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秋。
已是九月，南城颇有些寒冬将至的意味，除了松柏依旧苍翠，所有的树木都被秋风扫尽了枯叶，光秃秃地站着像沿街乞讨的要饭花子。南城三面傍山，一面留下了缺口，春秋常多大风，还夹着呼啸而来卷带的沙尘。南城的大风沙已经没头没脸刮了三天三夜，还没有半点停息的意思。
此刻正是午牌时分，南城城西的一家茶馆里坐满了人，茶馆伙计忙得满头大汗……
“小二，倒茶！”
“好的，您坐着，您的茶来嘞～”
茶馆正是那些闲人吃饱喝足后吹闲牛的地方，南城发生的大小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和嘴巴……
“哎，都听说了吗？我玉衡大军在西南边陲与蛮人展开大战，可是以三十万胜了他们五十万!”
一中年男子喝了一大口茶后，挑起了话题。
“此次蛮人竟远犯我朝护远城，更是将军队营地驻扎在我朝国土上，可谓是嚣张至极!”
“可不是嘛，为了教训这帮蛮夷，白将军一怒之下，率兵三十万，在护远城大败敌军，更是不顾朝中军令，向南追击了百余里，打得蛮夷龟缩在漠北城中不敢应战。”
接着，话题就这样说开了……
“好家伙!白将军何许人也？乃我朝当今第一勇士，蛮夷只能闻风丧胆!”
这话一出，却引来了一些非议……
“白逸雄将军虽勇，可如果没有白逸锋元帅为他坐镇护远城，他敢追击蛮夷百余里吗？”
“就是就是，如果没有白元帅为白将军坐镇护远城，想要追击百余里？谈何容易……”
白家对王朝的忠心和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先后在朝中各封了元帅与将军，可谓是英雄世家。
“各位就有所不知了，白元帅可比白将军入军早，对王朝贡献也比白将军多，”
“十年前，漠域率百万大军对我朝进行全力进攻，西南主城平津一夜之间便被蛮夷占领。皇上也束手无策。”
“当时还在任职将军的白逸锋却立下军令状，亲自率领精兵四十万，一日之内收回平津城，并将蛮夷赶回漠域老家。陛下与朝中大臣闻言，也别无他法，就让他去试试。”
“原来，平津城地势平坦，沃野万里，易攻不易守，看似坚固的城池下却隐藏暗道。可显然，漠域来的蛮夷可不知道这些。
“当天夜里，白逸锋将军就率军出动，他兵分两路，三十万精兵从各个暗道中进入城中，剩下十万精兵摸黑埋伏在城外。”
“城中的蛮夷因白天大获全胜而在城中举办酒宴，到了晚上，一个个醉得不省人事，白将军的人已杀出暗道他们都毫无察觉。”
这人越讲越来劲，竟左脚踩在凳子上，右脚踩在桌上，双手摆动，引得茶馆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接着道。
“好家伙!我军见此士气大振，白天的百万雄狮，现在却变成了百万睡虫。三十万精兵个个都是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士兵，把那些蛮夷杀得抱头鼠窜。”
“白逸锋将军更是一人歼敌数千人，最后在城中手刃的敌方将领帖木儿，将其人头挂在的平津府门上，漠域蛮夷一看，最高将领都被杀害，更是没了战斗力，合力出城，想要突围。”
“不料刚杀出城外就中了城外十万精兵的埋伏，见前有埋伏后有追击，蛮夷们被杀的四散而逃。那一夜，平津城里城外杀得那叫一个血海滔天啊!”
“直到第二天，我军歼敌八十余万，损失了仅仅五万人，我军大获全胜。陛下甚喜，亲自驾车于源都外五十里迎接白将军，封他为‘护国大元帅’，白元帅可谓是一战成名啊!”
此人说的津津有味，其他人听着，喝着，也是舒坦得很……
“听你这么一说啊，还真是，白元帅平津一战可谓是智勇双全，那些蛮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哪能跟我玉衡而论？”那挑起话题的男人补充道。
一群人就这样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你们这帮闲人也就只能在我这嚼嚼舌根，吹吹别人的英雄事迹了，也没见你们上战场，立军功。白家的事岂是能让你们在这闲扯的？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白家人听见了，你们今天连我这茶馆都走不出去。”茶馆老板娘好心提醒道。
……
“柳二娘提醒的是，我们也只是闲吹，不说了，不说了……”
茶馆里的人又迅速转换了话题。
王朝的大小之事都是这些闲人茶余饭后的闲扯，何谈找不到说的？多数都只是为了图增一笑料罢了……
城北，白府。
院子里的那棵老梧桐的叶子都枯黄了，秋风吹得叶子沙沙作响，树下，一青年盘坐在案前，案上摆着香炉和笔墨，旁边一丫鬟端着石砚伺候着。
青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秀长的眉挺拔入鬓，眸中一片祥和，平静地神色仿佛遗世孤立，眉心处一记青色的莲花印记若影若现，妖异无比。
俊朗的鼻梁如远山，英气一览无遗，紧抿的薄唇透着淡淡绯红，增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书卷气息。
忽然，风拂起了额前一缕发丝，随手轻轻一拨，举手投足之间飘然若仙，偏偏却又是个凡尘之人。
青年提笔疾书着:
无言独上西楼，
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
理还乱，
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一个个字苍劲有力，倒像是一个阅历非凡，经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书法大师写出的字。
“清儿，公子的字怎么样？”
青年把写好字的宣纸拿着，对身旁的丫鬟问到。
“公子的字在南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就是那书法姜大师都说公子的字造诣非凡，公子的字当然好看了。”小丫鬟夸赞道。
“姜大师有说过？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怎会不知？那日姜大师来拜访将军，路过公子书房，看见公子写字当着公子的面说的呀!”
“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说的什么来着？”
青年故意揶揄道。
“大师说公子的字造诣非凡，有神韵。”
见状，丫鬟加重了语气，不厌其烦道。
“你说姜大师说了什么？你再重复一遍。”青年歪着头看着她。
“……”
丫鬟闻言一愣，他怀疑自家公子是不是傻了……
青年见状，却是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
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停下了磨墨的双手背在身后，把头偏了过去，白玉般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丝丝艳红。
“哼，公子又戏弄清儿，不想理你了!”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再说些什么，他有点心不在焉。
每年的这个时候，王朝各个地方的白家年轻人都要赶往源都白府参加族比，这也算是白家盛会了。
往年族比他都有着不错的成绩，只是今年就有所不同了。
……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了。
“皓天又在练字呢？大哥没打扰到你吧？”一名长得极其壮硕的青年走了进来，身后的下人还提着些水果。
待看清楚来人时，青年示意下人搬来了一张椅子。
“原来是大哥来了，大哥快请坐，清儿，上茶。”
白皓天对着丫鬟清儿吩咐道。清儿撇了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察觉到清儿的脸色，白皓宇打趣道：“这丫头还不情愿嘞”
“大哥别在意，一小丫鬟而已，别和她计较。不知大哥大老远到弟弟这，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哥哥就不能来吗？”
……
清儿把茶端了上来，就站在白皓天身旁，连正眼都没看过白皓宇一眼。
“二弟，实不相瞒，哥哥大老远到你这来，是提醒你再过一个月就要开始族比了，弟弟这次可准备好了？”说着，还对着白皓天玩味的笑了笑。
白皓天见状，苦笑道：“感谢大哥的提醒，皓天怎会忘记？还请哥哥放心，族比皓天一定会去的。”
“那敢情好，那大哥我就放心了。”
一旁的清儿实在看不下了，对着白皓宇说到：“大公子，你就那么想和我家公子比试吗？告诉你，我家公子可厉害了，你不见得就能赢。”
“清儿，别这样说……”白皓天制止道。
“哈哈哈哈哈，我想清儿姑娘可能是误会我了，我来提醒皓天也是为了他好，家族传承至今已经有多少弟子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也不是为了让皓天小心一点嘛。”
清儿听了，小嘴翘得更高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哥说的是，清儿还不懂事，别和她计较。”
白皓宇并未做回答，看了看案前的字，装作很吃惊：“哇，几月不见，皓天的字是越写越好了，大哥从小习武，是个粗人，就羡慕你们这些……那啥……哦哦哦……对了，是站能饮酒作赋，坐能书法丹青的人。”
“大哥别这样说，族比又不比这些，这些一点用也没有。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好了，二弟也不用谦虚了，既然话我已带到，我看清儿姑娘也不愿我在这待着了，那我就打道回府了，我们族比那天在主府相见。”
清儿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哥，是我，我早就把他撵出去了，哪还会和他在这说那么多。
白皓天见状，也不好留白皓宇，陪笑道：“既然哥哥要走，弟弟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我们族上见。”
“好，那我们族比见！”白皓宇说着，对着白皓天伸出了右手，嘴角勾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
白皓天同样伸出右手，当两人右手握住的的时候，白皓天只感觉一股巨力从白皓宇手中传来，疼得他龇了龇牙，连忙运转内力，抵消了白皓宇大部分力量。
白皓宇感觉到白皓天手中传来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便收回右手，对着白皓天抱了抱拳，走出了白府。
看着白皓宇离去，白皓天背着双手，右手还是传来阵阵生疼。
“公子，你明知道他就是过来找茬的，怎么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那么客气的对他？”白皓宇走后，清儿打抱不平道。
“清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今年的族比和往年的不一样了，大哥这次回来，可是从西北边疆回来，这些年他在那边历练，内力增长不少，这次族比我可没把握赢他。”
“可是……”
“别再可是可是的了，这件事情就这样了，不准再提了，来，继续帮我磨墨，公子的字还没写完呢。”白皓天打断她说道。清儿撇撇嘴，乖乖地开始磨墨。
虽然白皓宇走了，但白皓天知道，今年的族比怕是没那么简单了，白皓宇的到来，仅仅只是族比前的开胃菜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