订婚了,你还不去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我没有选择。”白倾念顿时有些语塞,片刻后又迎上陈柏陌的目光,咬牙说:“你若是真的放弃谢瑶,而选择和王梦琪结婚的话,以后我便当没有你这个朋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白倾念看着陈柏陌明暗不定的脸色,用力一咬唇,有些后悔说出要和陈柏陌断绝来往的话。
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时,她把顾景年当做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而如今陈柏陌才是她最依赖的人,如果她连陈柏陌都失去了,在她孤单无助的时候,谁还会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收回那句话,抬眸就看到陈柏陌无奈一笑。
她一怔,陈柏陌低叹一声,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说完便伸出手来,温柔地给白倾念擦眼泪,看着白倾念疑惑的表情,他低声说:“我不会和王梦琪结婚,你呢?是不是也该抓住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什么?”
陈柏陌的深眸凝视着白倾念,“既然池北辙已经成为了无法挽回的过去,那么你会不会选择顾景年?”
白倾念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是罗佩云的儿子,我无法接受和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如果你再做一次亲子鉴定,结果表明他不是呢?”
白倾念不愿考虑这个问题,试图说服陈柏陌,“那只是你的猜测而已,而很多事实证明,十次有九次是你瞎编乱造出来的。就算你的假设成立,你认为我应该和顾景年在一起,但你想过没有,我利用欺骗他,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他会原谅我吗?知道这一切真相后,还会让我留在他身边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罗佩云真的是你父亲的情人,而你父亲却娶了你母亲,那便是负了罗佩云,罗佩云有理由报复林家。”陈柏陌看着白倾念被阴霾笼罩的眉眼,心疼地说:“我并不是在为罗佩云说话,我只是不忍看你活在仇恨的世界里,你还年轻,担不起这么沉重的罪孽。”
白倾念死死咬住唇,压下满腔的酸涩和痛苦之意,装作镇定地拍开陈柏陌的手,站起身往外走,“我去上班了。”
她疾步出了门,走到走廊里的椅子上停下来,手指紧紧扣着冰冷的钢铁椅架,心中早已兵荒马乱。
她放弃自己的抱负和信仰,赌上自己的生命,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原本以为可以轻易毁灭顾家,此刻才发现这条路走到现在,竟是越来越艰难,她看不到前路和光明。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白倾念取出来,看到上面跳动着顾景年的名字,她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又被她抓紧,很久后才点开接听键,竭力平静地说:“景年。”
顾景年不温不淡地吐出两个字,“下来。”
他两个多月没有联系过白倾念,让白倾念很是诧异,她不确定地问:“你来了?”
“你现在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很显然顾景年用手机定位了白倾念的位置,低声说:“你走到右边窗户处,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我了。”
白倾念疾步跑过去,打开窗户,从7层楼上看下去,果真看到立在楼下的顾景年。
天空中下着大雪,他的怀里似乎抱着一团红艳艳的花,落满了洁白的雪,无法辨认是不是玫瑰。
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白倾念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却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形立在大楼大厦下,似乎拥有着撑起整个天地的力量,像是那年伦敦漫天飞雪的街头,他从车子里走出来一样。
那该是失忆的白倾念回忆里最温暖感动的画面,即便如今他们之间隔着跨不过去的鸿沟,她每每想起来,还是止不住泪流满面。
她突然转身靠在窗户上,任由窗外的大雪落在她的背上,寒意侵入骨髓,她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心冷下来,眼中的泪水却不停地掉,“你做什么?”
“你是不是非要我拿着喇叭在下面喊,让急诊科里所有人都知道顾大少爷做错了事,现在抱着花站在冰天雪地里求原谅?”顾景年的声音里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或者你想让我直接上去?”
虽说顾景年公开了自己已婚的消息,但为了不影响白倾念的正常生活,他并没有把白倾念的身份公开出来,因此直到现在,报纸头版头条还在对顾家大少爷的妻子各种猜测。
除了王静几人外,很少有人知道白倾念就是让那些记者媒体惦记娱乐的顾少奶奶,白倾念自己也不想找麻烦,一旦被外界知道了,她就要承受很大压力。
这样一想之下,白倾念不情不愿地说:“你等下,我和阿陌说一声就下去。”
顾景年挂断电话。
五分钟后,白倾念疾跑到楼下。
当看到那抹长身玉立于大雪中的身影时,白倾念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即便她放缓了脚步,也无法抑制住那颗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的心。
昨晚下了整夜的雪,未来得及清扫的青石板路面上,积起了一层不算厚重的雪,她的高跟靴子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响,离他越近,她走得越慢。
像是鼓足了生命里最大的勇气,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从大厅到他身边一百米的距离,她走了五分钟,脑海中回放的是十多年前那个站在樱花树下,嘴角噙着温润笑意的少年,是那次受伤昏迷之前那个用力把她揉到胸膛里,抱着她低声哭泣的男人,是那个在顾家庭院里的瓢泼大雨中,为她放弃一切哑着声音说他可以不要全世界,只求她不要离开的男人……所有的画面急速闪过,最终定格下来的是五年前的伦敦长街尽头,他俊挺的身影从车子里走出来,弯身把她抱起来的场景。
这个她恨不能,又不愿去爱的男人,此刻就站在茫茫大雪的天空下,怀中抱着一大捧艳红的花,大雪落在他漆黑的发上、俊逸的眉眼间、宽阔的肩膀上以及深咖色的长风衣上,世间万物都无法遮去他一身的光芒。
白倾念脸上湿湿的一片,不知道是雪融化成的水,还是从眼中淌出来的泪,她走到顾景年面前顿住脚步时,看着顾景年苍白的眉眼,她满心的酸涩,满腔无法言说的悸动。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本想酝酿气氛的顾景年终于察觉到白倾念在哭时,他一慌,也顾不得怀里的花,毫不犹豫地丢到脚下,伸出手臂一把将白倾念拽到怀里,用力地抱住,“念念,对不起,跟我回家吧。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好想你。”
白倾念尚还温热的脸贴在顾景年冰冷的外衣上,用力地摇头,“你说谎,你若是想我的话,为什么这两个多月以来,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你每次都用冷战来惩罚我,直到你消气了,你又开始哄着我。你只顾着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宁愿你每天和我大吵一架,也不想你这样把我晾着,你让我觉得自己好傻。”
乱了,她的心早已乱得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他从她生命里消失的这两个多月,她才真正体会到了痛苦,才知道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她爱上他了吗?
不知道,但至少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没有他的日子,她感到的只有孤单,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在想念他的日子里,她度秒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