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辰和唐馨修养了几日便打算告别金水村。舜夏留在房里照顾虚弱的胡凤儿。人们七七八八休整着被大火烧毁的观云居。离开那日,来村口送行的只有英儿和满满。
胡英儿眼里满是感激。满满则对着易辰一顿调侃。她把古剑丢给易辰,末了还讲起了唐馨手上的白玉镯子。她说这镯子稀罕得很,是古代某位皇妃的嫁妆。女孩子常戴格外有好处……
唐馨经历此番劫难也感觉身子发虚。两人拖着行李乘上了回家的列车,在“哐当”声中不自觉地睡了一路。易辰将唐馨送到家门口,赶紧回家查看母亲和妹妹地情况。回到唐宅,唐馨给奶奶请了安便回房休息,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恢复意识。
唐宅在那次魂妖事件后被好好修缮了一番。偌大的宅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古朴和恬静。唐馨苏醒时,桌上已摆着奶奶为她做的银耳莲子羹。她透过木格窗望向院子,就见奶奶在院里正好打完一套拳。她穿着黑布衣,如风筝般稳当当落在院中。落地时,她又变回了那个虚弱的老太太。她擦了把汗,佝着身子往修行的里屋走去。
奶奶对唐馨向来都是授文不授武。奶奶总说女孩子家要有个正行。要是像她年轻时那样一天到晚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她让唐馨说话不得高声,走路不得轻浮,就连品尝银耳莲子羹时也得恰到好处地翘起兰花指,一口饭需要闭口咀嚼十次才能下咽。
唐馨受够了这些迂腐的条条框框。只要奶奶没有用术式看着自己,她就会在五口之内喝完一盅莲子羹,或单手抓起鸡腿狼吞虎咽地啃起来。唐馨曾在妈妈酒后听她提过奶奶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
妈妈说,奶奶年轻时爱武刀弄棒,方圆十里内没有一个小伙是她的对手。她便凭着一身本事威逼着帅气健壮的小伙子为她轮流侍寝,而后便遭人口舌。
为了避免孙女走她的老路,奶奶对唐馨才会如此苛求。
唐馨时而埋怨奶奶。如果奶奶授她一招半式,她在那小巷里被人轻薄时便能自保;她在金水村里遇见魂煞也不至于落到那番狼狈的田地;在被易辰那个讨厌鬼奚落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用自己的粉拳教训他一番。
唐馨捏了捏胸前的吊坠开始梳妆打扮。她穿戴整齐,戴上白玉镯子,端正身姿,深吸了一口气,如入宫选秀般推开了房门。
她小心地迈着步子,就见院子里阳光刺眼,花香弥漫。那些透过树叶的光影在院里的假山旁斑驳。新换的大门边依旧留着那日魂妖突袭过后的裂痕。
她刚走到院门口就见易辰穿着旧旧的牛仔裤,一手拿着袋豆浆斜倚在那辆掉漆的自行车旁。他的头发在阳光反射着好看的光泽。
“上来吧。”易辰打了个手势,却见唐馨身姿笔直,“我说唐大小姐,你绷得这么紧做什么呢?”
唐馨朝易辰使了个颜色,做了个口型,那意思是奶奶看着。说罢,就走到了宅院外的墙根边上。
她架势一松,随口就是一句:“你来这儿做什么?小心被我奶奶看到。”
“昨天不是给你发过信了吗?”
唐馨翻开手机,果然见了易辰的信: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明早八点你家门口我来接你。
“上车吧。”易辰懒懒一招手。
“你知道我坐不了。”唐馨有些犹豫。
“我说唐大小姐,这是自行车。自行车懂吗?”
“有事不能进屋说吗?”
“去你家?我怕又像昨天那样被你那个超级恐怖的奶奶赶出来。”
“虽然奶奶严肃,心肠可不坏。”唐馨挺着脖子,转头说道。
“可是除了‘恐怖’我还真找不出其他的词。”
“神秘。”唐馨竖起一根手指。
易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唐大小姐,还‘神秘’?昨天我敲了一下午的门都没人应。然后我打了你手机,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唐馨问。
“接手机的是你奶奶。她问我敲半小时门累不累,要不要再敲半小时。完了我晚上来你家翻墙,脚一落地就被她拿着扫帚赶了出来。”
“你昨天晚上?翻墙?”唐馨问。
“对,对……翻墙,怎么了?”
“你翻墙做什么?”
“我锻炼身体不行吗?又不是来看你的,”易辰把自行车转了个方向,“上来。”可唐馨还是一脸犹豫。
“怕了?”易辰眉毛一挑,单脚撑地,语气中满是挑衅。
唐馨银牙轻咬。她闭眼感应一阵,确定没被奶奶用术式看着,便撒开架势,抬手指着易辰大声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就你胆儿大!我可是唐家大小姐!”唐馨架势一紧,回屋拿了挎包。走出几步,便又松开架势往易辰的后座上一靠:“你敢骑我就敢坐!
“说了就别后悔!”易辰嘴角弧线一扬,坏坏一笑。他载着唐馨在小巷里七弯八拐。周围传来家家户户的饭香味。隔壁吴奶奶见着这副景象,像是见了鬼似的大喊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活见鬼了。唐家的丫头被个帅小伙拐跑了……”然后,左邻右舍的大妈便如潮水一般涌出来。
“快骑!”唐馨猛地捶了一把易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后背。
“我死定了……”唐馨略带哭腔的声音从易辰背后传来。
“你奶奶又不是没见过我。那天可是她把你交给我的。”易辰清了清喉咙,“这么说起来,我可是过了你奶奶那关的。”
“慢点……”唐馨的声音开始颤抖。易辰坏坏一笑,脚下一发力就上了大路。
笔直的林荫大道上车来车往。易辰以三十码的车速在汽车、人力车、垃圾车中穿梭。唐馨只听得耳边风声作响。她闭着眼,紧紧抱着易辰。待摸到了易辰温热结实的腹肌又忍不住两手一撒险些跌下车去。
“坐稳!”易辰说罢,一把捏住唐馨的手拉回了自己的腰际。唐馨一时骑虎难下。自行车在风中飞驰,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易辰。
“到了。”随着一声刹车,易辰把自行车来了个甩尾。
“流氓!”唐馨的手依旧死死箍着易辰。待车停稳,她便在易辰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易辰惨叫一声,掀起衣服露出腹肌上的红肿:“你才是流氓。除了我妹和我妈,我可就只载过你一个。”
“你……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你你竟然……”唐馨语无伦次。
“我说唐大小姐,这答应坐车的是你,让我骑快些的也是你,这车坐到一半对我上下其手的还是你。我才是受害者好吗?”
唐馨气得直跺脚,却是恨极了奶奶。要是奶奶授过她一招半式,她现在恨不得将易辰的脸按在马路上摩擦。可现在是讲也讲不过,打也打不过。她便只能不管易辰热脸贴自己冷屁股,自顾自向前走去。可刚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太对劲:“这是哪儿?不是去你家吗?”
“是我家呀。新家。”易辰指着眼前的豪华居住区说道。唐馨看着光鲜的住宅楼,和易辰家之前的破旧小区大相径庭。
“新家?”
“前两天入手的。”易辰想起那日从王有财手里赚到的两百万以及英儿为他联系的那位收藏家。虽然古剑还没出手,但订金已经到了。他在金水村修养时无所事事,便打了电话给易苒,让她把房子的事办了。
他们正说着,却见身旁的停车位上开来一辆黑亮奔驰。司机毕恭毕敬地打开了后车门。
易辰往车门瞥了一眼,就见一双朱红色高跟鞋从门下滑出,之后就是肉色丝袜里白皙的腿。
下车的女子穿着粉色小包裙,上身披着棕皮草。她那酒红色的大波浪让她在性感中透出几分成熟。
唐馨看看那女子,又看看自己,赶忙端起了架势。
那女人路过易辰身边,优雅地一笑:“易辰,近来可好?”
易辰定眼一看,却见这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夕!
“你!”
“我?”那女人转了半个身子,“我怎么了?变漂亮了?认不出我了了?那是当然,有钱当然能变漂亮了。”
易辰看着颜夕如今风光的样子一时语塞。他捏了捏自己破了洞的牛仔裤,又想起那个喧闹的酒吧。那时的颜夕看上了不谙世事的自己。可自己的冷淡和不羁对于颜夕而言却是亵渎一般的挑衅。
她要攻占他,征服他,驯化他,让他成为追求她的一条“舔狗”。她对易辰百般暗示,常常报以格外的关注。终于,她用她让男性无法抗拒的外表和魅惑的言语俘获了易辰的心。
易辰为她付出了所有,可于她而言,这只是一场游戏。易辰想起和颜夕的点点滴滴,心中五味杂陈。
颜夕轻佻地看了看唐馨:“这女孩子谁?新女朋友?长得还不赖。可惜,没档次。”她眉头微皱,便把目光集中在唐馨的包上:“虽说拎了个LV,但既然跟了你,那肯定是个A货。”说罢,她便把自己手中的爱马仕往身前靠了靠。
“你这还是牌子的呀?”易辰对着唐馨的包小声说道。
“家慈所赠的生日礼物而已。”唐馨端好架势,一副我也是大小姐,不怕和人比的势头。易辰心中浮现出一阵莫名的快意。她多希望唐馨能给颜夕一个耳刮子,然后像个正宫娘娘那样吐出一句:“本宫才是易辰的女朋友。来人,赏她一丈红。”
想归想,可唐馨对着颜夕,只是用了易辰从未听过的,饱经训练的,不快、不慢、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声音优雅地说道:“你好,想必您是误会了。我和这位易先生相识不过数日,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如有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易辰听到“易先生”三字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回过味来,又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回想起在唐馨家里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的古书,再看她一副黄花大闺女的样子心说这唐大小姐不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吧。
“她就是我女朋友。怎么了?”易辰心一横,一把拉过唐馨的手。唐馨有一瞬的挣扎,随后还是默契地往易辰的方向靠了靠。
易辰嘴角扬起一丝强装的笑容。他看了看颜夕,又看向了唐馨:“亲爱的,看咱们的新家去。”
唐馨的脸颊飞起两朵桃红。颜夕白了一眼唐馨,轻蔑地对易辰笑了笑。她打量着他的廉价衣裤:“还挺能装……就你这穷酸样,能在这儿买房?”颜夕一副趾高气昂,“这小丫头片子这样貌这身段能看上你?你雇的吧?不过,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爹妈还给了一副好样貌。”
易辰咬着牙,看着雍容华贵的颜夕咬牙说道:“我就问你一句,你对我有没有过感觉。”
颜夕的眼神忽然暗淡下去。她叹了口气:“也许吧……谁知道呢。不过,我马上就要结婚了。这人啊,还是得为自己打算。你啊你,趁早找个富婆把自己嫁了吧。这男人,一旦没本事,不也得靠脸吗?”
唐馨一看颜夕的架势,撒开易辰的手说:“是。易辰以前是穷,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虽然有时候是有那么点儿讨人厌,但他的善良和勇敢是你这辈子也得不到的!”唐馨拉过易辰的手,说道:“我们看房去。别为这样的庸脂俗粉浪费时间。”
易辰感到脸上一烧,转身时感到眼眶湿润。
颜夕满眼妒火,怒火中烧。“你说什么……”她撅着嘴,气得浑身打颤。
“站住!”易辰刚想离开,就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两个保镖模样人的保护下从奔驰车的方向走过来。那人样貌比易辰长了几岁,走起路来霸气外漏。他伸手往夕的腰上一靠,开口就说:“夕,他是谁?”
“噢,对了。”颜夕似乎抓住了反击的武器,挽住那男人的胳膊说道:“我男人,顾彪。这片区的地产,可有一大半都和他有关。是吧,彪哥。”颜夕往男人怀里一靠,眼中浮现出挑衅。
“他是谁?”顾彪警惕地看着易辰。
“就是个以前追过我的小瘪三,不用在意。”说罢,夕挽着男人就要走,末了了白了易辰和唐馨一眼。
当初颜夕离开易辰攀上黑二代顾彪的事让他心碎不已。他心想:自己一忍再忍,今天被她嘲讽奚落到如此地步,要是再忍气吞声还算什么男人!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脱口就说:“什么朋友,是男朋友!”易辰上前一步,硬声道。
“你说什么?”顾彪把烟头按到身边的一个小弟的手掌心上,转眼狠狠地看了易辰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当初只是她要分手,我可没同意!”
颜夕怪怪地看了易辰一眼,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前那个就知道颓废的没用的易辰,见了眼前这阵势,尤其是在这堂堂黑二代面前还敢还口。如果早知易辰如此强硬,自己当初还不如当做没看见。颜夕为刚才的一时之快悔青了肠子。
但颜夕果然还是颜夕,她表情一变就挤出两滴眼泪,小鸟依人一样地在那彪哥肩头撒娇:“彪哥,你也知道夕儿的。夕儿只爱你一个。你看看对面那小子,和您一比,那就是天上飞的天鹅和地上跳的癞蛤蟆。彪哥,那小子虽然追过我,但,夕儿只爱你一个……”
一听这话,易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够了!夕儿,我们先去看房子,回头再教训他。”彪哥转头就走。他心中清楚,这小区只有户主和户主授权的来访人士才能入内,而能在这里买房的人,非富即贵。
“追过你?”易辰冷冷一笑,“你身上那块红斑,我记得可是清清楚楚。果然够辣~”易辰说到那个“辣”字,故意用了一种挑衅的腔调。
颜夕瞬间石化,站在易辰身后的唐馨面容一定,已然成了一尊蜡像。
“马上带走。带走!”那彪哥气得半个脸颊抽搐起来。他狠狠地指着易辰,对两个保镖喝道,“这里有摄像头,不好动手。带走再说!”
顾彪领着两个强壮的保镖朝着易辰一步一步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