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流光飞舞》
转眼到了五月,火辣的夏天送走了温柔的春天,田野里的各色花争相开放,红的、黄的、紫的,整个大地一片姹紫嫣红;燥热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林间透过,调皮地在地面洒下一片树影斑驳。
对于晨昱这种受季节影响感性的人,四五月份浪漫多情的季节当然要好好出去玩一下。利用五一假期,晨昱花了三天时间跟着之前参加的户外团队去雪山穿越了一回,过了把驴友的瘾。
但是晨昱还有些自知之明,放弃了闻名遐迩、难度非常大的雪山,选择了旁边攀登难度较低、入门级的山峰。
入队的时候,晨昱特意观察了一下,之前结伴玩的鲁苏没有来,晨昱虽说和她关系并不算好,但此时没有看到她,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失望。
头天傍晚晨昱在山脚下的酒店入住,次日早上八点半开始组队,沿着原始森林顺着清澈的山溪蜿蜒而上,背着厚重的背包,晨昱咬着牙,蹒跚而行,徒步穿越广阔的草甸林地。
这片未经开发的原始山林保留着大自然对人类最好的馈赠,美得令人窒息,晨昱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不停地拍照,走得愈发迟缓,后来不得已,户外团队的领队,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帅气大哥过来“帮”她一起走,所谓的“帮”,其实就是帮她拎着相机,让她减少不停拍照的机会,并时不时也搀扶晨昱一把。
中午,大家拿出自己背包里准备好的食物,简单地吃了一些,便继续攀登,直到下午四点,大家才陆陆续续到达海拔三千五百米的中转站,找到了一排木屋,取暖休息,决定今晚暂时住下。
吃过晚饭,晨昱听专业的老师讲解了登山知识,还有一些明天要注意的事项后,就回到木屋整理相片,一时心血来潮,便从手机里翻出了鲁苏的手机号码,不知道她有没有换号码,便试着拨了出去。
电话居然接通了,晨昱说了自己来攀登雪山,问了鲁苏的近况,电话那端的鲁苏爽朗而幸福地笑道:“说自己最近不能去运动了,虽然说怀孕两个月别人还看不出来,可毕竟自己得多加注意。”
晨昱很是惊讶:“鲁姐,您结婚啦?”
鲁苏笑道:“嗯,半年前的事了。因为你姐夫是三婚,就没有大肆操办,所以就忘了跟你说。”
晨昱“哦”了一声,问:“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人吗?”
鲁苏笑道:“是的,好不容易相中一个你情我愿的,怎么也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呀。”
晨昱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怏怏地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鲁苏是因为对方在首都有车有房,而选择下嫁;丁文鑫为了利用郭秀彦,而假意在一起;还有李哲曦,他前几年待唐冰,那种痴迷就好像唐冰是天下无双的稀世珍宝,可才过了几年,唐冰回头的时候,他却厌倦了,反倒是跑到自己面前来诉衷情,这便也罢了,偏偏他还有好几个或性感或美丽的备胎……
晨昱心里不禁想到,爱情不应该是纯洁唯美、完美无瑕的吗,怎么我们眼睛看到的却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呢?
想到为爱远走异乡的李一诺,晨昱不由得叹息,女王殿下放着那么多优秀的追求者不屑一顾,非要吊死在李哲曦这棵不上道的歪脖树上,是缘是劫?如果爱情只是披着高贵圣洁的外衣,内里却是这般不堪,那么自己宁可孤独一生,也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心,绝不将就!可是,如果有一天,再次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又该如何?可还有再一次赴汤蹈火的勇气和无畏?
晨昱思索半天不得其解,窝在床上,听半山寒风凛冽,呼啸而过,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居然梦到了一个衣袂飘飘的古代美男,背负着行囊在山水之间,口里吟诵着:“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迷离中的晨昱似乎有了超能力,飞扑至近处,那峨冠博带的古代美男在蓦然回眸的一瞬间,却成了陈逸斐的样子。晨昱松了一口气,缓缓笑道:“陈师兄,好久不见。”
陈逸斐剑眉一弯温柔一笑,眼眸中含着宠溺,拉住晨昱的手,说道:“小昱,携手同归?”
晨昱回握住陈逸斐的手,刚想说几句既显得有文化,又能应景的话,不料一阵狂风,山石乱飞,晨昱一脚踩空,落入万丈深渊……
晨昱大叫一声,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原来是一场梦,一边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拍着胸脯,说道:“谢谢老天爷,幸好是一场梦。”
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遭遇大不幸的时候能够及时地醒来,发现原来是一场噩梦,生活依旧灿烂美好。
天还没亮,队长便喊醒登山队员,起床冲向山顶,大约徒步七八公里,终于在中午十一点钟登上了山巅,尽情欣赏群山美景。温暖的阳光照射在皑皑的白雪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银光,钻石水晶般灿烂耀眼,似乎到了九重天的仙幻之境。
晨昱突然想起了凌晨的梦境,淡淡一笑,双手合拢,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用了最大的力气喊道:“莫问是缘是劫。”
结束了旅行,晨昱将照片冲洗出来,选了一些拍得不错的,第一时间寄给了陈逸斐。看到了美景,遇到了奇遇,晨昱总是第一时间想让他也看到,一同分享。
假期结束,晨昱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收拾行囊。
母亲冯蕾问她:“怎么,那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你还待上瘾啦?”
晨昱撇撇嘴:“上什么瘾?那边不好玩,条件差,还累得跟狗似的,平心而论,实非长久之计也。”
冯蕾正在敷面膜,听女儿这么说,很是惊讶。不过,却是从心里高兴,趁机劝道:“既然那么不好,你干吗还去受罪?”
晨昱偷偷地将冯蕾昂贵的面膜往自己背包里装,晨凌云看到微微一笑:“你这么小的年纪,用这么……”
晨昱怕老妈听到不肯给她用,忙冲老爸摇摇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接着回答母亲的话:“我不是跟人家签了一年的合同吗,人总得说话算数,我可不想食言而肥。”
冯蕾还没有说话,晨凌云接过话头,笑着揉了揉晨昱的头发,说:“昱儿说的也有道理,做人应当有始有终,岂能半途而废?反正也就两个月了,再熬六十多天,就解放了。”
晨昱伸出双臂环住晨凌云的脖子,在他微胖而带有胡碴儿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还是老爸懂我。”
冯蕾略带醋意,不屑道:“你们俩慢慢懂吧,谁让你们俩人是上辈子的情人呢。”
晨昱回到学校,继续做着她全封闭高中教师的工作,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虽然苦,但工作该干还得干。不过,水波不惊的生活偶尔也会起一下波澜。比如,李哲曦再次跑到了学校。
李哲曦是哪天来的,晨昱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差不多快该吃中午饭了,李哲曦手捧一束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花,往那儿一站,车豪人帅,引起青春懵懂的高中小女孩阵阵尖叫和一大堆芳心暗许。晨昱对此哭笑不得,只得拿着笤帚将他往外轰。
因为同年级其他班的英语老师家里有急事,需要回去两天,便跟晨昱换了课。在辛苦了两天后,那位请假的老师回来,晨昱这两天便无事可做了,于是,她心血来潮连夜赶去看看房素梅,想给她一个惊喜。
算起来有两三个月没有见到过房素梅了,晨昱很是想念,此外,她还想跟房素梅说说郭秀彦的事,以及自己的心事。
晨昱从校门口拦了一辆面包车,花了五十块钱让司机师傅将她送至房素梅的学校。
没想到房素梅却不在学校,晨昱向老师们打听之后才知道,房素梅回家去了。好在晨昱在这儿教书的时候也去过几次房素梅家,于是,便没有打招呼直接前去找她。
晨昱刚到房素梅家门口,便看到房素梅的父母站在外面:“叔叔阿姨,小梅在家吗?”
房素梅母亲看到晨昱,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住晨昱,说:“这不是晨昱吗?我听小梅说你被调到镇上教书了,怎么有时间来找小梅啊?”
晨昱被房素梅母亲的表现弄得有些发蒙,但也不好意思驳了长辈的话,于是回答道:“我和其他老师调课了,正好有时间,便来看看小梅。阿姨,小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房素梅的母亲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然后说道:“晨昱你今天来得真是不巧,小梅此时正在屋子里相亲呢,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在外面等一下?”
晨昱惊讶地看着房素梅的母亲,说:“相亲!和谁?”
房素梅的母亲也知道晨昱和房素梅的关系很好,于是也没有隐瞒:“就是本村的周博恒。”
晨昱张大了嘴巴,不禁提高了嗓门儿:“周师兄!”
房素梅母亲吃惊地说:“你也认识?”
晨昱笑着说:“当然了,之前在学校周师兄来找过小梅好几次呢。”
房素梅母亲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开心了起来,觉得这次相亲应该会是皆大欢喜了。
就在这时,周博恒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晨昱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发现门口站的真是晨昱,兴奋地跑了过来。
“晨昱,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晨昱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巧啊,周师兄。”
晨昱说完就看见房素梅一脸哀怨地走出来,房素梅看见晨昱,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愤怒了起来。
晨昱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房素梅快步走到晨昱面前,拉起晨昱的手就跑了起来。
“小梅,你怎么了?你要拉我去哪儿?”
房素梅没有理会晨昱的话,直到跑到村东的树林,房素梅才停下来。
晨昱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梅,你……你怎么了?”
房素梅转过身死死地瞪着晨昱,然后冷冷地说:“你说呢,晨昱?”
晨昱被房素梅的语气吓了一跳,她有些紧张地说:“小梅,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别吓我好不好?”
房素梅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晨昱,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我今天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怎么所有好事都是你的,你拥有好的家世,一出生便拥有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你拥有好相貌,所有的男生见了你都会喜欢你。而我呢,就是一个低到尘埃里的丑小鸭,说是你的好朋友,其实还不如说是你的奴才,我所有的一切在你眼里都不值一提,就连周师兄也被你三言两语吸引走,为什么,为什么……”
房素梅说到后面已经有些泣不成声,晨昱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房素梅这样,她的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晨昱抚摸着房素梅的后背,然后说道:“小梅,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和我说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房素梅一把甩开晨昱的手,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晨昱,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说完,房素梅就要走。
晨昱赶紧拉住房素梅的手,说:“小梅,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是要和我绝交,也要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吧。”
房素梅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晨昱,说:“你还要问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周师兄,你为什么还要和他拉拉扯扯、不明不白,你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不是吗?”
晨昱赶紧摇头,解释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和你抢男朋友呢?”
“你少来了,如果不是你,周师兄怎么可能拒绝我,我看你就是因为被白惜墨甩了,所以才看不惯我好吧?”
房素梅的话狠狠地伤害了晨昱,晨昱愣愣地看着房素梅,似乎从来不曾认识她一样,过了好久,晨昱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无奈地说:“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也好,那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了,四年的朋友就当我们都瞎了眼。”
晨昱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树林。
晨昱满怀失望地回到镇上学校,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是一个人沉闷了很久,晚上独自看着外面的月亮,哭了好几次,她不知道房素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在李一诺和房素梅之间彷徨时,父亲说的那番话,或许时间真的是检验感情的最好途径。