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少顷,秀澪叹了一口气,翎的行为实在与世家的立场相悖。但初见时,她与青雀使对自己名字的反应又做不得假,此处仍然存疑,罢了,秀澪决心救下翎。
那两柄逆齿钢刀携带着大量的魂力与毒素,破坏了翎自身的魂力修复。
秀澪知道拔刀的过程将会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所以他开口问道:“你能忍住吗?”
翎艰难地回答:“你动手吧。”
秀澪点点头,“我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翎苦笑着答道:“我没有发现你,只是有种被注视的感觉,所以诈一诈你而已。”
翎话音刚落,秀澪就趁着翎还没回过神,运起魂力同时拔出了那两柄泛着紫绿色光芒的钢刀,上面的逆齿还带出了一些血肉,翎不由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秀澪抚上翎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大腿,他可以感到翎细腻的皮肤瞬间紧了紧,产生了细微的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触碰自己的皮肤。无暇顾及此刻的旖旎,秀澪为伤口缓缓灌注着纯粹的魂力,帮助翎将三号的魂力引导至体外,治疗着她的伤势。秀澪的魂力感知到,那柄插上翎大腿的钢刀直接破碎了她的部分腿骨,所以他选择优先治疗伤势最重的腿部。
秀澪凝起淡淡的水波清洗掉翎腿上的血迹,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但秀澪的眼神仍旧严肃而清洌,认真地治疗着翎的伤势。翎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羞赧,但旋即心里又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秀澪淡淡道:“你成功避开腹部的要害,此刻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种毒对你来说不至于危急性命,不过腿部的骨头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翎说道:“谢谢。”
“你能自己走吗?”秀澪扶起翎的身子。
“应该可以。”翎忍痛强撑着走了两步,差点又摔在地上,秀澪赶紧扶住了翎,把她的左手搭在自己肩上。
秀澪怀中一阵振动,他只得用右手挽住翎纤细柔软的腰肢,翎似乎感觉一道电流从秀澪的手上传来,面具下的脸又羞又恼。秀澪没有在意翎的视线,他拿出手机,苍龙使给他发了信,牡丹卫和治安部已经控制了周边,只待他的信号。
他看完后对翎说道:“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就不问了,但是被人看到你肯定解释不清,我只能先带你走了。”
翎低着头淡淡嗯了一声,不敢与秀澪对视。
秀翎直接将翎抱起,“男女授受不亲,但你现在跑不了,在下只能得罪了。”
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秀澪横抱起身子。
“你…”翎欲言又止,随后把头伏下。
秀澪可没心思想那么多,发了信号直接就开溜了,牡丹卫的搜捕速度他可是清楚得很,而治安部扫黄打非的速度,当年陪潇潇去玩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领教过不止一次了。要是被人看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秀澪抱着翎向帝都飞奔,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让他一阵心烦,返回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他问向怀中的翎:“我该把你带到哪,直接返回总部还是……”
翎紧紧贴在秀澪身前,已失方寸,慌张回道:“额,只要把我带到下城区随便一个旅馆就行了。”
“蛤???”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在那里叫人来接我,比较方便定位。”
“额,我只是没听清你第一句话而已。”
“……”
以秀澪的耳力怎么可能会听不清翎的话,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真的想歪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过此时翎慌了神,也没发觉。
秀澪落在下城区一家旅店的顶层,轻轻将翎放在楼顶一张破旧的沙发上,翎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随后对秀澪道谢,秀澪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翎咳了一声,“嗯,你…”
秀澪知道翎想说些什么,淡淡道:“这里并不算安全,等来接你的人到了,我就离开。”他当然不至于好心到这种程度,只是还需要确认一些东西。
翎开口问道:“你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吗?”
秀澪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反问道:“哈哈,我就算问了,你也不会回答,不是么?”有些东西不需要问,他只需要看就可以得到足够多的信息。
翎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才回答,“抱歉,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我本来已经答应你了,可我现在脑子很乱,这并非借口。”
秀澪可以看出翎受困于某些事情,他默默转过身,“没事,我并没有抱着期待。”
他看向远处,目光穿透下城区的楼宇与广阔的荒野,不知道苍龙使现在有没有搞定,他拿出手机,默默输入一条信息,与二号那一战,他几乎可以肯定乘道与白家脱不开干系,因此秀澪特地提醒苍龙使要注意搜集相关信息。
与此同时,苍龙使率领着大队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了对整个格岭的扫荡作战,乘道高层会议尚未对秀澪留下的烂摊子作出部署,大门就被全副武装的牡丹卫给踹开了,牡丹卫从来不会给抓捕目标说话的时间,赏了每个人五发麻醉枪,封住他们的行动,然后全部装在特制的袋子里打包带走。
白予政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家族议事大厅了,白家家主白风朴正坐在大厅内的正座上闭眼沉思,一旁的家族元老们正为了乘道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此刻和街边那些因为跳广场舞的场地被占用而骂骂咧咧的大妈没什么两样。
白予政摇头叹息,已经有好几个家族元老失去了踪影,不用想都知道是逃命去了,相比之下,眼前这些热锅上的蚂蚁都显得可爱多了。家主感应到白予政的到来,开口道:“肃静!”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是这些鸦雀脸上的神情都带着惊恐与急切。
白风朴睁开双眼,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向白予政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细微的期望,“予政,如何了?”
白予政唉声叹气道:“都联系不上了,就连上官家也…唉…”,白予政悲愤道:“我们被抛弃了!”
此话一出,大厅内一片哗然。
“上官家那几个魂炼机兵不是还在那吗?!”
“这不可能!”
“二号不是上报了吗?!贝利维亚家的人也在!”
“我们该怎么办?!”
“趁皇家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离开吧!”
“我们还能……”
“肃静!!!”白风朴高喝道,他摇了摇头,缓缓走向大厅一角的武器架,取下了自己的配剑,他转过身,扫视全场,元老们大气都不敢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白风朴用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配剑,淡淡道:“想不到白家百年基业,今夜就要断送于此,事到如今,再说些什么都晚了,你们想逃的,能逃就逃吧。只是我还要多嘴一句,若白家今夜能得苟延残喘,他日或可东山再起,今夜离开的人,从今往后,不再是白家之人!滚吧!”
大厅内有两三位元老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留下的人并不忍心苛责他们,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但随后,悲凉之色攀上了每一个在座者的面容。
“很好,”白风朴冷冷道,“他们想要我们的命,但我们可不会坐以待毙,立刻通告全族,今夜,白家与帝国,都要流血了!!!”
一辆高档的黑色轿车驶入秀澪的视野,车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遮起来了,他转过身,翎还在低头沉思,虽然受了伤,但是她的坐姿还是显得十分优雅礼貌。
秀澪看着她,淡淡笑道:“如果不是你身下的那张沙发实在太破旧,我会觉得自己身处某个高端沙龙,而你下一刻就会举起一杯红酒品起来。”
翎一惊,忽然有些坐立难安,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秀澪脸上的笑意愈盛,他开口说:“接你的人来了。”
翎嘟着嘴,有些不高兴的“哦”了一声。
秀澪走到翎身旁,压低姿态,伸出一支手,十分绅士的开口说道:“大小姐,该走了。”
翎十分自然地把自己的纤手交到秀澪手中,直到双手接触的那一刻,她才惊觉秀澪话语的不对劲,手不由抖了一下。她迎上秀澪锐利得如同鲛人泪锋芒一般的双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秀澪抱着翎跃下顶层,轻盈地降落在地面之上,他放下翎,那辆黑色的轿车迅速地开到他们面前。
车子还没停稳,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就急不可耐地下了车,他半跪在地上,焦急道:“十分抱歉!小…长官!属下来迟!”
从声音和面具没掩盖到的皮肤判断,这个男子至少已经步入中年了。
“长官你没事吧!这位是?”这个男子看到秀澪的装束,声音中不由带上一分惊恐,“啊,金花卫…阁下!”
秀澪微笑道:“你们的…呵呵…长官,没什么大碍,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后会有期。”说罢将翎扶了过去,飘然远去。
那个男子扶着翎进入车内,翎解下面具,露出一张令人窒息的美好面容,她看着秀澪头也不回地离去,神色复杂。
秀澪本想悄悄跟着对方,但手机上传来了一道消息,他不得不立刻离开,皇帝密令!要求只有四个字。
“围剿白家吗?呵,回帝都不到一周,这都打了几次架了。”
苍龙使他们的动作可真是够快的,秀澪可以肯定,现在牡丹卫一定还没整理出可以切实证明白家叛逆行为的证据。
但是皇帝绝不会给白家闹到上下议院的机会,一旦进入口水战模式,白家在其他世家的帮助下必然可以以最小代价躲过此劫。所以只能先斩后奏了,反正到时候在风口浪尖背锅的肯定是牡丹卫和治安部。
只是白家也不傻,他们知道事情败露,皇帝绝对不可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此时必然也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今夜他们必将出现前所未有的伤亡,这可是白家,新晋帝国九大世家之一,哪怕是九家中公认排名末位,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根据情报,皇林区的白氏官邸已经被推平了,所以秀澪直接动身赶往灵泽湖畔的世家庄园群,毕竟皇林区可塞不下占地庞大的世家庄园。
秀澪飞奔到目的地时,白家庄园周边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到处都是震天的喊杀声,还有不少牡丹卫在附近指挥着炮击,牡丹卫跟白家的护卫已经杀得难分难解,苍龙使此时正被白家的数名高阶修者围攻,陷入鏖战之中,青雀使不知为何没有现身参战。
战斗力低下的治安部军警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只能负责一些后勤工作、维护周边的治安,其他世家的庄园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秀澪皱着眉头,白家虽然强大,但是牡丹卫的核心战力并没有离开帝都,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突破白家庄园的核心区域,要说其他世家没在这上面搞鬼,他绝对不信。对于那些世家来说,这恐怕也是一个难得的消磨牡丹卫战力的机会。
秀澪不再等待,拔出鲛人泪加入战圈,随着一个绝对强大生力军的加入,牡丹卫迅速突破了白家外围,庄园内立刻陷入人间地狱之中。
牡丹卫就跟疯了一样,见人拔刀就砍,宠物猫狗等,只要是活着的东西一个都没有放过,牡丹卫大部分时候都是秘密行动,而他们的正式出动只意味着一件事——杀无赦!
白蔚护着家族内的小辈在庄园内一路奔逃,虽然他的叔叔已经通告全族血战到底,但白予政还是藏了一点私心,拨了一队精锐家族暗卫,让他带着兄弟姐妹们能逃就逃。
白蔚一行人抵达了庄园内一处错综复杂的回廊,这里被白家设下的迷引魂式庇护,没几个牡丹卫能闯进来。白家传承百年,庄园内本有不少密道可供离开,但牡丹卫在这方面的经验更是丰富,所有的密道竟无一幸免,尽数落入牡丹卫掌控。
白蔚已经数不清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息,眼下暗卫们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被牡丹卫剁成肉泥,还有一部分以身为饵引开了一些牡丹卫。
一个稍大点的女孩子安慰着同行的小弟小妹们,只是连她自己脸上都挂着泪花,她的父亲在她的面前被一名银花卫齐腰斩断,母亲抱着父亲的尸体痛哭流涕,随后就被那个银花卫斩了首,母亲的头颅滚到她面前时,她已经丧失了对一切的希望,如果不是白蔚带着暗卫及时赶到,恐怕……想到这里,她的视线再一次模糊,泪水大颗大颗地无声滚落。
白蔚静静看着这一切,他今天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甚至有些麻木了。作为家族中最优秀的后辈,此刻他却觉得如此无能为力,他曾经拥有的一切是那么美好,现在已经遥不可及。
如果不是因为力量不足……沉默中,他又想到了那个金花卫,在皇家晚宴上击败他的那个男子,毫无疑问,那个男子拥有他可望不可及的强大力量。
“大少爷!快……”一名暗卫突然惊呼起来,因为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随后他的整个头部就顺着那条血线平整滑落,他最后看到的,就是与他遭遇完全相同的其他暗卫。
“又见面了。”秀澪挡在白蔚一行人面前,夜空中的黑云,不知何时早已全数散尽,清伦的白色月光将他映得宛若仙神,只是顺着鲛人泪滑落的鲜血,破坏了这清寒月夜下的绝景。
白蔚握剑的手忽然苍白无比,因用力过度而产生了不可遏制的颤抖,他此刻只感到愤恨无比。
秀澪看着白蔚愤懑的神情,怜悯道:“又要把一切的错误归结到我身上吗?”
白蔚愤怒地高声呐喊:“闭嘴!!!”他提着手中的长剑向秀澪冲去,空气中凝聚起淡淡的云气,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萦绕在白蔚心头,天地间一种无形的势不断在他身上凝聚,体内的魂力受到天人交感的影响,如同浩浩江河决堤而下。
白蔚突破了高阶的壁障,他在这一夜间失去得太多,那种悲之极情也许令老天都为之动容了。
白蔚此时晋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他的暴风剑摆脱了以往所有多余花哨的动作,挟着他的决心一往无前。这柄他摸过上万次的长剑恍若脱胎换骨,剑势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而去,回廊连同周边的大地被牵引着向前,狂躁地搅动着,似要摧毁执剑者眼前的一切。
然而这道声势浩大的暴风却在顷刻间戛然而止,一切都恢复平静,就像群岛岛礁间的浅湾,只有平和的夜风吹拂。
“不错,唯有极,方能破,可惜……”鲛人泪缓缓从白蔚心脏间抽回,秀澪的魂力顺着白蔚的五脏六腑与血液脉络穿行着,在他的躯体表面凝出黑色的纹路。白蔚一句话都没说,倒在地上,血液静默地在地面扩散,染红了他写满不甘与不可置信的瞳孔。
秀澪提着鲛人泪向庄园主屋赶去,这并不意味着他放过了跟着白蔚的那些白家后辈,因为还有大批的牡丹卫跟了上来。
秀澪对他们没有任何看法,这些人享受着世家向魔鬼用下层人的血肉献祭而来的财富与权势,哪怕他们对此毫不知情,也丝毫不值得他同情。
秀澪甚至没有同情那些下层人,因为物竞天择,弱者只有被淘汰。他冷哼一声,这就是所谓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世界真是无趣,又有趣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